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春日的消息》觅星河

4、模糊不清的心

　　回去的路上透过反光的车玻璃，她的目光小心的在他脸上逡巡。那晚和褚静彤对饮，受她影响心里有些意动，可在那之后恋爱氛围影响褪去，宋澄的理智跟着回归。
　　纵使感情真挚，经过快十年的时间水洗，又能剩下几分颜色。她不喜欢自找没趣，更不喜欢自作多情，先前的意动早已慢慢平息，眼下只有找回曾经一个朋友的愉快。
　　当时褚静彤好奇询问他是怎样的一个人时，宋澄捡了些小事向她说起，听得她脸上扬起姨母笑，也是从这个时候宋澄才发现，程昱川在自己心中的印象一直很清晰。
　　“按照正常发展，你们两应该高中毕业后正式交往才对，为什么你们后来失去联系了呢？”褚静彤手撑着下巴，疑惑地问道。
　　宋澄捻起一片火腿片，手指尖沾着微弱油光，她望着露台外面一片漆黑，在黑暗中寻找曾经懦弱胆小又无能的自己。
　　“高考要返回原籍，所以高三的时候我回了老家。”
　　回顾少时，宋澄的成长一直伴随着孤独。
　　她从小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尽管爷爷奶奶并不吝啬对她付出爱，成长中父母角色的缺失，让她如同沙漠中岌岌可危的绿植渴望水，她渴望着独一无二浓厚的情感。
　　最初她想要仅属于她的朋友，后来发现与她玩得好的女孩们，总会有更好的朋友。渴望永远得不到满足，年幼起她就开始学着压抑自己，习惯愿望永远得不到圆满回应的生活。
　　高中阶段，宋父宋母终于不用跟着项目全国各地的跑，他们定居在南林，并想办法让宋澄能够在南一中借读。独自生长的宋澄，乏味的生活里终于出现了不一样的人。尽管生活里还是充满了做不完的卷子，背不完的知识点，但只要转头看到旁边的人，什么都能打上美好的标签。
　　如果剧情的走向能一直这么顺利下去该有多好，可宋澄的学籍还在云坞老家，高三她不得不回去，再次回到那个闭塞、乏闷的环境完成高考。
　　少年人脆弱易折，尤其是置身孤独中本就发育的纤弱敏感的灵魂。遭受同龄人的打压污蔑，短暂阳光的照拂已不足以让她长时间里保持坚强自信，渐渐地她认同了别人口中的自己，开始发自内心质疑自己是否有资格向往光明。
　　“我不敢向欺负我的人反抗，反而对千里之外的他们失望，失望他们那么开心却察觉不到我的低落无助。我明白这些其实和程昱川一点关系都没有，无能的人才会把负面情绪转移到无关人员身上，可那时候的我就是这样。”
　　褚静彤有点心疼旁边的人，时间已经过去太久，迟来的关心彰显着无力。
　　过去有些沉重，宋澄不愿意太过沉浸，话题一转语气重新变得轻松：“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冷暴力也好，言语攻击也罢，都不能摧毁我。现在我只想享受生活，忠于自己。”
　　褚静彤十分赞同，拿起自己的啤酒罐和她碰了一杯。
　　宋澄很讨厌苦难让人成长这句话，没有人乐意带着一身难看的伤疤成为无坚不摧的样子。生活不给人选择的余地，这种话说出来更像是找个安慰。可不拐弯撞南墙，也不是什么好事，人总要给自己找个出口，久而久之，她学着不去咬文嚼字刨根问底纠结这些。
　　回去以后她打开了通过手机号搜索的选项，许是通过这次买车，南一中的老同学陆陆续续加上她的微信，还是高中程昱川那群玩得好的朋友们，似乎时间并没有给他们的友情造成麻烦。
　　薛子亦说自己升职加薪邀请宋澄出来一起玩的时候，她正在写课题预算可行性报告。这些年她人际交往方面虽然有所长进，但还是做不到面对不太熟悉的人主动迎上去的举动。
　　“恭喜升职，但聚会我还是不去了。”
　　薛子亦哪能同意，极力劝说：“别呀，关系远的近的我都喊了，就是冲人多热闹，你来了要是不习惯再走也行啊。”
　　话说到这个份上，宋澄无法拒绝，只能应下。
　　薛子亦这次特意找带大露台的别墅攒局，宋澄到门口就看到拉得到处都是的彩灯，五彩斑斓闪的人眼睛疼。
　　推开铁艺栅栏，二楼露台上站着几个年轻男女一边聊天一边烤东西，薛子亦就坐在旁边，看到她隔着老远抬了抬杯子打招呼，示意她从一楼侧边落地窗那儿进。
　　“刚装饰好这群人只顾着玩，垃圾堆到大门口都来不及清。程昱川在二楼大厅和纪晋文那群人打麻将，就在露台旁边。”薛子亦站在楼梯口接她，将手里另一杯果汁递给她：“我带你过去？还是你要自己逛？”
　　“我自己到处看看就好。”宋澄接过杯子道谢。
　　很快又来新人，薛子亦作为主人只能离开宋澄这边，转而招待新朋友。宋澄端着杯子随意的逛，避开客厅扎在一起又蹦又跳的男男女女，在旁边摆满食物的长桌上取了点东西到盘子里，打算端到相对安静点的院子里慢慢吃。
