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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章拾捌} ...

  •   ***第十八章***

      入了四月后,天气渐渐的暖了起来。
      清风淡然,夹杂着些许的凉意袭来,不知不觉中吹绿了伊洛河边的草地。阳光洒下,照亮了河边村民热情而淳朴的脸。他们农作、洗衣,甚至是夫妻之间的吵架,无一不令笑笑眷恋。
      笑笑醒来有些时日,但这短短的几日,竟是她这十几年来最轻松的一段日子。
      没有杀戮,没有任务,没有死亡的逼迫。

      坐在河边晒太阳的笑笑懒洋洋的躺在大石头上,悠哉的翘着二郎腿。清澈的阳光将她的脸照的格外纤细,细细的汗毛似乎都被照成金色。她晃着腿,伸长了手臂,五指分开,眯着眼看透过五指照过来的阳光,笑弯了眉。
      就这样简单而纯粹的生活真的很好。她微扬的唇角扁了扁——虽然有时候身上的伤口会很疼。

      涓涓流水,细细蝉鸣。
      河水撞击着石头,叮咚作响。大石头被河水冲刷的凉爽而光滑,躺在上面,是舒服却不刺骨的凉。
      笑笑闭上眼睛,眼皮上被照得很温暖,且忽明忽暗。
      头上遮过来的树枝不停摇曳着,隔断了阳光的直接照射,形成斑驳的光斑。
      “好舒服啊……”笑笑摆大字躺着。
      “等伤口被你折腾到裂开,看你还怎么舒服。”耳边响起稚嫩的声音。

      笑笑蹙起眉,懒得理会。
      挪挪身子,继续享受阳光——咦,谁的小爪子在她头上挥来挥去?
      “臭小子,把爪子拿开。”笑笑懒懒的应声。
      “嘁,我才懒得管你。是爹让我来叫你回去的。”童声闷闷的响起,很明显,对方也不愿意搭理笑笑。
      “谁要你管!小屁孩子,回去玩泥巴吧你!”笑笑唰的睁开眼睛。

      一颗圆滚滚的小脑袋逆着光映入眼帘。
      男孩子瞪着一双温顺的大眼睛看着她,无害的摸样好像观音莲座下的童子。
      只不过,他说出的话可不是那么中听——“那好,不要我管,你就饿着吧。说不定什么时候啊,某些人就饿得连泥巴都想吃了。”
      笑笑气的猛地坐起身,却不料牵扯到身上的伤口,痛的一阵吸气。
      “想打我?等伤好了再说吧。”小男孩温顺的眨眨眼,然后突然伸手拉开脸皮做了个大大的鬼脸:“啰啰……连小孩子都打不了的笨鸟。”
      说完,一溜烟儿的跑远了。
      尘土飞扬之间,是笑笑歇斯底里的吼叫:“云老头,管好你的儿子!!!”

      “躺好,换药。”云苏子语气波澜不惊,手脚麻利的将笑笑胳膊上的绷带拆下。
      “可是云伊……”
      “不要动,小心伤口裂开。”掀开垫在伤口上的布,云苏子轻抚了下伤口周围的皮肤,轻喃:“恩,还好。”
      “你那个儿子真的该教育了。”在疼痛的威胁下,笑笑终于放轻了声音,但仍旧不甘心的嘟囔。
      “有时间我会的。”云苏子打开身侧的药箱,取出新绷带给她换上。之后又陆续为她的皮外伤抹了药。
      清凉的感觉触上皮肤,恍惚间有些熟悉感。
      笑笑睁大眼睛看着搭在头顶上的床幔,鼻尖被屋里清凉的药味所缠绕。她努力回想着些什么——凤歌。
      眸子微微一颤。
      这间屋子太冷了,她想,不像凤歌的屋子里那样总是漾着馥郁浓烈的药香,还有那总是被气泡顶起盖子的小金锅。
      “我在想些什么……”笑笑用力的眨眨眼——凤歌已经死了不是么?
      “说什么?”云苏子问。
      笑笑侧头,迅速道:“我什么时候会好?”
      云苏子同样很迅速的回答:“只要你不折腾。”
      “嘁——只要你儿子不欺负我。”笑笑看着被裹好的手臂。
      云苏子收好箱子:“很光荣?”
      笑笑猛的把被子拉过头顶:“我睡觉!”
      “好,一会儿我让如沐来给你送饭。”

