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病》鸟木

6、注定分离的重逢

　　再次回到珠海的恋影，已然失去了原来的模样。反差巨大的天气让她呼吸都变得困难，毕竟，前段时间是真的把自己的身体磨折得有够厉害。
　　疲惫不堪的恋影首先去了雾吟的宿舍。看到憔悴成那样的恋影，雾吟却是真的惊住了。恋影勉强地微笑着，接过雾吟递过来的伞，把钱给了她。
　　“我先回去洗个澡，一会儿一起吃饭吧！”恋影提起刚刚放下的行李。
　　“好，你洗好澡告诉我，我上来陪你坐会儿。”雾吟脸上有许多担心。在昆明时的情况，恋影多少告诉了她一些。
　　“嗯。”恋影点头，走出了雾吟宿舍。
　　冲完澡出来后，雾吟来到了恋影的宿舍，两人坐着聊了许多。恋影不住地抽着烟，雾吟只是帮她收拾着宿舍的东西。
　　毕竟住了四年，再随性，也还是积了不少东西。雾吟跑上跑下地帮恋影收拾着，嘴里还不停地安慰着她。恋影麻木的心脏扯痛着，任由鼻尖怎么泛酸也还是忍住了眼泪，只看着雾吟瘦弱的身躯不停地忙碌着。
　　明天，就能见到陈光冽了。现在这个样子，我该怎么掩饰我的悲痛？无碍，见到他，也就知道，该怎么笑了。
　　和雾吟吃完晚饭后，恋影到学校的招待所订好了单人间。
　　那晚，恋影和许久未见的好友秦晴见了面。两人在学校的奶茶店坐了很久。秦晴一直握着她的手，那温暖，让恋影心里的寒冰暖了许多。
　　当晚，两人买了一堆啤酒和零食，去往秦晴的宿舍。坐在阳台上，她们闲聊着，看着楼下的夜景。学校的路灯晕出的光圈，还是那么好看。
　　两包烟空了以后，地上的啤酒瓶也都空了。恋影把最后一支烟点燃，吸了几口后被秦晴抢了去，送到了她自己的嘴里。恋影笑着起身，先去洗了澡，穿上了秦晴的睡裙。
　　“明天就跟他见面？”秦晴看着正在抹爽肤水的恋影。
　　“嗯。”恋影点点头。
　　“明晚……”秦晴贼笑着。
　　恋影笑着看向她。“我订的单人间。”
　　秦晴讪笑了几声，转而换上正经的表情。“你也想过会发生点什么的吧？”
　　恋影沉默了片刻。“肯定啊！但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说实话，也觉得不应该。但是……”
　　秦晴拉开她的抽屉，拿出一盒东西，坏笑着递给恋影。“我这还有几个，你带着去吧！”
　　恋影看了一眼后大笑了几声。“我这意图也太明显了吧！他说不定都没有这个想法，我还是不要给自己耳光了。到时候原封不动地还给你我也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你就自己留着玩儿嘛！”秦晴将那盒东西放进了恋影的包里，恋影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你明天穿什么衣服去见他啊？”秦晴拖了个椅子坐到她旁边。
　　“就随便穿啊！”恋影一脸淡然地看着她。
　　“就你平时这样儿？”秦晴瞪大了眼睛。
　　“你这表情是几个意思啊？”恋影白了她一眼。
　　秦晴大笑。“不是，你这样就算人家有那个意思也被你逼回去了好吧！”
　　恋影无奈。“我这样怎么了？”
　　秦晴起身，打开衣柜后抱出了十几条裙子，搭在椅子上，一脸慷慨地一摆手。“挑吧，选了就送你，明天穿着去见他。怎么样？神助攻吧！够意思吧！”
　　恋影扯了扯嘴角，起身盯着那一堆裙子。
　　“你都试一下，我给你看一下。”秦晴拿起最上面的一条。
　　恋影思索了片刻，还是脱下了睡裙。漫长的试衣和谈笑后，秦晴把一条蓝色的连衣裙给了恋影，还把搭配的鞋子也一起给恋影打包好了。
　　“这样他还不下手那这伙子怕是性取向有问题了。”秦晴满意地把放了裙子和鞋子的袋子放到墙边。
