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冷》拾陌、

19、{章拾}上

　　又下了一场大雪。
　　雪漫天山，陡峭的崖壁覆上了一层松软的雪。人迹罕至的山脚下是满眼的素白，阴森森的闪着白光，仿若在灵堂里翻飞的缟素。旋风忽来，蓬松的雪被倏地刮起，仿佛每片雪花都被风送进了刀片，刮到脸上，是硬生生的疼。
　　好在，住在这里的人，都是不怕这些的。
　　他们的脸好像坚硬的冰雕，几十年、甚至几百年都不会改变、融化。
　　远远的，一个瘦弱的人影费力的前行着。风雪越来越大，他的双腿陷进大雪里，眼睛被风刮的睁不开，衣服也紧紧的贴在身上，更显得单薄。
　　少年不知道自己在齐膝深的雪里跋涉了多久，只知道脸已经不再冷了，反而火辣辣的滚烫，四肢被冻得毫无知觉，好像碰一下就会掉，雪花不断的飘进眼里，一片酸涩。

　　扑通！
　　又一次摔倒了。
　　他咬着牙站起身，啐去满嘴的雪，踉跄的站起身，虽然摇摇晃晃，但好在没有再倒下去。
　　这样的跋涉他几乎每天都要经历。
　　有很多次，所有人都认为他会死在这里了，可他每次都活了下来。
　　活着回到雪柩宫，然后在活着回去。
　　没有马车、没有坐骑，就靠着两条腿，来回的跋涉着。

　　苍茫大地，一片雪白。
　　远处，仍旧是一片雪白，什么都没有。
　　而那大雪中的黑影，也好像随时都会被雪覆盖一样。

　　“他功夫不是最好的，但这份耐力却好的惊人。”披着黑色狐裘的男人似笑非笑，眉间的冰骨清梅被雪花点亮，仿若真的盛开了一样。他苍白的脸隐在黑色狐裘里，宛若冰雕：“你说，他能活多久呢？”
　　“属下不知。”男人旁边的黑衣人低眉顺首。
　　“应该比其他废物要好些。说不定，还能有些大用处。”韩沙索水的双手拢在狐裘内，左手不停转动着右手的扳指：“其实，我是不喜欢看宠物自相残杀的。”
　　可是怎么办？
　　他们非要给彼此留下机会，让对方来反扑自己。
　　韩沙索水唇角的弧度仿佛被凝结，永远都不改变——这不是他喜欢的方式呢。所以他该好好调教调教自己的宠物了，不是么？
　　“今天让他先不要来见我，先去修罗殿吧。”口吻清淡，好像在说这一件极为普通的事情一样，可雪柩宫的人都知道，修罗殿等同于地狱。
　　在那里，被选中的孩子开始第一轮的厮杀。
　　跟所有培养杀手的地方一样。在修罗殿里，最平常的是死亡，最卑微的是生命。没有人会同情，也没有人被同情。
　　从那里生存下来的人，都变成了——兽。

　　少年的手冻得几乎握不住刀。
　　对面的人红着眼睛朝自己冲过来，却被他躲开了。迎面杀来的人显然已经拼命厮杀了很久，手上的刀挥的毫无章法可言，脸色也泛着青，浑身是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他暗自庆幸，自己不是一直住在修罗殿的。
　　他还有些别的用处。
　　少年费力的抬起刀相抵——锵！他被那人的蛮力逼得退了几步。对面男孩的眼神混沌，目眦欲裂，白岑岑的牙呲出来，真的好像是一头畜生。
　　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这样吧？
　　不过那又怎样？能报仇就好。
　　心突然安定了下来，即使身上的刀上在不断的增加，即使疼的想要昏过去。
　　可他，仍旧会坚持下来。
　　就像原来一样。

　　“嗯，这次也活下来了。”韩沙索水坐在宝座上，凝视着门前站立的少年。他走到自己脚下，温顺的跪下。像是极力压抑着才不颤抖一样，他的头发披散下来，发丝被血浸湿，干涸、新鲜的血液顺着头发、脸颊和关节各处不停的往下淌着。
　　“主人……”他低着头，膝盖下面一片暗红。
　　“好孩子，你的耐力果然不同寻常呢。”韩沙索水伸出手去抚摸他的头顶，微微用力，手下的少年嘤咛出声。发顶上的伤口裂开，又开始汩汩的流血。
　　韩沙索水的手挪到他的下巴上，轻轻一挑，少年抬起头，一张瘦削的脸分外惹人怜惜：“多么美的孩子，沾上了血，更是美丽的惊人。”他将指上的血抹到少年的唇上，轻柔的摩挲：“三天内，尽量让自己的身体复原好么？我不喜欢脏兮兮的宠物。”他语气轻柔，手却在加重力道。
　　“是……”
　　“如果好不了，那么就死掉好了。”韩沙索水松开手，笑容温柔而残忍。
　　“是，主人。”少年咬着唇，低下头。嘴角又一次裂开，淌出血丝。
　　这样狗一样的活着，究竟值不值得呢？
　　被人拖下去的时候，少年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