      门一开一合。
      云苏子的脚步声渐渐的行远。
      被子被缓缓拉下来,笑笑双手掐着被,怔忡了一阵。直到胸腹内突然袭来的疼痛将她的思绪又拉了回来。
      “嘶。”她伸手扣住胸口,想要抵住那一阵一阵席卷而来的冷意。

      自她跳崖已经有些时日,虽然身上的伤势在逐渐好转,但体内的寒毒却越发的肆虐了。笑笑抿着唇,她早就猜到主人不会轻易的放过自己,除非被他找到尸骨,否则抓她回去时迟早的事情。
      而寒毒的肆虐,只算是他一个小小的惩罚吧?
      她用手搬开行动不便的左腿,掀开被子缓缓坐起身。冰冷滑腻的东西不停在体内窜来窜去,苍白的皮肤下泛着骇人的青色。
      她急促的呼吸着,伸手摸出那晚被她藏到床下的香囊,颤抖的解开带子。
      里面装着一块冰晶。
      通体透明,泛着幽蓝。
      她看着那块冰晶,犹豫着该不该再一次依赖它。可接下来席卷而来的疼痛让她迫不及待的将冰晶凑到鼻下深深的一嗅。
      疼痛瞬间减轻。
      她知道,自己的脉相肯定又平稳了许多。
      而自己中的毒却越来越深了。
      笑笑攥紧了手中握着的香囊。

      咚的一声躺回床上。
      笑笑翻了身就不再动弹了。

      另一边,郊外。
      四月的太阳在这里好像突然毒辣了起来。
      红日挂在山头,残红蜿蜒,顺着暗青色的山林,一路蔓延到山脚下,仿若暗淡的水彩,浸在黄色的沙粒间,被风吹散。
      一行刑犯的队伍在尘土间缓缓的前进。
      风又大了起来。
      狱卒啐骂了几声,手上的鞭子不禁挥的更加用力。
      “县令那个老王八蛋铁定跟咱哥俩有仇!什么苦差事都往咱们身上推!”干瘦的狱卒啐了口唾沫,攥紧了手上的鞭子,嘴里骂骂咧咧。
      “可不是!他娘的,老不死的早该归西了。”高大的狱卒掏出腰间的水囊灌了一口,咕咚一声咽下去:“你知道咱们要去的幽州是什么地方么?”
      瘦狱卒努努嘴:“说说。”
      “那可是‘四极’之一啊!又叫幽天!你说这哪叫流放犯人,这不连咱们也流放了么!”
      “四极?”
      “你他妈的脑袋装的是粪啊!怎么连四极都不知道。幽州…幽……哎!总是都是传说中世上最偏远的地方,个个都是鸟不生蛋的地儿!”
      瘦狱卒明显有些胆怯:“那、那咱们怎么办?”
      “鬼才知道!……喂,你他妈的,别偷懒,快走!”高狱卒伸出鞭子指着不远处跌坐在地上的犯人。
      犯人蜷缩在地上,累得大口喘着气。
      “我说话你听不到是不是?老子让你快走!找死是不是?”高狱卒大步穿过队伍跨过去,甩起鞭子就开始抽打他。
      “不、不要打……求你……不要……”被鞭笞的瘦弱犯人不停的躲闪着。
      “还敢躲?给老子呆好!”狱卒揪住他的衣领,一巴掌拍在他的脑后。瘦弱犯人被打的一个趔趄,还没等缓过来,铺天盖地的鞭子就又席了下来。