　　恋影看着秦晴的笑容，也不知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
　　不是没想过。只是，他有女朋友啊！且不说自己之前那样跟他联系已经觉得不合适了，若真是发生了什么，那，她也便完全打破自己的原则了。以后，还能做自己吗？
　　但，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就还能做我自己了吗？
　　“晴，我的性格你清楚，道理原则我也都懂。但，如果……真的……”
　　“你就别纠结了。我就问你，他要的话你给吗？”
　　恋影停顿了几秒，点了点头。
　　“会后悔吗？”
　　“你说呢？”
　　“我知道你不会。所以，就算小三儿怎么了？大部队里咱算是有良心的了。”
　　恋影苦笑。“我算不上小三，因为我根本没有插足的余地。顶多算个一夜情？”恋影挑眉。
　　“反正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行。有时候，就想想自己就行。”
　　“嗯。”恋影低头，脸庞陷入阴影中。
　　虽然喝了很多酒，脑袋也有些晕，恋影那晚终究还是没睡着。
　　第二天天一亮，她便起身回了宿舍。收拾好自己后，她打着哈欠出了宿舍，跟雾吟去往学院的行政楼办理最后的离校手续。
　　一切办理妥当后，时间已是下午。
　　秦晴的妈妈来参加她的毕业典礼，此时刚好到了学校。也要去开房的恋影和秦晴母女碰了头，早些时候见过面的秦晴妈妈热情地跟恋影说着话，恋影也极为礼貌地回应着。
　　“人家都答应留下来住一晚了你还开单人间？”站在柜台前的秦晴小声地跟恋影吼到。
　　恋影沉默了片刻，跟前台的人要了一间大床房。
　　和秦晴约好当天下午一起在学校拍纪念照的恋影同秦晴母女一起走上了学校的招待所。
　　“我去看看房间怎么样，你好了就下来。”恋影跟秦晴说到，转而微笑着看向秦晴妈妈。“阿姨，我就不送你上去了，你好好休息啊！”
　　恋影独自走向了订好的大床房。房间位于二楼的边缘，恋影刷了门卡后走了进去。宽敞的房间，洁白得晃眼的床单，显眼的一对枕头。恋影漠然看着这个房间，心里突然漏了几拍，心跳也莫然乱了些。
　　在床边坐着等了许久后，秦晴过来找到了恋影。
　　她和秦晴一起走出房间，带上了房门，将房卡放进了斜挎包里。
　　那天下午，珠海异常的热。一直不停流汗的恋影跟随着秦晴的脚步，第一次，端起了照相机。手里不曾放下过从陈光冽那里买来的伞的恋影，将那把伞的影子留在了每一个有她的画面里。
　　燥热的田径场上空无一人，地面蒸发得如同冒烟了一般，恋影的视线被这股热气扭曲了，汗水不停地从她的脸颊滑下。她抬着那个让她手酸的照相机，跪在红棕色的跑道上替秦晴找着角度。一席黑色霸气长裙的秦晴在镜头里美得像幅画。
　　不知是不是因为你的原因，突然觉得，拍照是这么快乐的一件事。
　　上瘾的恋影一直没有放下过照相机，一路帮秦晴拍到了两人的宿舍楼下。
　　“怎么样？他快拍好了吗？”秦晴擦着脸上的汗珠。
　　“说是开始得晚了，所以可能要到八点多。”恋影将照相机装进黑色摄像包里，递给了秦晴。
　　“那你先回宿舍休息会儿？”秦晴接过照相机。
　　“嗯，等他一起吃晚饭，约好的了。”恋影微笑。
　　“好，那我先去找我妈。明天告诉我情况。”秦晴点着头。
　　恋影答应着，跟秦晴挥手道别，走回了宿舍。
　　因为出了一身的汗，恋影便在宿舍冲了个冷水澡，穿回裙子后仔细地系好腰间的裙带，重新开始化妆。
　　“你这是要去哪儿啊？”此时宿舍里只有一个舍友在，而她，刚好是当时约了陈光冽拍照的那个。
　　恋影突然语塞，不知该从何说起。
　　吞吞吐吐地“呃”了半天后，恋影把事情告诉了她。“所以我今晚不回来了，不用给我留门啦！”
