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秋山庄》烛影摇红

17、出行

　　出行
　　秋风微起的日子 金陵城外十里长亭

　　柳依依坐在十里长亭里，远远的湖边，一群儒生正自送别朋友。

　　一名生得颇为文弱的少年取出一枝长笛吹了起来，清亮的笛声悠扬的响起，音律悦耳而又缠绵不尽。

　　柳依依静静的听着这清亮的笛声，不由的记起当日，左秋寒在莫愁湖上吹箫的情景，一时不禁痴了。

　　裴雪华看着女儿不禁微微叹气，低声吟道：“杨柳青青着地重，杨花漫漫搅天飞，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

　　柳依依愣愣的听着，猛然抬头，叫道：“娘！”

　　裴雪华只是一笑，道：“傻依依，不要发呆了吧，秋寒走了快半个月了，这半个月，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走吧，不要坐在这里了，我们说好要去滁州看风景的啊！该上路了！”

　　柳依依闷闷的看着母亲，犹豫一会，忍不住道：“娘，你说左大哥他……他现在会在哪儿呢？他会不会有什么事情呢？”

　　裴雪华沉默了一会，温柔笑道：“应该不会有事情的，秋寒是个有主意的人，绝非冲动之辈。”伸手摸摸女儿的头，又道：“何况如果有什么事情，江湖上绝不会没有半点风声！”

　　柳依依心中郁闷已极，看了母亲一眼，母亲眼中淡淡的忧虑令她不由得一惊，不愿母亲伤心，低声道：“娘，我们走吧。琅琊山的风景一定很好呢，我也好想念水柔姐姐！”

　　裴雪华微微点头，二人走出亭外，上了马车。

　　马车碌辘前行，裴雪华倚在车中，不禁微微发呆。

　　左秋寒走了已有半月，音信全无，柳依依心绪自然不佳。江湖中对寒秋山庄更是传言不断，左秋风的死无疑令寒秋山庄断了一条左膀，而至今为止，左秋云仍无丝毫动静，更令江湖人议论不已。血斧门因门下七大杀手之死已正式宣告与寒秋山庄誓不两立，两派之间不时争斗，而左秋云的迟迟不曾现身，更令人疑为忙于争夺权势。

　　暗暗叹气，却也不敢在女儿面前表现出来。看了女儿一眼，发现女儿静静的坐着发呆，不禁一阵心疼。

　　为了排解柳依依的心思，自己特地带女儿来滁州，期望女儿的心情能够好一些起来，只是现在看来，自己也不知是作对了还是错了。

　　杨柳山庄的老仆柳善，挥舞着鞭子赶着马儿，一时间只听到呼喝马儿的声音。

　　马车行了好一会，帘外突然响起柳善的叫声：“二夫人、四小姐，要到中午了，是不是找地方吃饭呢？”

　　裴雪华猛然惊醒，应道：“也好，找个干净一些的地方，这就吃饭吧！”

　　外面应了一声。

　　柳依依看了母亲一眼，低声道：“娘，又是半天了呢，也不知道……”

　　裴雪华摇一摇头，缓缓道：“不要胡思乱想的，我们一会去酒楼吃饭，酒楼的消息一般都较为灵通，如果寒秋山庄有什么事情，娘想应该会有人谈论的！”

　　柳依依勉强的笑了一笑，认真道：“娘，你说……你说如果还没有消息，我们去寒秋山庄看看，好不好啊？”

　　裴雪华一怔，看了女儿一眼，暗暗一叹，答道：“如果一直没有消息，娘陪你去寒秋山庄好了，只是依依，你可要放宽心，不可以胡思乱想了，知道吗？”

　　柳依依点头，心中略觉舒服。

　　柳善的声音再次响起：“二夫人、四小姐，我们到了，下车吃饭吧！”

　　悦宾楼，胡镇最大的一家酒家，正值午饭时候，当真是客来如流，忙的不可开交。这不，外面又来了一辆颇漂亮的马车，悦宾楼的小二王喜一见，早已颠颠的上去迎接了。

　　车帘轻轻掀起，一位身穿浅灰色衣衫的中年美妇已下了车，气质沉静高雅，抬头看了一眼悦宾楼，微微点头，似甚满意，回头叫道：“依依，下车吧！”

