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客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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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老虎尾巴一扬，扫过来滚滚热浪。天气预报最高温度37°，宋澄却在去地铁站路上的这一小会儿，感觉自己像是躺在铁板上快要三分熟的牛排。
烈日像是知道距离下落的时间近了，竭力将所有的热度播撒到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宋澄和很多女孩一样，出门会注意防晒。只不过她不喜欢防晒霜上脸后闷热厚重的粘滞感，更青睐相对麻烦点的物理防晒。
这种夏日防晒习惯，一直延续到留学第二年。
留学时她的室友叫Bethania，是一个有着蜜色皮肤黑发棕眸的巴西女孩，和她的名字一样，是个自由，美丽、大方，极具魅力的人。
宋澄是个慢热的性子，在两人关系渐入佳境的第二年，Bethania终于说出自己的疑惑。
在她看来，充满阳光的温暖日子，是女孩子穿各式各样五颜六色小裙子的最佳时期。她不理解宋澄这种出门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行为。
“在我印象中只有女性地位低，法律就不允许女人拥有基本社会权利的国家的女孩们，才会包裹得这样严严实实。”
得知宋澄是怕被晒黑后，Bethania一脸蒙圈：“我听说亚洲女孩都以皮肤白为美，没想到是真的，真令人惊讶！你不知道我的家庭每年为了美黑去海边度假都要花费多少钱。这么做虽然能让你的皮肤保持白皙，但也只有你回家褪去这些衣服后，才能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美丽的样子。大家面前你都没办法穿各种好看的小裙子展示自己，这么想想，天哪，你不觉得失去太多了吗？”
仿佛醍醐灌顶，宋澄在那一刻也不禁质疑起这种牺牲外表美观的防晒习惯，是否真的有必要继续保持。
再然后，她深藏衣柜的漂亮吊带裙子重出江湖。最多出门打个伞遮遮太阳，夏天过去还是会黑一点，但享受夏季小裙子带来的快乐，远远比变黑一点带来的烦恼要多。
走出医院大门没两步，宋澄就脱下了外头那一层防晒衫，简单叠了一下塞进包里。吊带印花裙裹着纤纤身形，完整出现在程昱川面前。
细细的吊带挂在白皙肩头，染着大花的布料掩着胸口大片的白，兜住丰润的绵延弧度，最后在腰部收拢。直筒型裙摆垂在小腿肚，行走间侧面裙摆剪开的岔口，能看到细长笔直的腿型，裙摆像花瓣一样漾开。高跟鞋的系带缀着钉珠，环绕着小巧骨感的脚踝。身材姣好的女人款款信步，很难不吸引眼球。
车停在宋澄前方五步远的路边，等到人走到副驾门齐平的位置，他按下两声喇叭降下副驾的车窗。
宋澄被突如其来的喇叭声吓到，转头与主驾座上程昱川对视上。对方直勾勾的目光，这声喇叭无疑是冲她来的。
“宋澄，好久不见。”后座车窗降下来，薛子亦手搭着车窗探出头向她打招呼：“刚电梯里一直不敢认，上车吧，我们送你一段路。”
宋澄客气的回应薛子亦，眼角余光注意到程昱川那张不像是欢迎的脸，不想太过尴尬只能婉拒：“还是不麻烦你们了吧，我在前面坐地铁……”
不等她话说完，程昱川说：“上车，这里不能久停。”
医院门口这条道总是容易堵塞，是事故多发地段，时常有交警过来调解。眼下程昱川的车停留的时间有点长，宋澄注意到不远处的交警已经盯上这边，似乎再多说两句就要走过来的样子。
薛子亦坐在副驾这边的后座上，宋澄不好叫他往里面坐，只能强顶着尴尬，拉开副驾座门上车。
“那就麻烦你们了。”一边说着，一边弯腰往里面坐。
细白肩颈在她低头的刹那，悉数暴露在他的面前。白的像是曝光过的皮肤上，还带着点点细闪，后来他才意识到是她热出来的汗珠。程昱川像是整个人被烫到，很快收回目光，将中控台上的纸巾取了几张递过去：“擦擦，把外套穿上。”
嘴替薛子亦紧接着补上：“我们俩都怕热，刚就把空调开低了些。你快把外套穿上，一冷一热容易生病。”
宋澄感谢接过纸巾，胡乱擦了擦，匆忙间锁骨黏着片细碎纸屑也不知道。穿上外套后，坐了没一会儿，和后座的薛子亦聊起来。
宋澄从未想过当年班上最活泛的薛子亦，沉稳起来会是这样。金丝眼镜加西装革履，金融精英的模样，任谁也不敢相信这是一个高中课余时间，抱着篮球呼朋唤友抓紧时间挥洒热汗的热血分子。
不过同样曾是阳光好少年的程昱川，现在看上去，人反而冷感了些。
被问及现在住哪，宋澄直接报了南林大学南一门：“校内不让外来车进入，把我放在门口就行。”
