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春日的消息》觅星河

3、他的偏爱

　　如果对方是程昱川呢？一切本应该嫌弃的、不喜的，到了程昱川身上仿佛就会成为例外。
　　夏日体育课，女生们不喜户外炎炎烈日，就连体育老师都打不起精神，完成当天的教学计划，就让学生自由活动。女生们会结伴回到教室，吹着空调互相交换着小八卦，又或者偷摸着翻没看完的情感小说。
　　宋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写习题集，偶尔会向操场正中心追逐跳跃的男生投去目光。下课铃响后，不出多久就能感受到身旁一团蒸腾的热气向自己袭来。
　　程昱川一边抽着纸胡乱往脸上抹，一边侧着身子和他后座的薛子亦讨论刚才战术的不足，激动之处动作也大几分。
　　传递作业本的时候，宋澄会接触到他湿润的大手，心里没有一点不喜，只有触摸到心上人的暗自雀跃。心乱之下，像是被烫了一下匆忙收回手，却被他误会成嫌弃。
　　“嫌弃我？”程昱川扬起眉毛，黑黢黢的眼睛里带着点威胁。
　　“湿乎乎的，一身臭汗！”她才不怕他。
　　打完球的薛子亦喜欢将空调风口调这对准自己猛吹，连带着宋澄都在冷气范围内，被吹得瑟瑟发抖。薛子亦的同桌是个内向的姑娘，从来都是默默忍受。
　　程昱川看出宋澄冷，没几下把空调温度调高不说，风口也对着天花板吹。
　　“你对我有意见呢？我都要热死了，你把我冷风调走干嘛？”薛子亦张牙舞爪抗议，手臂勒着程昱川脖子，誓要抢回遥控器恢复冷气自由。
　　程昱川抬高手臂拉开距离：“给你爹放手，你个不孝子。”
　　两人一番打闹，在上课铃响中拉下结束的帷幕。程昱川转过身看了眼身旁乖巧的姑娘，没好气嗤她：“窝里横，就会对我凶。”
　　宋澄不想和他课上斗嘴，只会拿盖着笔帽的笔戳他大腿。听到他略显夸张的吸气声，憋笑不已。下一秒潮湿的大手带着烫人的热度，挟裹她细细的手腕。一时间心跳再次失控，以至于宋澄觉得他能够察觉。
　　褚静彤问她单身多久的时候，宋澄想了想自己贫瘠的恋爱经历，给出回答。
　　“你这是母胎solo呀，不过单身也挺好，自在。”褚静彤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这谈恋爱也就刚开始的推拉最有意思，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到手了以后新鲜度都会急速下降，这是事实。”
　　宋澄：“但是有时候，还是挺想知道身边有个人可以分享生活是个什么感觉。”
　　“想谈恋爱了？”褚静彤探过身子，轻轻蹭她肩膀。
　　想了吗？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又遇到程昱川的原因。重遇之后，那些带着美好滤镜的回忆浮现的频率太过频繁。像是启示着本打上结局的故事又另起新页，开始下一篇章。
　　听着褚静彤的恋爱小事，甜丝丝的恋爱向往能传染一般，加上酒意的熏陶，让人心思浮动。
　　喝醉的褚静彤媚眼如丝，嘴角勾着笑：“想谈恋爱，那就是有理想对象咯？是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
　　一个总能让她仿佛置身春日，空气中都弥漫着快乐的人。被她亲手掐断联系后，就再也遇不到第二个的人。
　　经过上次意外又短暂的相遇，心里开始确定再也不会有第二次碰面时，她又在4S店买车的时候和他撞了个正着。
　　还没进门，宋澄看到他坐在沙发上，和背对着她的男人交谈。宋澄被接待到两人隔壁位置坐下，销售经理问完她买车需求，说去拿产品手册给她介绍。
　　交错间他和她互相看了个正着，程昱川的停顿引起纪晋文的注意，转过头来认出这位高中的老同学。没过多久三人坐到一起，拿来产品手册的销售经理适时离开，将客户交给上级。
　　“许久没干介绍的活，有问题你直接问，这同学身份，我铁定毫不保留。”纪晋文打着包票，开始询问宋澄对车的要求。
　　宋澄平时多住在校内分配的职工单身公寓，买车也不过是为了偶尔出门以及节假日回父母家方便。她本人对车的性能没有一点概念，也没特别的要求。
　　纪晋文推荐了三款实用车型，宋澄看完没什么感觉。
　　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程昱川伸手翻了两下产品册子，语气中带点嫌弃：“你推荐的外形，她都不喜欢。”
　　谈话的两人齐齐向程昱川看去。
　　不可否认，他说中了。
　　宋澄不自在的拨了拨头发，试图缓解一下气氛：“其实也还行，不过不太想买SUV车型，能看看轿车吗？”
　　“当然。”纪晋文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无奈程昱川那脸丝毫情绪不露，只能按捺下极度想八卦的心思，专心给宋澄介绍轿车。