　　“这……”舍友的表情明显僵住了。“那你们今晚……”
　　“应该不会怎样的，放心吧！”恋影没有底气地承诺到。
　　“好吧！总之，他也有女朋友。你……自己想好了。”舍友冷静地劝到。
　　“嗯。我知道了。”恋影往脸上擦着粉底，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失了神。
　　漫长的等待耗尽了恋影所有的气力。她不住地长吸着气，焦躁不安地四处走动着，擦擦这里，又收收那里，实在没东西弄了便拿着烟盒和打火机走进了阳台。
　　天色完全暗下来以后，陈光冽发来了消息。恋影记得他的背包很重，便让他先到招待所放东西，然后两人再出去。陈光冽也才反应过来，答应了以后让恋影到招待所前面等他。
　　恋影收拾好东西出了门，独自走在夜色中的校道上。路边的灯光将恋影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在干净的地面上描出了婀娜。
　　晚风拂过恋影的连衣裙，裙摆飘动得很轻盈。
　　坐在招待所前面的石凳上，恋影不住地看向陈光冽所在的方向，等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闯进自己的视线。
　　她的身影动人地没在暗淡的夜色中，不知为何，在黑暗中，美得异常亮眼。她轻轻抖动着腿部，以让守候在黑夜里的蚊子没有可乘之机。
　　久久的等待并没有迎来她期待的身影。
　　时间晚了，没时间去放东西了，你直接到教学楼来，我们现在就出去。
　　恋影担心拍了一天的陈光冽太累，坚持让他先过来放东西，表示不出去玩儿也没关系。
　　因为广东白天的天气实在躁得惹人，所以陈光冽将两人的计划都安排在了那天晚上。恋影留他的原因本不是为了出去玩，只是想多和他待一会儿罢了，所以于她而言，只要有他在身边，其他的都不要紧。
　　但恋影怎拗得过这个自己喜欢得快要发疯的男人，所以最终只是无奈地往陈光冽所在的地方走去。
　　走到两人说好的地方时，恋影没有搜索到他的踪迹。站在原地等了片刻后，她看到那个自己心心念念苦恋苦想了一个多月的身影从远处走了过来。
　　像做梦一样。
　　真的，又见到他了。
　　恋影傻愣在原地，看着那个身影不断靠近，不顺畅的呼吸散在了空气里。她早早便认出了他，而他却是到了近处才略带诧异地看出了她。
　　恋影微笑，陈光冽淡然走到他旁边。
　　恋影抬头看着他的脸庞。既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
　　陈光冽从包里掏出一把伞，笑容略不自然地递给了恋影。“送你一把。”
　　恋影呆住。
　　“怎么了？”见恋影一脸木然，陈光冽问到。
　　恋影回过神来，微笑。“没事，谢谢！”恋影伸手想接过来，陈光冽却收了回去。
　　恋影瞪大眼睛看着他。
　　“你包那么小哪里还装得下，先放我这里。”陈光冽将伞收回包里。
　　恋影点点头，将自己买好的水递给了陈光冽。他自然地接过去，打开便喝了三分之一。
　　两人沉默着往公交车站走去，一路上也找不到什么话说。恋影小心地走在他旁边，保持着她认为合适的距离，紧跟着总是走得很快的陈光冽。
　　恋影大三实习时认识了一个男性朋友，对方是同志，也便跟恋影成了好闺蜜，他名为孟君儒。君儒身高和陈光冽差不多，但因为顾及恋影，所以走在一起时总会刻意缩小脚步，也会慢下来等她。
　　“判断一个男生在不在乎你的一个办法，就是看他走路的时候会不会等你。所以我对你是真爱！”君儒曾这样跟恋影说过。
