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药》澹台孑

11、Chapter 11

　　丰意从酒店开车出来，除夕的夜晚，路上车辆很少，他把车速飙到很高，但终究不足以平复心里的不爽。

　　车子最后在安和医院的门外停下来了，丰意透过车窗看着医院的大楼。大楼的灯基本熄灭了，只有最底下的几层依旧灯火通明。

　　不是重病的患者都被家人接回去团聚了，留在医院的可能只有急诊医生了。

　　丰意看着急诊的楼层，想到了以往有她和没有她的除夕夜。

　　七年了，没有她一样熬过来了，怎么单单今年这么困难？难道真的是见与不见的区别？

　　丰意叹了口气，踩下油门，直奔老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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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的“夜色”比以往都冷清，丰意进了门，坐在吧台边喝闷酒。

　　他翻着手机，想找个人出来陪陪自己，于是便想到了佟光年。

　　佟光年此时正在阖家团聚，他压低声音说：“老弟，抱歉了，我女儿在开演唱会呢，我走不开。”

　　丰意侧耳听了一下，电话那边传来了小女孩咿咿呀呀的唱歌声，颇有些惨不忍睹。丰意同情他：“去吧去吧，好好当听众。”

　　挂了电话，丰意又找服务生要了一杯酒。

　　他闷头喝着酒，突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回头，看见了个女人。

　　“意哥，真的是你呀！”女人打扮得很漂亮，身上穿了件红色的露肩毛衣，俏皮又性感。

　　酒喝得有些急，丰意脑子短路了，看着女人半天没回过神来。

　　女人笑笑：“我啊，Cici，岳茜茜。思露公司的，你不记得了？”

　　思露是丰意入股过的一家娱乐公司，他之前去过两次年会，但对这姑娘没什么印象。不过此刻苦于没人陪着喝酒，丰意还是点头敷衍说：“记得记得。”他举了一下杯子，问她，“来喝两杯？”

　　岳茜茜是和朋友一起来的，她回头看了看同伴，和他们挥了挥手，打发走了他们。

　　她跳上高脚椅，坐到丰意身边，问他：“除夕夜怎么没回家？一个人喝闷酒？”

　　丰意笑了笑，没回答她，只问她：“你不也没回去吗？”

　　岳茜茜玩着手机上的毛绒兔子吊坠，“我们小模特春节要忙着走秀啊，都是赚钱的机会。”

　　丰意点点头：“挺好，不然我也碰不到你。”

　　岳茜茜冲着他笑笑，“碰到你我才高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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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陪着，丰意喝起酒来就没什么顾忌了。

　　岳茜茜和他玩游戏，起初还赖皮灌他几杯，但到后来就越发觉得没有成就感了。不管丰意输还是赢，他都主动喝酒，一杯接一杯。

　　再喝到后来，岳茜茜都有些害怕了，在旁边劝丰意：“意哥，别喝了。”

　　丰意没理她，依旧一杯杯往肚子里灌，直接灌到不省人事。

　　岳茜茜害怕他出事情，即忙叫了车把他送到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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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殷悦排的是晚班。

　　家里的阿姨要回家过年，殷悦上班前便把如初送到了慕崇山那里。

　　慕崇山因为要去日本，过年也没有回家。

　　他送殷悦出门，说：“要不我和小初去医院陪你吧？”

　　殷悦摇摇头：“医院病菌多，小初抵抗力差，还是呆在你这里我更放心。”

　　慕崇山点头笑笑，临走前亲了一下殷悦的额头，说：“那你放下心来好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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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的急诊状况频出，最多的就是因暴饮暴食而导致的各种疾病。

　　急诊内科那边值班的人手不够用，便呼叫殷悦过去帮忙。

　　殷悦刚到内科没多久，外边就送来一个醉酒的病人。内科的人最烦这种病人，嘀咕了一句，“浪费资源。”

　　殷悦知道他们走不开，便主动去处理醉酒病人。

　　殷悦往大厅走，走到半路看见了急救车上送下来的人。她愣了一下，快步跑了过去。

　　丰意情况并不严重，急救人员没给他轮床，只把他扔到了轮椅上。他垂着脑袋坐在那里，没什么意识了。

　　丰意的轮椅旁边还蹲了个女人，那女人一直在晃着他的胳膊，试图唤醒他。

　　殷悦跑到轮椅前，蹲下身子抬手拍丰意的脸，叫他：“丰意，丰意，我是殷悦，听见我说话了吗？”

　　丰意垂着脑袋，轻轻应了一声，随后便没有反应了。

　　“他喝了多少酒？”殷悦问岳茜茜。

　　岳茜茜皱着眉想了半天，“大概三四瓶？我记不太清楚了……”

　　殷悦拿手电照了一下丰意的眼底，再次问：“喝了多久了？”

　　岳茜茜纠结着手指说：“我记不太清了，有一阵子了吧……”

　　说了等于没说。

　　殷悦不耐烦地推开岳茜茜，把丰意推进了治疗室。

　　殷悦将丰意抬到床上，边戴手套边和丰意说话，“胃里难受吗？能吐出来吗？”

