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春日的消息》觅星河

5、再遇

　　回去的路是他开车送的，本就不大的空间，再次挤进关系一直在冰点的男女。宋澄上车后没几分钟，开始有点后悔自己的决定。
　　“上次你说我和前任一起工作，是指谁？”
　　当时她表示疑惑后，程昱川却不愿再说。两人状似和谐的吃完一顿饭，后面的话题都乏善可陈。
　　后来宋澄回去思考了很久，也没想到那个疑似前任的人是谁。
　　程昱川瞥她一眼，又直视前方：“你那个师兄不是吗？”
　　“我什么时候和他在一起过？”宋澄听到自己认知之外的事，脸上露出类似裂开的神情。
　　覆在方向盘上的大手收紧，程昱川的声音有些虚：“那可能是我听错了吧。”
　　谁会这么无聊造谣？宋澄没有说，奇怪的看他一眼没再深究。
　　“纪晋文刚才让我和你说，申请车贷要的资料准备一下。”
　　“要准备什么？”宋澄还不大明白这一块，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手机打算搜一下。
　　程昱川有这方面的经验，说了几样让她记，“要记不住，等会让纪晋文给你列个单子，照着准备就是。”
　　“哦。”
　　宋澄突然察觉两人之间的温度疑似回升那么一点。
　　回家洗澡换下脏衣服，宋澄抱着脏衣篓往洗衣机里塞衣服的时候，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响个不停。
　　撇下藤编衣篓，一路小跑到客厅，看到是妈妈的来电，宋澄这才想起有一段时间没给家里打电话了。
　　过于独立的性格让她不会主动维系感情，就是父母面前也是如此。
　　客厅只开了一盏落地小灯，洒出一束碎金，她抱着麂皮抱枕赤着双脚陷在布艺沙发中和妈妈通话。
　　宋母带着试探询问：“打扰到你了吗？好些时候没和你通话，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样。”
　　“没有，我刚和朋友聚完回家，正准备洗衣服。”
　　本应在二十多年前培养起来的亲情，因为种种因素被推迟，现在不论是父母还是孩子，都在小心维护。
　　宋澄捡着这段时间的事说了一下，得知她准备买车，宋父还准备给她打款。宋澄说自己有足够的首付，剩下的打算贷款，宋父宋母静默后告诉她钱不够和家里说。
　　说完车子的事情，宋母又问她今天玩得开不开心，宋澄回答：“见到了南一中的一些同学，大家都发生了好大的变化。”
　　“你见到同桌那个男孩了吗？”
　　宋母想起高考结束后假期的某一天，在家哭得惨烈的女儿，也是那个时候她知道一个叫程昱川的男孩，是她在南一中读书时的同桌。
　　青春期的暗恋是必经之路，宋母知道宋澄喜欢这个男孩很久。久到高考结束还是忍不住想念去找他，最后的结果却是在家大哭，自此以后宋澄再也没说过关于程昱川的事情。
　　那天下午的谈话，是宋母印象中母女两心靠得最近的一次。
　　宋澄笑：“嗯，早就见过了。”
　　工作生活开始走上正轨之后，宋澄开始恢复锻炼。她不喜欢跑步，所以买了羽毛球拍，时不时晚上去羽毛球馆打球。偶尔在家跟着健身APP进行瑜伽、哑铃之类的运动，日子不咸不淡的过着。
　　秋老虎终于过去，一场短暂的秋雨过后，凉风簌簌的秋季正式到来。致学路两侧的银杏树叶转向金黄，一片片被风追逐，蝴蝶一般在空中蹁跹，再落到地上铺就厚厚一层黄灿灿的地毯。
　　学生们都爱白天的景色，宋澄更喜欢晚上下班后的这里。脑袋中慢慢清空工作事项，她时不时注意躲避来往慢跑的人。
　　“今天下班挺晚呀。”后方跑上前的褚静彤到她身边，转为小跑保持着和她同等速度前行。
　　褚静彤的额角已经有细细密密的汗珠，发带竖起的碎发被浸湿紧贴着额角，她时不时拿挂在脖子上的毛巾胡乱擦擦。
　　“没注意时间就到这个点，看来下次还得给自己定个下班闹钟。”
　　褚静彤小跑一会儿停下动作，又改为和她同步走：“定什么下班闹钟，身边有个男人，别说下班，就是早中晚饭睡觉起床，各个时间节点都不会错过。”
　　恋爱中的人都有个通病，喜欢劝说身边单身朋友赶紧脱单。
　　宋澄想象那种生活中处处都有另一个人影子的生活，连连婉拒：“还是算了，我选择一个人自由自在。”
　　“要是错过正缘，看你后不后悔。”
　　宋澄笑：“就算会后悔，那也要说不后悔呀。”
　　褚静彤笑：“通俗点，就叫死鸭子嘴硬。”
　　或许是吧。
　　宋澄只知道如果已经做下不可挽回的决定，就只能一门心思往前走。
