《寒秋山庄》烛影摇红

25、修罗

　　蓝衣男子缓步走了进来，三人均用讶然的眼光看着眼前的男子。眼前的男子五官完美的一如冰雕玉琢一般，肌肤更是晶莹如玉，较之女子也毫不逊色。薄薄的唇边竟无一丝笑痕，一眼可知，眼前男子是几乎不会笑的那种人物。

　　柳依依不禁讶然道：“你是谁？”

　　蓝衣男子淡淡的挑眉，冷淡的一如寒潭春水的眸子掠过柳依依的面容，声音清朗悦耳犹似冰珠落玉盘：“你就是柳依依？”薄薄的唇扬起一个恶毒的弧度，冷冷道：“左秋寒真是熊瞎子掰玉米棒，越掰越差了！”缓缓伸手，掌中一块紫色玉佩已丢还给柳依依。

　　柳依依虽接过玉佩，仍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怒瞪着眼前男子。裴雪华冷静的眼落在男子如雪似玉晶莹剔透的修长双手上，一手拦住女儿，沉静道：“修罗公子凌云龙？”

　　蓝衣男子凌云龙深不见底的眸子轻轻流转，应道：“是！”转身道：“你们可以走了！”

　　柳依依一愣，脱口道：“我们可以走了吗？那人参找到没有啊？那个姓黄的大人知道我们不是飞贼了吗？”

　　凌云龙厌烦的叹口气，冷冷的看着柳依依：“我早知道要女人不说话，比教猴子不爬树还难！”移开目光，冷淡道：“一枝人参而已，找到找不到，又有什么！至于飞贼，不要说你们还不够格能在黄鹏手上偷了东西走，就是真偷了，只要不是偷了皇上的玉玺，凭着左秋寒，也自能指鹿为马！”

　　不再理睬三人，竟自出去了。

　　裴雪华看着柳依依气乎乎的模样，好笑的摇头，道：“傻依依，修罗公子凌云龙一向不喜与女子说话，江湖人尽皆知，你跟他说那么多干什么！”转身笑对韩水柔道：“水柔，我们收拾一下，早些赶去寒秋山庄也好！”

　　柳依依恼怒道：“他不单说我，还说左大哥指鹿为马呢，真是好过分啊！”

　　裴雪华一笑而已，三人收拾停当，出来之时，见马车早已备好，凌云龙正自悠闲站在一匹白马边，那双白皙修长，江湖著名的修罗玉手上正托了一只苹果，竟然在喂马吃苹果。

　　柳依依吃惊的看着凌云龙，怎么看都不觉的眼前的男子会是如此宝贝自己马儿的人，一时对凌云龙恶感大消。裴雪华看凌云龙模样，心中已自有数，温和道：“又要麻烦凌公子了！”

　　凌云龙神色冷淡，淡淡道：“没有什么，都是朋友，本也说不上什么麻烦！”他言语其实甚是客气，只是语气冰冷，令人听了着实不受用。

　　柳依依吐吐舌头，不由的想起何逍遥，顿时觉得何逍遥可要可爱多了。不理凌云龙拉着韩水柔便上了车，裴雪华歉然向凌云龙一笑，也自上车。

　　一路有了凌云龙的护送，确实也就平安无事，不过两日半的时间，已接近寒秋山庄。柳依依仍在生凌云龙的气，一路对他不理不睬，好在凌云龙本不喜多说话，倒也相安无事。

　　柳依依跳下车，自从吃了左秋寒所给的药丸，这几日感觉手脚轻便的多了，功力似乎有所增加，然而最为奇怪的是，韩水柔与裴雪华虽也吃了药丸，功力也略有增加，但效果远远不如柳依依。伸手抚抚自己的眉心，柳依依感觉眉心有些发热，一种很是舒服的发热，因此她也并未多想。因为凌云龙不是何逍遥，也不喜多言，所以她也并未跟凌云龙说起红衣女子一事。

　　凌云龙淡淡的看了柳依依一眼，平静道：“三位，我要走了！”

　　裴雪华讶然，正欲说话，凌云龙又道：“前面不远就是寒秋山庄了，我不打算进去。”深邃的眸子看了柳依依一眼，冷然道：“虽然我至今也没看出你究竟有什么好，不过左秋寒还真是牵挂你。他让我转告你，他药已炼好了，正在赶回寒秋山庄的途中！”