　　车中轻轻应了一声，车帘再次掀开，一个娇俏轻盈的少女轻巧的跳了下来。姣美动人的鹅蛋脸，明净如水的眼眸，挺直的鼻梁，小巧的樱唇，晶莹剔透、毫无瑕疵的肌肤，当真是好一个美人坯子。弯弯的黛眉上虽有几分轻愁，却更增加了令人怜惜的气质，一时之间，王喜竟看得愣住了。

　　美妇人皱眉看了王喜一眼，又扫了柳善一眼。柳善会意，上前一步，大喝一声：“店小二！”

　　王喜被着一声大喝吓得猛然一惊，一下子跳起来，忙忙道：“这位客官……呃……几位客官，快请进……咳……我们悦宾楼可是胡镇最大的了，呃……小人这就给您们安排……”手忙脚乱的叫门外的人牵马去饮水吃食。忙乎了好一会，才将三人引至里面。

　　柳善却也不肯与裴雪华母女同坐，只是在楼下找了个桌子坐定。

　　裴雪华母女见楼下过于吵闹，裴雪华原不喜太过喧哗，便直上二楼雅座。

　　上了二楼，随意的扫了一眼二楼人物，却也不见什么碍眼人物，双目微微的扫视了一圈，不觉落在西面靠窗的一名紫衣男子身上。紫衣男子甚是悠闲的坐在那里，漫不经心的自斟自饮，倒颇自在。紫色衣衫上并无花纹，然布料色泽柔和，质地轻柔，显然并非一般的料子。

　　紫衣男子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他，随意转头看了这边一眼，微微一笑。裴雪华一见男子面目不禁暗暗赞叹。她自见了左秋寒后，总以为天下男子，能如左秋寒者，实是凤毛麟角，寥寥而已。但眼前男子眉目之间俊秀无伦，一笑竟璀璨如阳光，令人有种不由自主想要亲近的感觉。比之左秋寒竟不遑多让。

　　王喜看了一眼二楼，笑吟吟正准备问裴雪华喜欢那张桌子，忽然之间，一名小二匆匆过来，附耳轻轻说了几句。

　　王喜一愣，有些犹豫，看裴雪华一眼尴尬道：“夫人、小姐，真是抱歉了，临时有人想要定下本店二楼的四张桌子，您二位看，能不能……”

　　裴雪华皱眉，有些不悦，但也不愿过于计较，淡淡道：“那你就给加张桌子好了！”

　　王喜苦笑：“二位客官，不是小人不肯，只是订桌子的客人……他一向不喜欢太过拥挤，只怕……”

　　看裴雪华的脸色，不禁更是难受，忙道：“这样吧，夫人，您看，小人替您跟别的客官打个招呼，看能不能合坐一下……”也不敢看裴雪华，扫一眼楼上众多客人，一眼看见紫衣男子，忙紧走几步，道：“这位公子，您看，您能不能……”

　　紫衣男子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嘴角随便勾起，要笑不笑看王喜一眼道：“小二，你是不是看本公子比较好欺负啊，别人也不找，就找上我？”

　　王喜尴尬笑笑，忙拍马屁道：“小人一看公子就是个好人，何况那位夫人母女……”

　　紫衣男子露齿一笑：“好吧，今天公子心情好，不与你为难，你请那位夫人来坐吧！”

　　王喜大喜，忙忙道谢，转身看了裴雪华一眼，道：“夫人，您二位……”

　　裴雪华看一眼紫衣男子，她的性子若是换了别人也未必就肯同坐，但眼前的紫衣男子，显非一般人物，看女儿一眼，问道：“依依？”

　　柳依依笑一笑，道：“娘，我们就跟那位公子一起坐好了，总好过在楼下啊！”

　　裴雪华微微点头，落座后，缓缓开口道：“有扰公子雅兴了！”

　　紫衣男子微微的笑了一笑，信口问道：“夫人似是从南而来啊？”

　　裴雪华点头应道：“我们是金陵人氏！”

　　紫衣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光芒，笑道：“夫人可知金陵杨柳山庄？”

　　裴雪华微愕，没有回答，转身对王喜吩咐道：“上几道你们这里最拿手的菜吧，不要许多，四菜一汤足矣！”