　　后悔能有什么用呢？既不能引以为戒，也不能洗心革面。后果不会因为后悔而免于承担，一味地沉浸只会让人陷入负面情绪不断的自我消耗。硬着头皮继续，所有人都是如此。
　　但褚静彤又给了一个新答案。
　　“不能直面，也代表根本没过这个坎，如果真过去了，又怎么会不敢承认？”褚静彤坐在宋澄家的沙发上，撇着嘴吐槽电视剧中主人公坚持自己已经释怀的说法。
　　本来是在路上巧遇的人，现在坐在自家沙发上看着自家的电视，这发展宋澄也不明白。
　　褚静彤从自家扒拉出来的一大串葡萄，被宋澄洗干净放到果盘里，端到茶几作为下剧零食。
　　“你家电视坏了？”
　　“怎么？嫌弃我扰你清静。”褚静彤瘪嘴看她：“我一个人在家无聊，来找你一起追剧嘛。”
　　男朋友已经出差一周，褚静彤从最初的单身狂欢模式，切换到独守空房待人归模式。为排解寂寞，这几天休息时间拉着朋友到处浪，今天实实在在找不到人，刚好撞上下班的宋澄，于是就顺理成章的登门入室。
　　早就习惯独自生活的宋澄，一点也无法理解这种伴侣出门形单影只的孤独，拿过另一只抱枕坐在旁边，陪褚静彤看这种家里长短的年代剧。
　　是她跟不上时代的浪潮，看了几分钟，这剧情狗血的让她想逃。见褚静彤看得认真，宋澄拿出手机，注意到半小时前纪晋文通知她可以提车的消息。
　　宋澄虽然不着急用车，但新购入的家庭成员即将到位，内心还是有一点点期待。
　　不过这几天她也挤不出时间去提车，最近学校要举办生物新技术与生物制造研讨会，作为这次学术交流参会人员之一，宋澄忙于准备参会资料，只能先回复纪晋文等有空再和他预约提车。
　　这么大的会议，自然轮不上宋澄这个今年入职的新人上去作报告。这次要做报告的是师兄沈秩，代表的是宁博文课题组，作为一份子宋澄也得帮着准备，不能让课题组在众多大牛面前拉跨丢脸。为此不只是她，组里其他人这几天都加班得厉害。
　　好在到今晚下班为止，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只等着明天的会议到来。
　　南大教育水平和理念都与国际接轨，注重学生综合素质发展，艺术方面校内经常举办展会、音乐剧和舞剧等，文化交流这一块各种讲座更是层出不穷，学术会议的接待经验只多不少。
　　不过这次参会人员较广，校内将会议举办场所定在距离南大2公里左右的嵘景酒店。酒店是近几年才建起来的，宋澄出去读书以前这里还是个小商圈。
　　酒店大楼从外面看上去犹如一块透明澄澈的水晶，被掩盖在金色编织花纹状的金属顶下。
　　“这酒店外观还拿了个什么奖，上了国内十大最美酒店的榜单。”资深网民小周对这些消息如数家珍，记得比专业知识点还牢：“托会议组的福，来见世面了。”
　　酒店内堂风格独树一帜，见多了大同小异的欧美式奢华，能打动国人心的依旧是自家元素。水墨画一般的线条勾勒的大堂，框架极简又大气，连通二楼宴会厅的扶手嵌着缀着白金叶、珍珠母，中央的巨幅梅花玻璃吊屏最打眼，让人误以为走进的是艺术展馆。
　　小周感慨：“突然觉得自己都高档起来了呢。”
　　宋澄被她逗笑，张望间余光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怕自己认错，细细打量那个宽阔背影，在对方说话时不经意侧身的动作下，终于看清他的侧脸。
　　上次见面还好奇程昱川穿正装是什么样，眼下他就一身正式装扮的样子出现在眼前。金边眼镜架在直挺鼻梁上，掩着那双深潭一样的眼睛，黑色西装妥帖勾勒身形，臂弯还搭着一件深灰色毛呢大衣。
　　她的驻足引起旁边一直说话的小周好奇，循着她目光方向看去，惊呼有帅哥，于是又引来组里其他年轻姑娘的旁观。
　　宋澄怕这边动静太大引人注意，于是偷偷溜走，不知自己小跑的背影早就被人收入眼中。
　　有段时间流行所谓动物型人格，猫狗这种常见的已经不被稀罕，女生更喜欢用稀有的狐狸系、蛇系、仓鼠系等等听上去莫名其妙的动物类型形容自己。
　　话题度热度居高不下，打球休息间隙，薛子亦和纪晋文这种大直男都忍不住点进去看了一眼再退出来，和程昱川嘀咕了一会儿。
　　回到教室里，程昱川看见同桌一笔一划写习题册，白净额角的碎发浸润在阳光里，显得整个人柔软又可爱，乖得不行。
　　他突然想用猫形容她。
　　乖是旁观者的错觉，猫将高傲刻进骨子里。谁也不明白圆溜溜水润润的大眼睛里，是如何能流露出疏离冷静的拒绝，所以它偶尔透露出的亲昵显得弥足珍贵。
　　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猫的亲近。

作者有话说

　　今日更新请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