　　柳依依对凌云龙原是爱理不理的，此时一听这话，却只觉得心中猛然一跳，多少事情一起涌上心头，感觉与左秋寒乘船共游莫愁湖，竟似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好似隔着遥远遥远的岁月了。一时之间，眼泪不觉盈满眼眶，心中暗恨自己真是越来越爱哭了，却越发止不住泪水。忙用衣袖拭去眼泪。

　　凌云龙冷淡的眸子静静的望着柳依依，半晌缓缓道：“秋寒吃过很多的苦，我原本一直以为他今生不会再娶妻了，他却愿意娶你……”伸手抚摸着自己的爱马，口气中微有讶异，淡淡道：“而你竟然还是武林世家的女子……”

　　此言一出，韩水柔和裴雪华都是一愣。柳依依只觉得心中一阵不快，恼怒之下，不顾韩水柔脱口道：“武林世家怎么了，你们四大公子还真是莫名其妙，何逍遥也说他不会娶武林中的女子，武林女子哪儿得罪你们了？”

　　凌云龙扫了她一眼，显是不愿与柳依依计较，略一思忖后却仍道：“娶了武林世家的女子就要背负她的一家，难道不是一种悲哀吗？”翻身上马冷然道：“只要有你在一天，秋寒就永不能真正退出江湖……背负着寒秋山庄和杨柳山庄……真是悲哀……”一声轻叱，已纵马离去。

　　柳依依气得面色通红，心中却隐隐觉得凌云龙之言也不无道理。闷闷的看了母亲一眼，眼角余光却见韩水柔面色惨白，不觉一呆，心知伤了韩水柔的心，却又不能明说，只好别过眼去。

　　裴雪华微微一叹，女儿和韩水柔的心思她岂能不知，无奈道：“上车吧，前面就要到寒秋山庄了！”

　　三人行不多时，前面已有人纵马而来，却是一名青衣男子。马行甚快，转眼即到面前，三人均看见马上人面目清俊，身形瘦削，年约二十出头，形容之间顾盼神飞，器宇不凡。

　　青衣男子已拱手行礼道：“三位是来自杨柳山庄吧，在下左秋云，奉余叔之命，特来迎接三位入寒秋山庄！”声音清朗，举止有礼。眼神中却有好奇，看看柳依依又看看韩水柔，又问道：“请问那位是柳依依柳姑娘？”

　　裴雪华微微挑眉，指一指女儿，含笑道：“那就是依依了！”又指着韩水柔道：“这是滁州韩家的韩水柔！”

　　左秋云显然对韩水柔并无兴趣，只好奇的打量柳依依，半天认真的摇摇头。突然想起什么，自觉失礼，忙又对裴雪华道：“前辈就是杨柳山庄金凤凰裴女侠吧，恕晚辈失礼了！”

　　裴雪华微微一笑，客气寒暄了几句，左秋云便纵马前行为三人引路。裴雪华温和道：“请问左少侠，寒秋山庄中如今还有谁在呢？秋寒何时才能回来呢？”

　　左秋云露齿一笑：“前辈言重了，叫我秋云吧！庄里没有什么人，只有我跟余叔，两个小姑奶奶出去查账了！寒哥还要几天才能回来呢！”

　　柳依依好奇的看了母亲一眼，裴雪华意会，笑问：“两个小姑奶奶？江湖上可没说寒秋山庄还有什么姑奶奶？”

　　左秋云耸肩，苦着脸叹息道：“这两个姑奶奶可是庄里的宝贝、财神爷，如今我要用点银两，全都得求着她们，刁钻任性的可怕，却也不能少了她们！否则那么多的账本就得自己看了！总之是我命苦啊！”唏嘘不已。

　　柳依依看左秋云的模样，不禁好笑，她本对左秋云无半点好感，此刻却大感对方其实甚是坦率爽朗，不似江湖传言中人。

　　左秋云笑了起来，又解释道：“其实这两个小姑奶奶都是寒哥的丫鬟，寒哥身体不好，几乎不管事，俗事杂务都丢了给她们。她们偏又能干的很，入庄没几个月就大权在握，指挥得我们团团转。”

　　裴雪华微笑道：“这两个丫鬟倒也有趣啊！”

　　左秋云本不是谨慎之人，一听这话，立即接口道：“说是丫鬟，其实也不能算了，她们都是寒哥的贴身人，跟了寒哥多少年了，跟一家人也没什么两样！”他说者无心，裴雪华却听者有意，一听这话，立即就皱起了眉头。

