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将军（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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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天半泛起青色，席越才阖上了小箱子，将它重新放回了那个深深的洞里，埋了土，清除掉痕迹后踩实。
这些动作做完后，他似乎有些脱力，坐在地上缓了缓才开口，“杨明，给你三天时间，选出五千兵来，修整好，我们去吴城。”
“去吴城？我们就这样去？不带兵杀过去？”杨明握着刀，深得勒进自己的手掌里，留下刀柄上狰狞的兽纹，“至少也先杀了魏勋那个狗东西。”
“他不能杀，杀了他，我们就只能杀上吴城。”
席越倒是很平静，在刚才那阵脱力过去之后，他连之前频频出现的乏力都不再有，满心满意都只念着那个目标，“诸位都打过战，战事一起，最可怜的是谁？”
不是要被推翻的君王，也不是受着君命拼死守城的将士，而是那些最无辜，什么都没有做，却沦为死在战争中也少有人在意的平民。
萧家军规第一条，只守，不侵。
也正是因着这条军规，当年的萧家军才触怒了帝王，被发配到戍戎城。
当时皇帝金口玉言，说是萧家军既然愿意守，那便让他们守到老死。
“而且安平的意思，就是不准战。”
席越扣紧了刚才藏在掌心里的一颗乳牙，“她不准战，我就不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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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在离戍戎千万里之遥的怀平城，徐啸林提着染血的剑进了内室，跪在床榻前看盖着上贡皇室的似云锦，闭着双眼一脸苍白的人。
无论是哪个戍戎城中的人来，都不敢认这是他们的小将军。
那从战场里九死一生拼杀下来，救了多少人，赢了多少场战役的小将军，又怎么会是眼前这个躺在床榻上，喘出来的每口气都可能是她最后一口气的人。
徐啸林单膝跪地，将长剑放在脚边，脸上几道刚刚结痂的疤痕丑陋无比，“那几个庸医我都杀了，”他勾起嘴角笑了笑，语气无比的温和，“治不好你还敢说你必死无疑，活着也是平庸，不如去死。”
小将军闭着眼，连呼吸都时有时无。
徐啸林也不用她反应，自顾自地接着说，“就算你一心求死也是一样的，就算死，我也要你死在我身边，死在我怀里。”
就算是眼睁睁地看着她把刀捅进自己的心脏里。
小将军终于睁了眼，可她虚弱到连眼睛都睁不开，按她自己下的那下狠手，绝对活不了这么久，可徐啸林当时劈手握住了小半的刀刃，又逼着找了各路郎中道士，硬生生用各种珍贵的药材吊着她的命，就是不让她死。
可这样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以后……”小将军说出口的话几乎是气音了，“一定，会有人把我带走。”
哪怕带走的是骨灰，也会把她带走的。
而只有她死了，那些不知有多少逃出生天的萧家军才不会受人胁迫，她阿爹阿兄用命拼来的萧家的英名，才不会堕落在她手上。
从走出戍戎城的那一刻，小将军就没想着要活。
好在，她死得也不亏，她亲手替很多人报了仇，虽然没杀了这个人，却也和杀了他差不多。
而且她还可以告诉她阿爹和阿兄，她已经把鞑靼人打跑了，至少十年，他们绝不敢再想之前那般肆无忌惮地来抢人，将人折磨得半死不活的了。
那些未曾瞑目的忠魂，终是得到了安息。
小将军艰难地转头，可从她的角度，在她躺着的硕大奢华的卧房里，她根本看不见在戍戎时抬头就能看见的蓝天。
可她还是艰难地转了头，朝着门口的那点亮光笑，“记得，来接我走。”
“你要谁来接你？箫安平，你想谁来接你！”
徐啸林最后一句夹杂了泼天的怒气，可他发怒的对象已经力竭地闭上了眼，且永远不会睁开。
“安平，箫安平！”徐啸林伸了手去推她，可对他的任何亲近都避之不及的人再无反应，捂在象征着尊贵和奢华的衾被下的手一点点失去温度。
窗外，一个正在洒扫的老仆握紧了手里的笤帚，狠狠地闭上了眼，才能忍住满眼的泪水不会顷刻间让他泪流满面。
那是他看着长大，和他家姑娘差不多的小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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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
谢留突然喊了声，被身侧突然伸来的手捂住了下半截，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眼睛里一眨都是泪水。
他哭得无声无息。
席越递了帕子过去，伸手将瘦得硌手的小男孩抱到怀里，一下下拍着他的脊背，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我梦见我爹了，”谢留把脸埋在帕子上，不一会儿就湿了大片，“我爹他在哭，哭得好惨好惨，但他只有一个人，谁也没有去安慰他。”
谢留在十几天前回到戍戎城的时候，正值城里放松了管制而忙于追逐于在草原上逃窜的萧家军的时候，他回到家就见到了他爹，而等他将一路的遭遇，尤其是将于小将军碰面时的点点滴滴说尽之后，他爹立即就启程准备去吴城。
临走前的那夜，他爹将他抱在怀里，絮絮叨叨地与他说了许多。
说了他们一家被发配到戍戎的原因，说了他们在戍戎挨了这么多年，吃了这么多的苦头也不愿意回吴城的原因，说他小时候被鞑靼人抢走，是小将军在马背上追了一天一夜，才将他和其他孩子们救回来。
说他娘生他弟弟的时候，萧家几乎将所有庸王妃好不容易才从吴城寄来的好东西都送了过来，就怕他娘在戍戎受了苦，本就身子不好，卡在生养的鬼门关上。
末了他爹摸着他的头，告诉他，“不是所有的给予都要我们回报，但人要分得清好坏，知道谁是朋友，谁才是敌人。”
谢留在他爹怀里哭得喘不上气，他知道的，他从来没将小将军当成坏人。
就算当时是小将军要他们去幽州，可到死，都没有任何一个人埋怨过她。
她原本都是为了救他们，他们都懂的。
只是活下来也太可怕了，怕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谢袛摸摸儿子细软的头发，在心底叹了口气，这几天戍戎每日都有人在死，若不是他还有着谢家长房嫡子的身份，他也逃不过。
只是现在，他必须走。
“你记着，”他将儿子往上抱了抱，凑在他耳边告诉他，“爹先去吴城，你要在这躲好。爹前几日让商客给席军师送了信，他们若是信了，近些日子就会从城门的东南角回来，你入夜了便去等着，然后见着军师，将你遇见的尽数告知他。”
“都说吗？”谢留紧紧地抱着他爹，“连小将军快死了也说吗？”
他好不容易才止住的哭音又漫了上来，突然就想到了之前小将军受伤时席哥哥的模样，“说了的话，席哥哥会哭死的。”
就像他从地道里爬出来，死死地告诉自己不要哭，眼泪还是一直一直掉。
“那就不说罢。”
谢袛长叹一声，“小将军不想人为她哭的。”
若是可以，小将军一定只想所有人都活得好，没有战乱，也吃得饱饭。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将军（12）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