薛子亦好奇的问：“你现在是大学老师？”
“不是老师，我在导师的课题组工作。”
“那就是科研人才啊，比我们都强。”薛子亦向来对学术分子有滤镜，毫不收敛自己的敬佩。
宋澄可不敢接，擦着额角细汗：“还没到那个地步，南大杰出人才辈出，我只是毫不起眼普通人一个。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实在是说不上人才。”
程昱川出声：“别把你商务吹捧的那一套到处带，这又不是行业酒会。”
“抱歉抱歉，职业病。”面对程昱川隔后视镜甩过来的眼刀，薛子亦像是被命运勒住后颈的猫，后面聊天方式正常许多。
学生时候，薛子亦就展现出擅长交际的特点，时隔多年后，在交际这一块的技能点几乎点满。你来我往配合中，车内的气氛到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令人忍不住脚趾扣地。
车一路通畅的开到南林大的侧门，望着眼前熟悉的大门，宋澄忍不住松口气。尽管有薛子亦在，聊天氛围还算火热，但架不住是从朋友倒退回记忆中那个同学的生疏关系。
来往之间再没有说一不二的少年义气，成年人之间互相维持着体面。短短的几十分钟，只不过是进行了一场你好我好的浅度交谈，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完成友好道别的流程。
宋澄道完谢，拿出万千成年男女客套名句‘有时间一起吃饭’作为结尾。按照故事的正常走向，车里两人听听就罢，点头后直接离开就行。却不料程昱川认真起来：“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这顿饭随缘？”
薛子亦从来不会让场面变得难堪，下意识兜底给铺台阶：“是呀，聊这么久，我们还没有你的联系方式，不介意的话，赏个脸？”
宋澄接过程昱川递过来的手机，拨号键按下新办的手机号，又将带着他手掌余温的机身送还回去。
将近十年的断联，就在刚才被一根细如游丝的绳给牵上。这种重新建立联系的主动权，却在对方手里，也是宋澄自己交出去的。她不知道程昱川是否还会联系自己，但回去以后，搁置在矮桌上的手机一直保持着安静，一直到校园内路灯悉数暗下，一切陷入沉寂也再未响起过。
日子久了，宋澄不免为最初被要联系方式那一刻的惊慌和期待，感到小小的丢脸。
或许对方的这个行为，就和她的有空吃饭一样，都是一种客套。只不过她在外面待太久，不太了解国内时时更新的体面话术，居然信以为真，还为此忐忑了两天。
宋澄留学回来没几天，直接入职宁博文的实验室接手刚申请下来的新课题。
按沈秩的话说，她的入职将他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毕竟如果宋澄不回来，这课题大概率会被交到沈秩手里。目前他手上负责项目不少，实在是被各个节点催得焦头烂额，再来一个他怕自己英年早逝。
师兄妹之间的融洽，在他人眼里被加了点奇怪的明争暗斗滤镜。只因为距离宁博文退休的年龄近了，沈秩是宁博文的接班人本是实验室心照不宣的秘密，但这个节骨眼宋澄的加入，让大家伙开始不明白局势的发展。
沈秩和宋澄这两当事人倒没怎么放在心上，只当是为大家无趣的工作生活中增加点乐趣。迎新饭上，两人都当没看到其他人的眉眼官司，饭后还是沈秩买的单。
回公寓的时候，还在电梯里碰到住在隔壁的褚静彤，拎着一大袋子啤酒零食。面面相对时，都从对方脸上看到疲惫。
“要不要一起喝点？”褚静彤扬起袋子，挑眉示意。
这几天的节奏，着实让宋澄感到过于紧凑，能让她放松的活动自然不会拒绝。
进入十月的晚上已经吹起凉风，不大的露台上支着两张躺椅。中间的小桌上挂着小水珠的绿色啤酒罐紧紧围着一碟子火腿苹果薄片，不大的位置被挤得没有一丝缝隙。
褚静彤是去年入职的社会学院学生辅导员，这几天男朋友出差，抓紧机会享受独处时光。
“谈久了就跟左手右手一样，时不时嫌他屎多屁多，一天洗两次澡也能把干净床单睡的脏兮兮。”虽然是抱怨，但宋澄还是能听出褚静彤对她男朋友的想念。
恋爱的零零碎碎，让宋澄想起一个很久之前极小的一件事。
她坐在学院台阶思考课堂论文的时候，被草坪上咕咕叫着仓皇飞离的鸽子分散思绪，日光大盛，一袭白衣灰裤的身影闯入眼帘。她将那一瞬间的心跳误认为是心动的开始，与对方开始约会，最终却因为对方紧张时手心会出汗而感到嫌恶。
她从来不知道手心汗的黏腻，也会成为不喜欢一个人的理由。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客套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