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儿就学习》吕宋

14、第 14 章

　　“....…”言盏没回声，却被张双伶笑言打断：“时恪，又逗妹妹玩。”

　　侧手拍拍儿子的肩，张双伶目光投向言洛，小姑娘正低低垂着头，耳根涨红，再打量言盏，言家小女儿半仰着头，容色天真，乌溜溜的眸子仿若水洗。

　　主动送给自己的不要，偏偏要去戏弄、抢别人不愿意给的，张双伶眼里生出一丝戏谑，又很快意识到儿子行为欠妥，便正了正神色指正:“这次是妈妈没有考虑周到，下次再出来玩，想吃什么妈妈事先准备好，你不要老逗趣小言盏，也要谢谢言洛”。

　　沈时恪收回目光，坐直身体，耸耸肩，语气自然地冲着言洛点头:“谢啦。”言洛抠着自己的饭盒沿，没抬头。

　　大人们只当孩子玩闹，这一幕很快揭过，沈时恪表面如常，心里却冒出一丝丝，难以察觉的别扭。

　　他不再去招惹言盏，她却主动站了起来，绕过言洛，走到他这边来，递过手里的盒饭，还有那只狐狸头柄的勺子，声音还能听出不舍：“...…要不你吃吧。”

　　“不用了，”沈时恪侧侧脸，不看她。

　　“你生气啦？”言盏凑身过去，像发现什么惊奇事，仰着脸和他对视。

　　“怎么可能，”沈时恪矢口否认，朝他妈妈那边侧了点身，小声嘀咕：“我又不是你，生什么气。”

　　“给你吃呀，”言盏跟着绕身，看他那别扭样，笑了起来:“今天你帮我摘了那么多果子，该谢谢你，再说我也不太饿，不是很想吃饭。”

　　她说假话，明明就很想吃。沈时恪几下把手里三明治啃完，拍拍手，“好了好了，我吃完了，不饿了。”

　　撑着草地起身，一点言盏额头:“自己吃，”伸出手比划了一下，示意言盏还没有他下巴高。

　　又跑去不远处林子里看树叶，言盏只好回到原地坐下，张双伶忍俊不禁:“小言盏，可别跟他计较，家里小霸王当惯了，脾气大，爱作弄人。”

　　“那倒没有，沈同学人挺好的，”言盏摇摇头，见季芳洗了果子摆在饭盒盖上，心念一动，也拿着盖子盖上盒饭，多拿了只勺，小跑着去找人。

　　“沈时恪，我觉得你真的生气了，”言盏背着手，弯着腰，跟他一起研究树叶。

　　“你好烦，”沈时恪抿唇，又变成学校时的冷淡模样，“说了没有，我怎么可能计较这点小事。”

　　“不生气就和我一起吃呀？”言盏把藏着身后盒饭拿了出来，“咱俩一人一半，正好。”

　　不等沈时恪回应，言盏伸手将他拉到一旁大石板上，两人挨着坐下。

　　女孩子柔柔嫩嫩的手掌，像一团松软的棉花，又像滑溜的果冻，毫无顾忌地伸过来拉住他，沈时恪来不来拒绝，像一阵电流划过，有一瞬呆滞，乖乖被安置坐下，手里还被塞了半盒盒饭，和一只丑丑的勺子。

　　言盏笑得两眼弯弯，手里捧着盒饭盖，拨了一些饭菜在上面，多半留给他，自己分了小半，细致地吃，又含糊不清催促:“你快吃啊，要不你就是生气了”。

　　拿她没辙，何况他也没真的生气，沈时恪拿起勺，大口吃饭，很快把半盒饭吃完，空盒放在一旁，石头上长刺似的坐立不安，快速起身，又去看树叶和昆虫。

　　像不耐烦和言盏多说话，却又忍不住回头找她的茬，时不时看她。

　　“言盏好像很喜欢沈同学那孩子，”季芳远远看着他俩互动，觉得有趣，无心笑了句。

　　不是自己的女儿，她没有那种敏感的男女意识，言立礼和张双伶心情却有一瞬间的微妙。

　　“时恪同学很优秀，言盏能和这样的同学相处得来，多多学习交流挺不错”，好在对方是沈时恪，言立礼语气放得轻松。

　　张双伶也笑:“那皮孩，亏得言老师总夸他，孩子们年纪小，吵吵闹闹，玩得来是好事，又是同学，能互相学习，一起进步当然好。”

