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64章 祁水驿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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妫祯的翟车，毂声辚辚，朱幩镳镳。
原本诸侯公主远嫁他国，很少有机会回母国探视亲人。不过，自从齐襄公的妹妹齐姜嫁给鲁侯之后，倒是常常出行省亲，虽然是为私情，但自齐姜以后，后世的诸侯公主也自由了许多。
姬荀体谅她的思乡之情，还体贴地增加了三倍的侍卫人手，以确保万无一失。
从息国回陈国省亲，蔡国是必经之地。妫祯搴起竹帘，问侍卫长：“前方何处？”逃离蔡国后，沈焕生死未卜，姬荀另提拔了一名善战忠耿的亲信来担任护卫之责。
“禀君夫人，前方是祁水驿馆。夫人要在此歇息么？”
妫祯蹙了蹙眉。这祁水驿馆，实在是她的噩梦。
她定了定神：“不用。天色尚早，命圉人加快脚程，赶到下一处再歇息。”
圉人按照命令，路过祁水驿馆而马不停蹄。刚驶离祁水驿馆二三里地，后方疾驰来一群骑马荷戟的甲士，将他们团团围住。
侍卫长立即警觉，手按剑柄挡在前面：“来者何人？”
一驾驷马高车从中甲士驶出，停在他们面前，一人身着广袖袍服，高声问：“车上的尊客可是息夫人？”
侍卫长拔剑，厉声问：“不劳多问。还是请速速退去吧。”
“将军不要误会。我家主公是息夫人的故交，听说尊客过境，特地前来祁水驿馆，送息夫人一程。”
侍卫长犹在狐疑，驷马高车上已步下一人，身着皮弁玄纁，风采不凡，相貌清俊蕴藉，只是眉间多一缕挥之不去的沧桑。他一下车，对方甲士尽皆俯首。
那人走到侍卫长面前，温和道：“将军辛苦。寡人是息夫人的亲眷，今日特来会晤送别。”
侍卫长才明白这是蔡侯姬季：“见过蔡侯。我家夫人身体不豫，恐怕……”
蔡侯姬季走到妫祯的车前，默然立了半晌，才道：“祯公主，今日我特意前来送你一程。可否下车一晤？”
众目睽睽之下，他等了许久，不见回音，尴尬道：“往事已矣，祯公主仍然记恨我么？”
妫祯坐于车中，脊背僵直，面色木然，隔帘道：“瓜田李下，多有不便。今日急着赶路，还请蔡侯体谅。”
“既是亲眷，何须避嫌？祯公主风餐露宿，车马劳顿，我在驿馆略备薄馔，为你践行而已。有何不可？”
姬季此话的确出自真心。自城破被掳，他即便再有绮思，也不得不收敛起来，深锁心底。他清楚这辈子与妫祯没有缘分，只想借这个机会，当面冰释前嫌，听她亲口说原谅，从此了却一桩心愿。
妫祯一听要饯行，更加坚定：“怎敢劳烦蔡侯尊驾？蔡侯请回吧。”
息国的侍卫们已有人在低声议论，蔡国甲士也有人面露讥诮。
“也罢。如果不便的话，就下车见个面，总可以吧？”蔡侯锲而不舍。
“不必了。”
姬季下不来台。
在妫祯面前，他始终是心甘情愿低入泥淖的姿态，奉她为天上的明月。可是这一刻，他终于忍无可忍，清俊儒雅的面容泛上一丝愠怒和不甘：“当日我轻信息侯，中计被掳，险些被楚王烹杀。即便我是咎由自取，可是就算如此，也换不来你一句原谅吗？”
妫祯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她欠姬荀，姬荀欠蔡侯，蔡侯又欠她……她心绪极乱，只想尽快离开此处，感慨道：“倘若时光回转，但愿你我从未相识。”
姬季僵立。
妫祯轻声吩咐圉人：“启程。”
姬季看着侍卫们簇拥着妫祯的驷马翟车缓缓离去。马蹄渐渐加快，扬起的尘土，蔽住了天空，也蔽住了姬季发红的双眼。
携重兵，冠翠帷，饰銮铃。
煌煌兮，昭昭兮，仪仗俨然。
息夫人回陈国的消息，陈侯妫杵臼大肆宣扬，并派太子御寇前来迎迓。这是邑苋的主意，意在让太子御寇彻底死心，接受妫祯婚姻幸福的事实。
时隔两年，当初那个苦苦挣扎求生的无知少女，如今衣锦归来，贵为君夫人，再不是当年那个任人宰割欺辱的弱女子。
即便是妫杵臼，也不敢怠慢失礼，慎重地以国宾之礼待之，设筵款待，邑苋、妫斛、妫款等人列席。妫祯欣慰的是，公子敬仲、太子御寇、妫阑也在其列，虽然离得远，但偶尔一个眼神交汇，会心一笑，心中便暖意澎湃。
妫斛严妆以待，服饰端丽稳重，力求凸显嫡长公主的气派。
今日妫祯亦身着正式的燕服，她早已适应了君夫人生活，繁文缛节应答如流，再加上衣饰华贵，风仪容貌似一团煌煌之光，令人不敢逼视。