　　丰意听了轻声“哼”了一下，算是回答了殷悦的问题。

　　殷悦扶起丰意，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她抬起他的下巴，说：“难受就吐出来。”她说着，将手指伸进了丰意的嘴里，轻抵小舌。

　　小舌颤动，带着一阵的反胃和恶心。丰意忍不住吐了出来，吐在了殷悦的洗手衣上。

　　岳茜茜在旁边看了觉得恶心，捂着嘴离得远了一些。

　　丰意吐出来的都是胃液，殷悦看了火气就上来了，“你怎么能让他空腹喝酒！”

　　岳茜茜全然不知情，摆了摆手，说：“我不知道他没吃饭……这……很严重吗？”

　　殷悦推开她，帮丰意查了心电图和血糖，看了结果后快速给他静脉注射了葡萄糖。

　　岳茜茜觉得殷悦凶巴巴的不好惹，她慢慢靠近，问她：“医生……他……他没事吧？”

　　殷悦冷着脸看她：“怎么会没事？空腹喝酒，还喝了这么多！你看看血糖低成什么样了！”

　　岳茜茜眨眨眼，不明白血糖低又会怎么样。

　　“低血糖会造成脑功能障碍，等时间长了发生脑水肿、神经功能损害，那就不可逆了！”

　　殷悦这么说，岳茜茜似乎有点明白了，反正是很严重。她抖了抖嘴唇，眼泪就要夺眶而出了，她问殷悦：“那现在呢？会不会有事？”

　　殷悦叹了口气，转头又看了眼躺在那里的丰意，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情绪化了，尤其是在对待这姑娘时。

　　“好好照顾他，别让他着凉。”殷悦叮嘱岳茜茜。

　　她说完准备离开，丰意那边突然有了动静，他似乎清醒了一点，突然拽住了殷悦的手。他嘴里喃喃，喊着：“悦悦，别走……别离开我……”

　　听到了熟悉的名字，殷悦脑子里一片空白，低头看见了丰意的手。他的手紧紧捏住了她的手腕，似乎在恳求她。

　　殷悦突然想到，如果七年前她告诉丰意她要离开，他是不是也会这样挽留她？

　　他应该会的。只是他的语气太卑微了，卑微到殷悦都替他不值，更觉得自己何德何能让他挂念这么久？

　　岳茜茜在一边听见丰意的低声呼唤，跟着也愣了一下。她只愣了几秒钟，便上前握住了丰意的手，说：“意哥，我在这儿呢，我没走。”岳茜茜看着殷悦抱歉笑了一下，说，“医生，不好意思。”

　　殷悦晃了神，她再度低头，看着丰意打着吊针的手，轻轻扳开了他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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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悦出了治疗室，站在楼道里发了一会儿呆，才想起来衣服已经被丰意弄脏。

　　她跑到楼上洗了个澡，清空了思绪，再次回到急诊。

　　接近后半夜，急诊来了很多外伤病人，大多是被鞭炮炸伤的。

　　殷悦帮他们包扎，处理好后便回到治疗室帮丰意拔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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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悦推门进去的时候，丰意一个人在屋里，刚才的女孩儿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殷悦合上门，悄悄走近他。他仍躺在床上，睡得特别沉，丝毫没有听见门口的动静。

　　她在丰意的床边站住，底下头轻轻用拇指按住针孔，小心地把针头拔了出来。

　　丰意还是没有醒，殷悦便帮他压住针孔，以免皮下淤血。

　　压住针孔的时候，殷悦抬头看了他几眼。

　　这几眼她看得很仔细，没有一点点顾虑，不用害怕丰意会把她看穿。

　　他还是那个样子，看着没心没肺，但却又特别可靠，值得依赖。只是今天他被摧残得有些憔悴，脸色苍白，看着让人心疼。

　　殷悦抬手轻碰他的脸颊，刚刚触到，又像触电一样收了回来。

　　她松开了丰意的手，用胶布贴好针眼以免感染。

　　丰意这个时候翻手握住了她，低声喊她：“悦悦……”

　　他叫她，如此寻常，但是殷悦听了，眼泪忍不住涌了上来，夺眶而出。

　　她曾经惋惜过，以为那声“悦悦”她永远听不到了，而现在听见了，她又觉得如此心痛。

　　她当时不告而别，走得干脆潇洒。七年后，他怎么还能记着自己呢？

　　殷悦也曾害怕过，初到美国的时候，她怕丰意会忘记了自己。可是现在，她回到了南安，殷悦更怕，怕丰意忘不了自己。

　　她捂着嘴不敢哭出声音，慢慢退后了一步，挣开了丰意的手。

　　这个时候，岳茜茜从屋外进来了，手里捧着两碗热粥。

　　她看见殷悦，发现她眼眶发红，叫她：“医生……”

　　殷悦低头快速抹掉眼泪，她走到丰意床边，帮他盖好被子，说：“病人要保暖，你别跑远了。”

　　岳茜茜点点头，说：“我去seven买了两碗粥，一会儿他醒了可以喝吗？”

　　殷悦看着她，点了点头，“热一热再喝，医院也有微波炉。”

　　殷悦的态度似乎和缓了不少，岳茜茜笑了笑，点点头：“医生，谢谢你。”

　　殷悦扯了一下嘴角，最后看了一眼丰意，转身离开了治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