　　恋影匆匆忙忙地追着陈光冽的脚步，脑子里想到君儒的话时不禁愣了愣神，随后低下头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公交车上，陈光冽不时会扭头跟她说几句话，大部分时候两人都沉默着。即便如此，恋影也没有因为尴尬而拿出手机，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儿，看着窗外。
　　到达陈光冽说的电影院时，两人站在柜台前看着当晚放映的电影。
　　“你想看什么？”陈光冽低头征询着恋影的意见。
　　“都可以，随你。”恋影习惯性地回答到。
　　恋影察觉不到陈光冽表情里的感情，所以也便不再多想。陈光冽就着时间挑了一部3D电影，还因为恋影戴着框架眼镜而特别为她买了一副可以直接附到上面的3D眼镜。
　　“是不是很体贴？”陈光冽灿烂地笑着。
　　“是啊！”恋影一脸无奈地笑着，接过陈光冽递过来的眼镜。
　　因为时间的缘故，两人只在电影院旁边的路边摊随便吃了点东西。持续了很长时间的厌食此时还是没有好，故而恋影只吃了几口便再也吃不下了。怕陈光冽觉得自己是因为嫌弃路边摊而不愿意多吃，恋影强迫着自己，不断地往嘴里送着那盘让自己反胃的炒面。
　　感觉到一直停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后，恋影抬头看向对方。“怎么了？”
　　“看你啊！”他回答到。
　　恋影挑眉。“看出什么了？”
　　“瘦了。”
　　她扬起嘴角，开玩笑道：“想你想的呗！”
　　陈光冽咧嘴笑着。“怪我咯！多吃点。”
　　“嗯。”恋影点着头。
　　吃到真的再吃一口就会吐时，恋影才放下了筷子。陈光冽还是略惊讶地看着恋影盘子里只动了一角的食物，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自然地伸手过来，挑过恋影吃剩的炒面，送进了嘴里。
　　恋影愣住。
　　这样的桥段，恋影看过很多。但当自己喜欢的男生在自己面前吃自己吃剩的东西时，恋影完全呆住了。
　　不知道算不算喜悦，因为恋影还是感觉不到自己的情绪。虽然见面前有些许明显的焦躁，但见面以后她的心情一直出奇的平静，平静得她什么都感觉不到。
　　但是，心里很舒服。
　　恋影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陈光冽，用力感受着麻木的身体里滋生出的那一丝丝浮动。
　　“你尝一下这个香肠吧！挺好吃的。”陈光冽指了指盘子里剩下的一根香肠。
　　恋影咽了咽口水，将就快漫到喉咙的感觉压了下去，却还是知道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她伸手拿过陈光冽手上吃得只剩一截的香肠，送到了嘴里。
　　“我吃不下一根了。那根你吃吧！”恋影嚼着嘴里的香肠，用眼神示意陈光冽把剩下的那根吃了。
　　陈光冽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很从容地将突然空了的手伸向另外那根香肠。
　　过来推销饮料的老板跟陈光冽说着粤语，从未用心听过也便没有学会的恋影第一次用心地想要听懂他们的对话，却是无济于事。
　　陈光冽跟着老板走了过去，片刻后拿回了两瓶饮料。
　　“有两块钱零钱吗？”陈光冽俯身看着恋影，将其中一瓶放在她手边。
　　“嗯。”恋影拿出钱包，将钱递给了他。
　　付完钱后陈光冽坐回了她对面，打开了自己手里的汽水。
　　恋影用手摸了一下瓶身，感受到指尖的寒意后犹豫了片刻，没有打开那瓶汽水。
　　吃完东西后两人起身离开，恋影用纸巾将汽水瓶上遇热后化了的冰水擦去，拿着跟上了前方的陈光冽。
　　恋影始终无法和陈光冽并肩走在一起，无论怎么努力地迈着脚步，两人之间总是差着那么一段距离。到达影厅门口时，恋影将包里的电影票递给了门口的检票员，接过存根后跟着陈光冽走了进去。