　　柳依依听紫衣男子问起杨柳山庄不禁一怔，晶亮的眼睛充满讶然的看着紫衣男子，又看了母亲一眼。

　　裴雪华心下细细揣度，却也实在想不起眼前的男子会是何人，若说是朋友，以他的人才、气度，自己必然知道，可是却又实在想不到。若说敌人，杨柳山庄一向极少树敌……

　　蹙眉良久，才淡淡答道：“金陵杨柳山庄正是小妇人的夫家！”

　　紫衣男子讶然笑道：“那可真是巧了啊，请问夫人，这位姑娘是……”

　　柳依依睁大眼睛，忍不住开口道：“你是谁啊？怎么问起杨柳山庄？我们好像都不认识你吧？”

　　裴雪华示意女儿不可多言，看了窗户一眼，冷冷的看着男子，平静道：“公子所坐的位置，该可看到街景吧？”
　　紫衣男子朗朗大笑起来，眼中有些佩服：“我想夫人就是杨柳山庄的二夫人，当年名动江湖的金凤凰裴女侠吧？果然是心细如发啊！”

　　挑眉一笑，爽快答道：“我也不瞒夫人，夫人一进门我已知道夫人是杨柳山庄之人，夫人的车上便有杨柳山庄的标志！”

　　柳依依睁大眼睛，忍不住道：“原来你不是好人啊？你有什么居心啊？”看着裴雪华道：“娘，我们就不要在这里吃饭了吧。换一家！”

　　裴雪华摇头道：“依依，不可得罪公子！”看紫衣男子一眼，问道：“还未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紫衣男子悠闲的执杯浅浅饮了一口，含笑道：“何逍遥！”

　　裴雪华骤然一惊，半晌淡淡道：“逍遥公子何逍遥！真是久仰大名！”心中却是吃惊不小。江湖七杰本是江湖中最为出色的七个人物，成名都在十年前，近些年已极少在江湖行走，有人说他们早已退出江湖，有人甚至猜测江湖七杰自相残杀，早已死的没有几个了，总之是众说纷纭，不一而足。

　　柳依依好奇的睁大眼睛看着何逍遥，不相信道：“你说你是逍遥公子？我还是飞雪仙子呢！”

　　何逍遥笑嘻嘻的看着柳依依，口头却绝不饶人，道：“你嘛，冒充个一般的，可能还混的过去，飞雪仙子，那可是江湖第一美人啊！”上下打量柳依依许久，长叹道：“你还是不要跟人家比了吧！至于我……”挺一挺胸：“我还是蛮像的啊！”

　　柳依依撇嘴，听他说蛮像的，更是不信，挖苦道：“我听说逍遥公子用的兵器是一柄价值连城的玉箫，”上下打量着何逍遥：“你的箫呢？拿出来我看看，我就信你是逍遥公子！”

　　何逍遥懒懒的看着柳依依，挑眉不屑道：“小丫头一个，你不信就不信吧，我有必要让你相信吗？”

　　柳依依睁大眼睛，正欲反驳，裴雪华已截口问道：“何公子不带闻名天下的逍遥箫却是一件怪事，人人都说何公子从来都是人不离箫，箫不离人的！”

　　何逍遥俏皮的一笑，露出神秘兮兮的模样，低声道：“这个呢，你们就有所不知了，要知道，我若随身带支箫，不等于召告天下：何逍遥在此了。那样的话，我不是惨了！”

　　柳依依不屑的轻嗤一声。裴雪华皱眉看了女儿一眼，有些好笑，这些日子以来，已很少看到这个宝贝女儿有心思与人抬杠了，微微一笑，她倒并不介意这位逍遥公子是真是假，反正不过是一顿饭的功夫，吃完饭自然就该各奔东西了。

　　含笑问道：“何公子怎么会突然问起杨柳山庄呢？莫非何公子……”

　　何逍遥笑嘻嘻的瞄一眼柳依依，不甚在意道：“哦，有个朋友让我带句话给杨柳山庄柳依依小姐……”

　　王喜已送了菜上来，柳依依伸筷子吃了一口清炒牛柳，一听突然提到自己的名字，不禁撇嘴道：“我哪有什么朋友可以高攀得上逍遥公子何逍遥啊？何公子可不要降低了自己的身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