　　言洛虽然在听妈妈聊天，但一直在偷偷留意言盏那边的动静，她看到言盏主动去拉沈时恪的手，他没有甩开，两个人并肩坐在一块。

　　大人们明明看到了，却没有当一回事，为什么？初二以后，言洛时不时就要被耳提面命，不许和男生走的太近，不许有歪门邪道的念想。

　　那言盏呢，年纪小、脑子笨就能当做万能挡箭牌是么？为什么越聪明懂事，反而一言一行都要被严格管教？

　　言洛心里哐当当打翻一地五味瓶，一股酸涩抑制不住地侵入五脏六腑，想转移注意力不去在意，可眼睛控制不住地一直往那边看。

　　呼吸变沉，脑袋变得混沌，忍不住想掉眼泪。

　　今早出门的时候，爸爸妈妈就因为言盏闹了红脸，也许根本不应该带言盏出来玩，言洛掐着手心想。

　　童话故事里总把继母继姐写得刻薄又恶毒，言洛从来没想过，自己有天会变成那样的角色，明明她更像灰姑娘。

　　***
　　秋游回来后，沈时恪和言洛关系没什么转变，还是从前的普通前后桌。

　　但有默契的一点，两人学英语都努力了许多。课下抱着复读机听原声磁带，放假就找英语电影碟看，李莉老师在课堂上点名夸他俩进步大，口语越来越流利，沈时恪和言洛匆匆一对视，又双双撇开眼。

　　至于言盏，因为和他们不是一班，教室也不在同一栋楼，平常碰面都少。

　　没过多久，言盏回寝室清理东西，跟同床赵梅说了要搬回家住，以后就不住16人寝了。

　　同床赵梅陡然惶恐，她担心言盏会把被子拿走，因为是两人合铺睡，一位负责出垫的床褥，另一位负责拿盖的棉被。

　　赵梅家里带来的垫被又硬又薄，烂棉内絮，压根不保暖，而言盏的鸭绒被簇新厚实，冬天盖起来舒服又暖和。

　　天气倏地一下变冷，如果言盏把被子拿走，赵梅一时没法找到新合铺同学，冻得受不住，又不想回家拿，家里没有多余的被子，奶奶说不定还会骂她:“别人上学一套被子就可以了，你却要拿两套”！

　　赵梅突然万分不舍得言盏，这时也不记得她哪些缺点，想起的都是好。
　　言盏大方，洗衣粉洗发液什么的随她拿。
　　言盏的东西都是最贵的，连指甲剪都比别人的锋利好用。
　　言盏的衣鞋都很好看，如果学校有段时间不强制检查校服，很多人会穿自己的衣服，她跟言盏说要换着穿，言盏不用二话就借给她。

　　当然，只有她穿言盏的份，言盏从来没有穿过她的衣裤鞋袜。

　　“你怎么突然想回去了呢？你爸爸不会打你吗？”赵梅想挽留，却口舌笨拙，她其实也不知道言老师会不会打人，是丁洁雯说的。

　　“不会啊，我跟我爸爸说好了，他不会打人的，”言盏边整理东西边回。

　　“你能不走吗？你走了我怎么办，”赵梅见她态度坚决，就有点怨气，惶然难熬，心想如果当初不是和她睡，也不至于现在突然要面临挨冻。

　　“哈？”言盏好奇了，赵梅和她玩的又不好，平常说她不爱干净，有点嫌弃的意思，这会儿好像又很不舍:“你以前不是说，不喜欢和我睡吗，我搬走以后，这张床都是你的，你想怎么睡怎么睡。”

　　“我…………”，赵梅辩解无能，也不肯作伤自尊的解释，只能气鼓鼓说:“那你这个星期都不能把被子拿走，我周末才能回家。”