　　等宋澄坐进其中某一台的驾驶座，纪晋文怀揣满满的好奇心，走到程昱川身边说：“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像什么？”
　　程昱川收回放在驾驶座上的视线，冷淡拒绝：“我不想知道。”
　　纪晋文无视他的态度，继续道：“就和我那个要不到糖，就和大人闹脾气的侄子一个样。”
　　程昱川冷嗤，绕过纪晋文走到展车另一边，打开副驾门堂而皇之的坐进去。
　　宋澄被他陡然的举动吓到。
　　从遇到以来，他的态度像是不乐意面对她，宋澄也不愿自找没趣。有时候枉顾对方意愿的主动并不是礼貌的行为，所以就算这次意外的遇到，她也在很努力的不去打扰他。
　　“买车之前还得试驾，去试驾车那边跑两圈看看？”纪晋文扒着车窗，俯身侧头提议道。
　　于是三人又移步试驾车，程昱川依然坐副驾驶位，全程介绍的纪晋文只能跻身后座，扒着前排驾座空隙说话。
　　宋澄没有选择困难症，当面对多重选择时，她总能很快的将各种选择的优缺点在脑中排列出来，根据自己的需求做出决定。
　　试驾结束，她心中已经有决断。加之这次买车遇到熟人，拿到最低落地价，后面签订购买合同和车贷的文件都十分顺利。纪晋文收起签好的文件，告诉宋澄审批手续通过以后，交完首付就可以提车，届时他会再与她联系。
　　本来说好买完车三人一起吃个饭，中途纪晋文接到女朋友电话离开，这顿饭莫名其妙变成了她与程昱川两个人的饭。
　　四方桌，他和她相对而坐，气氛有些僵硬。开启话题只能从两人有交集的地方开始，但她不想选错着入点让本就不易维持的表面更加破碎不堪，所以话题从第三人身上开启，安全又稳妥。
　　思索后，宋澄尝试开口：“纪晋文的女朋友还是陈露吗？”
　　“他和陈露大一的时候就分了。”程昱川手持茶杯，语气很淡。
　　“我还以为他俩能在一起很久。”
　　高中生的脑子里只有各种诗句和不等式，不明白成人社会的规则，搞不清喜欢和爱的界定，就能够轻易许下一辈子在一起的诺言。
　　纪晋文和陈露的早恋从来不藏着掖着，除了和程昱川这一行朋友进行体育活动，纪晋文其他时间基本都是和陈露黏在一块。
　　他会带着陈露和一群男生一起吃饭，陈露怕不自在，会拉着宋澄一起加入。大家都知道这对男女同桌之间的窗户纸，没捅破之前，所有人都围观着这场进度缓慢的喜欢。
　　尽管是十五岁的年纪，面对喜欢的人，粗心大意的男生也能变得心思缜密。纪晋文各方面都照顾着陈露，用现在的话就是爹系男友。
　　宋澄不会和其他女生一样羡慕陈露，因为那时候她有比纪晋文更好的程昱川。
　　忙碌的侍应生端着菜肴传递，宋澄注意到隔壁桌上同款菜里加了芫荽，忙叫来侍应生交代自己这一桌不要加。她记得他非常不喜欢芫荽的香味，每次闻到都会不舒服好一阵。
　　坐在对面的程昱川，看她认真嘱咐忌口的样子，整个人周身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像是屹立远方周身覆满积雪的山，听到脚下土地传来幼苗破土的声音，沉寂已久的冰冷开始散去。
　　他总是能被她无意识的，无辜的，真诚的行为给打动，任何防线在她面前都起不到长久的作用。一直到多年后的现在，也是如此。
　　“不知道你现在忌口清单有没有增加，只能按你以前的来了，你还有要补充的吗？”和侍应生交谈完，宋澄转头问他。
　　他说：“一直没变。”
　　宋澄没有多想，右手无意识的摩挲餐具，两人再度回到无人说话的局面。突然，程昱川将放在旁边的手机拿到手上，长指点了几下，手掌翻转将屏幕暴露在她的面前。
　　“扫一下。”
　　宋澄看着他的微信名片，身体跟随指令拿起手机，叮一声后，看到页面蹦出来的名为‘川’的用户。想也不想发送好友验证，很快两人加上好友。
　　加完好友，她才想起自己一直关闭了手机搜索微信的选项，所以在她给出手机号以后，他有搜索过她？
　　宋澄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问这个明显能让气氛更加尴尬的问题。
　　之后两人像是互相靠近的蜗牛，试探着询问对方基本信息，猜测对方过得如何。宋澄得知他现在是建筑设计工作室合伙人的时候，还惊讶了一下。见面以来，他一直穿着随性，她无法想象他一身正装谈合作的样子。
　　“我也想不到，你能面不改色和前任一起工作。”
　　“什么？”宋澄有几分错愕。
　　那一年南林的冬天最低温度跌破记录，他隔着一层玻璃，看到她与那位沈姓师兄凑在一起有说有笑。那天是圣诞节，旁边的桌上还放着鲜花与礼物。交谈中的两人似乎有很多共同话题，在别人眼里他们是志同道合的一对。
　　从来未体验过自行惭愧的人，在那一刻为自己的出现感到后悔，自找没趣莫过于此。

作者有话说

　　今日最后一更
随缘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