　　找到位置坐下后，恋影将没有动过的汽水放在了两人中间，随后小心地长吸了一口气，缓解着突然安静下来的氛围里两人略近的距离带来的紧张感。
　　陈光冽一直拿着手机，不时便在回着不知谁发过来的微信。只是他一直将手机放在离恋影很远的位置，她也便只是自己呆坐着。电影还未开始，恋影只是淡漠地盯着屏幕，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陈光冽回完微信后放下了手机，戴上3D眼镜后笑着调倪着自己。恋影微笑着附和他，电影快开始时才拿出陈光冽刚帮她买的眼镜。没有取下自己的眼镜便纠结地放到上面的恋影引来了陈光冽的温柔嘲笑。他示意她把眼镜脱给他，恋影照做了。
　　弄好以后陈光冽将眼镜递给了恋影。
　　陈光冽说过，他最爱电影。但期间，他却时常低着头回微信，让恋影不住地觉得是因为旁边坐的是自己，才扰了他看电影的兴致。
　　他偶尔会靠过来跟恋影说几句话，跟她介绍里面的演员还演过什么电影，让恋影回头记得去看。
　　他的每一次靠近，都让恋影的心跳不住地放肆着。即便他回身坐过去，她也要缓上半天才能再次集中精力，却也没有能够认真地看完那部电影。
　　电影结束后，两人依旧坐在原位，等着陈光冽口中的可能会有的彩蛋。但可惜，那部电影的最后并没有他提到的那个部分。
　　两人起身离开电影院，一直没有开灯的影厅让夜盲的恋影纠结地眯着眼睛，小心地摸索着脚下的台阶。
　　走出电影院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现在是不是没有公车了？”陈光冽扭头询问到。
　　恋影点头。“嗯，只到十点多。”
　　“反正不远，那我们走回去吧？”他看着她。
　　“好。”恋影微笑。“那，你还想去看海吗？”
　　陈光冽将沉重的背包换到前方，大步流星地向前走着。
　　“远吗？”思索片刻后他看向她。
　　“不怎么远，但也不算近。走到学校也还要往前一点。”恋影回忆着自己去过的最近的海滩。
　　“那去吧！你累吗？”
　　恋影摇头。“你累吗？”
　　“还好。那就去吧！”
　　恋影点头。
　　两人陷入了沉默。旁边车道上不断驶过的汽车只留下喧嚣的寂寥，两人的话题少之又少，也便长久地沉默着，只是陈光冽不时会说上几句。
　　恋影并不想尴尬了这难得的相见。但她太过爱他，在他面前，她的脑袋几乎是空白的。而两人这次，也不过是第二次见面而已，她能想到的东西，更是稀缺了。
　　陈光冽因为嘴角左下方长了一颗青春痘，故而坚持让恋影走在他的右侧。她只是微笑着感受着这个男人难得的幼稚，在他终于慢下来些许的脚步里抓到了几分闲适。
　　曲曲折折地绕了半天后，恋影终于将他带到了自己来过许多次的海滩。陈光冽将手机电筒打开，走在前方，不时回身替恋影照路。
　　两人走到海边后，恋影询问着海滩上摆满的竹箩筐的用途，但陈光冽也并不知晓。海滩上有几条被推上岸的小船，被翻过来倒置在海滩上。
　　陈光冽示意恋影坐下，自己则坐在了离恋影差不多一米远的位置。
　　之前放在两人中间的汽水被陈光冽装进了包里，此时他才拿出来，自己打开了汽水，边喝边捏着瓶身，瓶子不断地发出阵阵清脆的响声。恋影注意着他漂亮的手指。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发现他的手很好看。
　　陈光冽找着各种话题，恋影则因为脑袋一片空白而只是被动地答话。他低头刷微信时，恋影便扭头看向左侧的无边海洋，不敢过多地扭头看向右侧的他。
　　一对情侣突然从海滩的另一边走了过来，恋影略讶异地看着黑夜中的两人。
　　“怎么大晚上的还有人？”恋影开口。