　　“就为这个啊？”言盏合上衣箱，牙刷口杯放水桶，应诺:“没事，你这个月底回去拿也没关系，不急。”
　　言盏知道赵梅家住乡下，回去要坐很久的客车，比较不方便。

　　赵梅这才脸色好转，主动帮着言盏抬箱子，走时看到言盏毛巾还挂在晾衣绳上，提醒她:“你毛巾没有拿！”

　　“算了算了，不要了，”木箱子本身就压手，才放了几件衣服和书本，沉得挪都挪不动，没心思管那两块毛巾，何况也用了那么久，“留给你当抹布擦鞋。”

　　“你这开学刚买的，才用多久啊，”赵梅看着还泛新的毛巾，有点高兴，言盏说留给她用了。

　　“爸爸！上来帮我搬一下箱子好吗？”言盏凑身到栏杆边，大声喊在楼下在等的言立礼，她把箱子连拉带拽提到楼梯口，实在搬不动，只好求助。

　　女学生寝室楼，走廊晾衣绳上挂满了花花绿绿的内外衣裤，言立礼一个男老师，不方便上来，但为了帮女儿搬东西，他很快走上楼。

　　轻轻松松拎起箱子，跟言盏说:“走吧，这才多重，平时不吃饭不锻炼，肯定就没有大力气。”

　　赵梅连忙喊:“言老师好”。

　　言立礼点点头，带着言盏下楼，一路很多同学喊老师好，言盏回过身，跟赵梅笑着挥手:“我走啦”。

　　赵梅依依不舍跟言盏挥手告别，她突然好羡慕言盏，以前不觉得，今天格外羡慕。

　　晚上一个人睡，尽管空间大了，但赵梅有点不适应，睡前卧谈会，赵梅主动说:“今天言老师来帮言盏搬东西了，言老师人好好呀，好羡慕言盏，有个这么好的爸爸。”

　　丁洁雯那会还在她们寝室玩，歪着鼻子嗤一声:“有什么好羡慕的，言盏爸爸经常会打她，你以为她为什么搬出来住，还不是因为言老师不喜欢她，你等着，不用过多久，言盏又会回来跟你挤了”。

　　“啊………是吗”？赵梅持怀疑态度，她今天亲眼看见言盏和她爸爸关系融洽，不像丁洁雯说的那样。

　　“我骗你干嘛，言盏死要面子，才不跟你们说，”丁洁雯一哼声，又说:“198班的言洛你们都认识吧，言盏的继姐，就是她后妈带来的女儿，人多漂亮，成绩又好，言老师喜欢得不得了，根本不搭理言盏。”

　　“不会吧，好歹言盏才是言老师的亲女儿，何况言洛也没你说的那么漂亮，还不如203班的周琼玉。”

　　“言洛和周琼玉谁更漂亮是另外一码事，关键是，言洛绝对比言盏漂亮一百倍好吗，上次月考还足足比言盏高300分，一个是全校正数五十名，一个是倒数五十名，亲女儿有什么用？你是言老师，就问你们选哪个？”

　　“哈哈哈好凑巧，这么说………还是选言洛吧，感觉言洛就是乖乖女，老师都喜欢的那种。”

　　“哎对了，说到198班，我跟你们说，我今天看到沈时恪了！天呐他………”

　　话题又歪到八卦闲话上去了，言盏搬走没有引起多大风波，毕竟寝室人太多，少一位大家甚至觉得松快些。

　　一周以后，言盏留下来的那包洗衣粉用完了，寝室长邹玉一声尖叫:“哎呀！谁借洗衣粉给我用下，澡堂这包没有了”。

　　“言盏，拿一下你的洗衣粉给寝室长，”有人理所当然的喊了声。

　　喊完这声之后，大家才意识到，言盏已经搬走了，面面相觑，没有人肯拿自己的洗衣粉出来，都推脱说用的是肥皂，洗了贴身衣物的，不方便给别人再用。

　　邹玉冷着脸随便搓了搓衣服，提着去一楼清洗，出门时门甩得砰砰响，也不知道谁唉了一声:“要是言盏在就好了。”

　　赵梅心里一阵失落，她突然挺想念言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