      惨叫声不断。
      风沙呼啸在队伍之间,犯人们头也不抬的前进着。笨重的刑枷压在肩上,传来沉甸甸的痛,脚上拷着脚镣,走起路来哗啦啦的响着。
      颤颤巍巍的犯人们歪歪斜斜的走着。
      狱卒的谈话掺杂着被抽打犯人的呜咽声断断续续的传来,有些人被吓得小声哭了起来,肩膀一颤一颤的。
      幽天?
      听起来,很恐怖的地方。

      一抹格格不入的微笑绽放在阳光下,琉璃般透明,仿若那人的眼眸。
      他并没穿狱服,木头刑枷下的他穿着一袭杏色暖衫,身体修长而挺拔。他走在队伍中央,步履慢却稳,一步步,走得极为踏实,毫不虚浮。
      他似乎对那个幽陵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与千皇同样露出兴奋神情的,是他身边一个短发蓝衫的男子,他的头发很短,是怪异的棕色,额前束着蓝发带,显得很精神。
      蓝衫男子斯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他快步走到老虎的身边,眼睛看看他又看看千皇:“哎,你们听过那个地方么?”
      “没有。”老虎摇头。
      千皇没说话,当然,良辰也没指望他能说些什么。
      闷葫芦一个。

      “幽天是四极之中的极寒之地。”
      良辰寻找声音的来源,最终睁大了眼睛锁定到千皇的脸上:“你说话了?”
      千皇自顾自的说道:“苦寒幽天、绝域崇山、烟瘴三危、孤悬羽山。”
      良辰扑哧一声笑出来:“绝育……”

      狱卒的目光恶狠狠的扫过来,良辰立马捂住嘴,憋的眉飞色舞。
      千皇被他表情逗的忍不住莞尔。
      几个狱卒跟在队伍旁,不停抽打着体力不支的犯人。由于所犯的罪不同,罪犯肩膀上的刑枷也是不同重量的。最低二十公斤的重压,再加上几天几夜的长途跋涉,有的人已经支持不住了。
      虽然他们几个人的刑枷都不算很重,但能这样说说笑笑也是很难得的。
      尤其是千皇这样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人,居然顶这个十五公斤的刑枷还面不改色。当然,还有良辰这个顶着十三公斤刑枷的怪人。
      几人中老虎的刑枷是最重的,二十五公斤。他是因为杀人而被抓进来的。
      不过良辰一直无法理解,老虎这样的纸老虎,怎么会有胆子去杀人?别看他在牢里多么多么厉害,其实都是保护自己的伪装,他本性不坏,还有些憨傻。
      就像现在,当所有人已经安静的时候,他突然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你懂得真多。”
      良辰伸出夹在刑枷里的手指对准自己的鼻尖,结果却招来一记白眼,只得悻悻的放手。
      千皇淡笑:“多谢你说我时没带着某些字眼。”
      老虎一头雾水。
      良辰则是笑的一脸促狭。
      风呼啸而起,千皇抬眼望了望远处的山:“汝阳镇离这儿多远?”
      “不认识。”良辰扁嘴。
      倒是老虎接口:“很近,差不多明早就能到了。”

      明早。
      千皇的弯着手去抚摸刑枷上的锁,眉头舒展,目光澄澈。
      雪柩宫的头号杀手。
      如果失去了她,相比对于他也是具有很大的杀伤力吧?
      怀中的纸条似乎发出细微的温度,灼烧着他的皮肤,上面简洁的写着笑笑与血影之间发生的事——听说她坠了崖。
      如果不是自己提早在她的香囊上绣了相思蛊,恐怕自己也会认为她死了。从自己入狱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几天,时间不多,看来他必须赶快行动了,绝不定让韩沙索水在他之前找到笑笑。
      不知道,她看到这副面貌的凤歌,会有什么反应呢?
      真是好奇。
      千皇淡淡的勾起唇角,但很快又将那抹笑容隐起,低着头混杂在歪斜的队伍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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