　　柳依依却并未在意这个，远远的隐约可见的庄园吸引了她的注意，好奇叫道：“那就是寒秋山庄吗？”

　　左秋云笑着应道：“是啊，看，余叔正在门口迎接你们呢！”撮口发出一声长啸。远远的风尘四起，一群人已飞速而来。

　　柳依依从屋里出来，匆匆到隔壁找母亲。于正豪安排她们三人住在左秋寒所居住的静心小院中，这静心小院精致玲珑，小院与寒秋山庄二者之间恰隔一湖，湖上无桥，却用太湖石铺在水中设了一条时断时续的小道，湖心正中却是一小巧的六角亭，恰可容下数人，与小院相辅相成，更显雅致。湖的两面均植种了树木，湖水清澈，倒映出蓝天白云，树木倒影，令人望之脱俗。

　　柳依依心中有事，无心细看景色，推开母亲的房门，便走了进去。裴雪华望见女儿不觉一笑，她早知这个女儿不是个能忍得住好奇心的人，偏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含笑道：“依依来找娘，有什么事情吗？”

　　柳依依吐吐舌头：“娘，我们去找余叔可好啊？”

　　裴雪华看女儿一眼，摇头很是无奈道：“傻丫头，等吃了晚饭吧，你现在去找余叔，算怎么回事呢？”

　　柳依依一想，觉得有理，便道：“那我们现在就去吃饭好了！”拉了母亲就要出门。裴雪华无奈的笑笑。只得叫了韩水柔一起出了小院。

　　寒秋山庄本是依山而建，顺势而行，却自有磅礴气势。庄内构思精妙，曲折回环，一路行来，颇有“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味道。裴雪华微笑道：“想不到这寒秋山庄居然造的如此巧妙，江湖中有人曾评价四大山庄，说寒秋山庄品味最差，建得凌乱，我看这里倒是精巧玲珑，大而不乱，想来秋寒必然是花了一番心血的！”

　　爽朗的声音响起，于正豪出现在长廊的一边，感慨道：“秋寒那里肯为这里下这功夫，他接掌寒秋山庄后，只是按图建造，花了不少银子倒是真的！”

　　裴雪华微愣，随即含笑道：“于兄怎么突然来了？”柳依依与韩水柔忙忙见礼。于正豪年约五十开外，甚是精壮，言谈之中却也彬彬有礼，不似一般江湖人的粗豪。笑着回礼后答道：“我是怕你们在庄里迷路，庄里刚建好的时候，不少人都抱怨说转来转去，不小心就绕错了路，这段时间才好些！”

　　柳依依好奇道：“余叔，那这庄子是谁设计的啊？”

　　于正豪神色间有些惘然，伸手抚上一棵柳树的树干，伤感叹道：“这庄子原本是秋寒的母亲一手画的图，当时便想改造，偏偏那时候庄里没有这么多钱，就耽搁了下来，直到秋寒接掌山庄后，花了数十万银子才建成这样！”

　　裴雪华心知有异，也不多问，含笑道：“不说这个，我们去前厅吃饭吧！”

　　于正豪看了柳依依一眼，眼中柳依依眼中的好奇，不觉一笑，道：“是啊，先去吃饭吧，这些闲话，等空了再说吧！”

　　吃完饭后，于正豪微笑道：“时候不早了，秋云，你带韩姑娘回房歇息去！我有些话想要跟裴女侠谈谈！”韩水柔看了余叔一眼，心中也知，必然是余叔有些事情不欲自己知道，她本温柔乖巧，也不说什么，起身随左秋云去了。

　　于正豪沉默一会，道：“二位随我来吧，我们去憩心亭坐坐，秋寒早已来了信，让我把有些事情告诉你们。”微叹道：“本来是家丑不可外扬的，不过如今二位也可算得上是一家人了，该知道的还是要知道的！”

　　裴雪华与柳依依对望一眼，听于正豪竟称是家丑，心中均感震惊。

　　憩心亭在寒秋山庄西面的枫林中，正是深秋，恰值枫叶最盛之时，柳依依眼见枫叶鲜红欲滴，不由得伸手摸了摸怀里的“霜叶红于二月花”。

　　于正豪微微的笑了一下：“秋寒去杨柳山庄是我硬逼着他去的，我一心希望他能娶妻生子，为左家也为庄家……这孩子一生都在为别人活，他什么也没有做错，唯一错的就在于他太聪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