妫斛心中怨愤不已。她知道，今日她又做了妫祯的反衬，衬得对方更加高贵美貌。而且妫祯浑不在意，根本无意与她一较高下。便是这样，才更令人憎恶。
席到半酣，有寺人进来，对陈侯妫杵臼悄声禀告。
妫杵臼一愣，皱眉沉吟之后，笑道：“息夫人慢用。寡人失陪片刻，去去就来。”
妫杵臼离去后，不消片刻，又派寺人来急召走了太子御寇与公子款、公子敬仲。
妫祯心知必有事情发生，不免担心公子敬仲。宴舞将尽时，公子敬仲还未回来，却见一名寺人小步跑上来，恭敬道：“国君有请息夫人。”
妫祯此刻算外宾，并不方便参与陈国的国事，便问：“什么事？”
“息夫人去了就知道了。”
妫阑上前拉住她的手，撒娇道：“阑儿同姐姐一道去，看看有什么热闹。”
妫祯明白妫阑是有意陪她，怕有人对自己不利，心中一暖，携了妫阑的手，一边走一边道：“我正有一事，要请妹妹相助。”
“姐姐何时变得如此客气了？但说无妨。”妫阑笑嘻嘻道，“是要找助情的香药，还是无色无味的鸩酒？我都有。”
“吓！你这小妮子！你才多大？怎么什么都敢碰？”妫祯实实在在吓了一跳。
“我也快要及笄啦！再说了，我又不是留着现在用的，以防万一嘛。”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切记不可任性妄为。”妫祯只能接受她的解释。
“那姐姐你到底要找什么？”
“我听说宛丘之北的山麓中，有一种贵子姜草，妹妹可否帮我找来？”这种事，她总不好去找公子敬仲或者太子御寇。
妫阑疑惑：“贵子姜草？没有听说过呀。”
“这种草只产在陈国的一些穷乡僻壤，又名不见经传，宫中少人知晓。”
“那是作什么用的？”
妫祯没有说话，只是咬着嘴唇。虽然寻药心切，面对妫阑，她也不打算隐瞒什么，但毕竟不是光彩事，总有些羞于启齿。
妫阑是何等伶俐的人，立即顿时明白了几分，试探地问：“可是帮助女子得娠怀子的？”
妫祯沉重点头。
“怎么……姐姐你……？不像啊！”妫阑掩不住惊讶，她知道妫祯一向健康，又是从小在田野里野惯了的，体质比宫里的姐妹灵敏健康不知多少倍，除了那次妫嬉下药，从来没有生过病。这样的女子都生不出孩子，那其他女子也不用想了。
“我入宫前，一直在服凤檗树汁。”
“难怪！”妫阑恍然大悟。她记得妫祯刚刚入宫的时候，胸平如男，嗓音也有些古怪，个头也不高，打扮成少年童子完全可以乱真。不过短短功夫，妫祯的嗓音变得越来越柔软，胸脯发酵似的涨起来，个头也窜高了不少。只不过天天看着，没有觉得变化大。想来是入宫之后，就停用了凤檗树汁的缘故。
凤檗树汁的厉害，她隐约听人说过。什么样的生存环境，逼得一个母亲不得不用这种方法保全自己的女儿？可想而知。
妫阑心中万分同情，拉着妫祯的手，道：“姐姐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即刻派人出宫去找，只说替我寻些奇花异草。料也无人敢置喙。”这倒很符合妫阑我行我素的风格。
“好妹妹……”妫祯肩头一松，心中百感交集。她一直喜欢这个聪明任性的妹妹，自己从来没有任性过，看着妫阑任性，心里也是快乐的。但同时，她又很羡慕妫阑父母双全，虽然偏袒长公主妫斛，到底还是亲生的嫡公主。这就是她一定要做正室嫡夫人的原因。
“姐姐什么也别说了。后宫的妇人，若是无子，情形可不妙得紧呢。”
妫祯笑道：“知道了。还有一桩要事，要你帮我查一查……”
姊妹俩一路喁喁私语，随着寺人往后苑走去，一路越走越冷清，却来到了花园的偏僻角落。
妫阑机灵，看出端倪，止步大骂：“大胆狗奴才！把我们诳骗到这里来，意欲何为？”
寺人却不回答，加快脚步，拐个弯不见了。
妫阑毕竟还是个小姑娘，跺着脚，惊惧怒骂道：“混账东西！姐姐，我们快走！”
“别慌。”妫祯拉住妫阑，镇定地安抚：“自从出了蔡侯那件事，列国眼下还不敢招惹我。更何况，你是嫡公主，在陈宫里，没有人敢动你。”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第64章 祁水驿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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