　　“人家还在想怎么大半夜的我们会在这儿呢！”陈光冽笑道。
　　恋影咧嘴笑了几声。“也是。”
　　陈光冽抱怨说海风太小，恋影只微笑着迎着风吹来的方向，感受着这轻微的凉意。
　　“你看上面，月亮四周有一个光圈。”陈光冽仰着头。
　　恋影抬起头，看着天空神奇的景象，回应着他。
　　“你仔细看，那个圈其实是有颜色的。”陈光冽扭头看向她。
　　“是吗？”恋影纠结地盯着上方，始终辨不出他说的颜色，眼里只有暗淡的一圈白色。
　　“可能因为我是摄像师，所以眼睛的像素也比普通人高上几倍。”陈光冽开玩笑道。
　　恋影苦笑，仰着头用力地看了半天，最终无奈地低下头。
　　“不用纠结了，别把脖子仰断了。”他满眼笑意地说到。
　　恋影瞥了他一眼，无奈地挑了挑眉。
　　陈光冽将喝完的汽水瓶捏扁了，踩进了沙里。恋影看着没入细沙里的瓶子，顺势将眼神移到了一直没敢认真看的陈光冽脸上。
　　“要走了吗？”她问到。
　　“你想走了吗？”他看向她。
　　恋影停顿了几秒。“不想。在这儿坐到天亮算了。”她也开玩笑道。
　　陈光冽咧嘴笑着。“看日出吗？”
　　“可以啊！”她挑眉。
　　陈光冽只是微笑。
　　“开个玩笑。你也累了一天了，想走的时候叫我。”恋影说到。
　　“好。”
　　两人长久地沉默在夜晚的海边，暗淡的月光照不亮身旁的海水，反倒是城市依旧亮着的灯光洒在远处的海面上。
　　陈光冽始终没有靠近恋影，恋影也始终没有找到理由坐到他身旁。
　　终于等到他陪我来看海，可惜，连牵手走向你的机会都没有。对不起，这般辜负了你的辽阔和宽容。
　　恋影扭头看着微微晃动的海面，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眼里闪过一道暗淡的光芒后，陷入了死寂的空洞。
　　海水轻柔地晃动着，流进恋影的心里。
　　没关系！
　　她听到她说。
　　眼泪漫了上来，黑夜里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打转了几圈后，再次退了回去。

　　陷入黑暗的火车上，除了火车不断行驶的声音和不时传来的打呼声，寂静地让恋影发麻。脑海里挥之不去的身影灼烧着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点意识，每一次呼吸。车窗外不时闪过的灯光，在她风干了的泪痕上抹上了几许色彩，漂亮得凄美。
　　久久无法入睡的恋影爬下了床，走到车厢连接的地方，点燃了烟。那股无数次缓解了自己胸闷的舒适，再也流不进身体里。是因为你，占据了我所有的细胞的缘故吧！她苦笑。尤其是这里。她将手放到胸口，感受到自己因为尼古丁而加快的心跳。
　　烟雾缭绕在她的四周，从车窗里看上去显得异常虚幻。
　　人都说，身体里的细胞全部新陈代谢一遍需要七年。七年以后，我是不是就完全没感觉了呢？陈光冽。
　　恋影盯着远方起伏在暗黑里的山丘，眼睛酸涩得厉害。
　　或许，也用不上七年，毕竟，人这种动物，最擅长的，莫过于遗忘。不是吗？
　　又或者，我因为心跳的频率比正常人慢了太多，所以需要的时间，也会稍微长一些。长一些是多少呢？
　　一个七年，两个七年，三个七年……
　　恋影将手更用力地按在胸口上，努力感受着。
　　也可能，再多几个七年吧！
　　不过不打紧，我这人，混混沌沌地就过了三个七年了。只是如果思念这鬼东西真能一直这么煎熬，那我，可能熬不到所有爱你的细胞都死去，再重生的那天了……
　　而你，又会记得我多久？
　　一个月？两个月？半年？一年……
　　既然没有爱上我，不如现在就忘记吧！省得尴尬了我，尴尬了这份单向的爱恋，也尴尬了你给过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