　　相较于别墅里的火热，庭院这边安静很多，宋澄寻了个位置不错的圆桌旁坐下。庭院长发女人正找角度拍照，转动间无意将宋澄纳入镜头，看了小一会认出她来，试探着喊出名字。
　　“贺昕，好久不见。”宋澄很快认出来人，在南一中那两年，贺昕曾也是关系不错的女同学之一。两人不仅是体育课的羽毛球搭子，还在同一个学习小组。
　　有点独的个性，让宋澄从来学不会女孩子之间的亲昵贴贴，直到现在也是如此。面对贺昕的娇嗔笑语，她浅笑应对。
　　“你真的，一点也没变。”贺昕侧头看她，又很快反驳自己的话：“不对，还是有变化。以前总觉得你很有距离感，现在感觉更明显了。那时候你只在程昱川面前才会变得活泼一点，对其他人就总是很温柔有礼貌的样子。”
　　“这么长时间，谁能没变化？”
　　宋澄以前从未想过别人眼中的自己会是什么样。没人教过她应该如何接人待物，她只是在人际交往的时候，保持着自己所理解的分寸和尊重。
　　有人会认为她难以接近，俗称高冷，也会有人认为她装模作样。
　　“也是。”贺昕深以为然：“一晃都过去这么久了，大家变化都很大。之前我们都以为陈露和纪晋文是绝配，但现在站在纪晋文身边的是新面孔。大家还以为你和程昱川会水到渠成，没想到最后还是分道扬镳。不过异国恋也难维持，程昱川高中毕业就出国读书是早就定好，也没办法。”
　　贺昕感慨完，转而又和宋澄说起其他来。曾经眼中只有分数和明星，每天最大的烦恼就是吃什么的女孩，长大后话题扩充到整个社会。
　　薪资、加班、房价、男朋友、奇葩同事……能拿出来说的东西太多太多，你来我往间，时间隔阂生出裂痕。
　　讲着讲着，贺昕说她现在兴趣是料理，还说自己烤串一绝，非要拉着宋澄去二楼露台尝尝她的手艺。
　　路过大厅，宋澄看到程昱川夹着香烟站在一颗招财树旁接电话，他手背青色的筋脉若隐若现，延至腕骨处微微隆起，最后又藏于小臂皮肉之间。瘦长的手指夹着一根香烟，青白色烟雾徐徐上升，整张脸拢在青雾中不太清晰。浅蓝色的衬衣下摆收拢在黑色西裤下，宽肩细腰长腿尽数展现于眼前。他像是从正式场合结束，转来参加朋友聚会的样子。
　　宋澄转头跟着贺昕的牵引去往露台，没有注意到身后男人投注过来的视线。
　　贺昕串好串开始围着炉子大展身手，宋澄跟在旁边给她打下手，自己也试图烤几串试试手。制作美食的治愈过程令人上瘾，最后两人端着满满一盘子的烤串，和人到处分。
　　真心话大冒险作为一款经典游戏，一直备受大龄儿童的喜欢。纪晋文被麻将打击的头皮发麻，拉着程昱川和剩下两人加入游戏，宋澄也被贺昕拉着坐到一边。
　　众人围着摆满酒瓶长桌，兴致勃勃玩着幼稚的游戏。
　　这不是熟人趴，问的问题也有所保留。
　　原本陌生的男女，因为前几轮游戏，有两对已经擦出火花交换微信。这一轮受罚的女人选择了大冒险，正找人陪她一起接受对视十秒的惩罚。
　　眼神闪烁，看去方向直指程昱川所在的地方。她的姐妹紧跟着出来助攻，撺掇程昱川接受。
　　宋澄脸上笑着，一副与这种热闹共鸣的模样。脑中的所思所想，早就偏离到方寸之外。
　　原本靠着沙发的人支起身子，配合的与满脸通红的女人对视。十秒过后女人慌乱制止姐妹的起哄声，刚才脑热时的心生意动，在这十秒间被男人眼中毫无起伏的冷静给击垮。若是没有对方的应，这单方面的和只会显得难堪。
　　成年人都爱体面，不会让自己走到颜面尽失的一步。
　　下一秒，神思不知游离到那离去了的宋澄，被贺昕摇醒，宋澄这才注意到汤匙的长柄已经指到自己。
　　不需要提醒，宋澄自己选择了真心话，翻开牌面，上面写着目前为止最后悔的一件事。
　　抬头的时候，她看到程昱川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这个问题有十分的技巧性，人人想听的是情感向，但宋澄最终还是选择说了一个不那么有意思的答案。
　　“最后悔的就是出国前没再去吃大学学校后面的年糕煲，现在老板回老家，可能这辈子再也吃不到他做的鸡丝年糕煲了，真的非常好吃。”
　　乏善可陈的回答，果然收获在座各位没意思的表情反馈。
　　程昱川的脸又藏回暗处，她分不清他是否还在看自己。干净又利落的下颌线拐成弯，再往上是他收拢成一条直线的嘴角。
　　曾有一段时间微笑唇大火，那段时间拥有同款唇形的人像是上天的宠儿，走出去能收获无数羡慕的眼神。又过一段时间，人们开始追崇菱形唇。
　　宋澄没有特别喜欢的唇形，但却在和关系有待更进一步的男人date时，忍不住想他的嘴唇要是再薄一点，抿起来时唇线再平一点就好了。
　　高兴的时候，会翘起好看的弧度，不高兴时，嘴角会像刀锋一样冷锐。
　　薛子亦的聚会直到深夜才结束，宋澄没有待到那么晚，中途提出离开的时候，程昱川拿着他的外套紧跟着站起来。

作者有话说

　　到底几点更新看的人会多一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