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与天比高》林落风痕

9、九、大铸剑师

　　“给我的生辰贺仪？”未明愣愣地问。

　　他以为受宠若惊已是很久远的事了，然而此时此刻却还是远超出他的期待，一时也不知是惊喜更多，还是惊吓更多。

　　“你既惯于使剑，理应有把称手的武器傍身才是。”

　　未明捧着傲天神剑，手臂不觉在微微地发颤，忽而道：“原来二师兄记得我的生辰。”

　　在他二十岁生辰到来之际，师父和大师兄有意为他庆生，特地传书召他回去。

　　行冠礼那日，逍遥谷亲朋满座、宾客盈门。除了他的知交好友尽数到场外，武林各大门派也无一缺席。

　　毕竟他虽卸任武林盟主之位已过一载，但看在他那位现任盟主的大师兄的面子上，众人也会争相前来道贺。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说着些恭贺的吉利话，当然，也不会没眼力地提起没有到场的那个人。

　　就好似逍遥谷中，从来就只有大弟子与三弟子。

　　东方未明站在人群中央，忽而攥紧了手心。繁华似锦，人潮涌动，却无一人知晓他心中所愿。

　　直到这一天，才觉功成名就竟是半点趣味也无。

　　若是可以选择，他宁可回到那一年的元宵节，在江湖中他或许还是个没多大名头的小子，然而在寒冷的冬夜里，在暖炉旁等着吃元宵的，有师父、老胡、大师兄……二师兄和他。

　　只是，他的二十岁，犹有逍遥谷在，而二师兄的弱冠之年，却独自漂泊在何方？

　　他这边思绪翩跹，待回过神来，才记起向二师兄道谢。他心中但觉欢喜，忍不住道：“从客栈出来时忘了取剑，师兄当年赠我的太乙刀剑，我是一直带在身边的。”

　　荆棘闻言一愣，想起取得佛剑魔刀之后，转手赠予师弟的旧刀剑，现在想来颇有几分拿不出手，当年倒是他欺师弟年幼了。只是不曾想，东方未明竟当真拿来做佩剑，使用至今。

　　他略有些别扭地撇过脸去，闷声道：“为何不请老胡帮你重铸把好剑，何况，你自己不也挺能耐的嘛，这几年间，就没能铸一两把比铸剑山庄名气更大的剑？”

　　他铸的剑……还真是有这么一把。未明直到此时方才如梦初醒的样子，跳起来抓住荆棘的胳膊，目光热切无比地看着他：

　　“二师兄，我为你铸了一把剑！”

　　荆棘自从得了佛剑魔刀之后，但觉这对刀剑与他心意相合，从此于世间的神兵利器皆不上心，但看着师弟急切渴盼的目光，竟是忍不住想看看这小子铸的剑究竟到了何等水平。

　　这天清早，未明折回洛阳城，仍是投宿在河洛客栈，小二见客官去而复返，机灵地并无多问，殷勤地上前招呼，一如此时见了他二人一般，而未明满心再无他人。

　　或许是冥冥中自有天意，洛阳城是他一切成就开始的地方，也注定会在此地失而复得。

　　荆棘跟着师弟回到客栈，倚在门边看着他打开包裹，那对太乙刀剑立时跃入眼帘。师弟所说的剑不离身果然不虚，而且看得出擦拭得很勤，刀剑看上去灿然如新。

　　他略略将目光移开，顿时就被未明手中拿起的剑吸引住了。

　　神兵皆有灵性，他也是知晓的。但从来没有一柄剑，如同眼前这柄，让他忍不住惊颤，竟是不知不觉已伸手取过，仿佛有种神秘的牵绊，与他的灵魂深处相应和着。

　　“这把剑是我思念……与二师兄相处的时光而铸，铸成之后，就觉得与二师兄的感觉特别相像。”于是带在身边，就像是与那人朝夕相见。

　　荆棘的目光落到剑锷上，只见镌刻着“荆棘”二字。

　　未明顺着他的目光也瞧见了，不由心虚起来，辩解道：

　　“我离开逍遥谷日久，忍不住思念学艺的时光，铸的剑就以师兄的名字命名了……以后再铸成剑，就起名为无暇，再然后就叫月轩……”

　　随意而漫不经心的说辞，未能将心底的局促忐忑掩饰得丝毫不露。

　　所幸对面的人一贯的神经粗，对他那隐秘的小心思毫无所觉，只是觉得他这个师弟为剑命名的想法太过可笑而偷懒。

　　何况，他还没死，何劳将他的名字刻在剑上。

　　忍不住啐了一声，“剑是好剑，人还是那么笨。”

　　话虽如此，却仔仔细细地看起了剑，目光明亮中有着显而易见的欢喜，最后郑重其事地转向他：

　　“师弟，多谢了。”

　　二师兄居然向他道谢？未明强忍住冲到屋外仰头看天的冲动，天上不知道是否在下红雨呢！

　　荆棘屈指在剑身上一弹，沉吟道：

　　“常听人说，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原先只觉得可笑，剑本是为人所驭，怎有剑客为剑而殉的道理？”

　　“却不知为何，此剑方才入手，这句感慨就仿佛自心中油然而生。”

　　此言一出，未明只觉心头一跳，不知师兄何以出此不祥之言，忙打岔道：“师兄为何作此感慨？这倒是师弟的不是了，不如师弟亲自下厨做几道菜，来向师兄赔罪如何？”

　　逍遥谷中，若论厨艺，小师妹王蓉是当仁不让的第一，而未明偷师各地名厨的绝技，加上在谷中多有练手的机会，如今也是不遑多让。

　　下楼找到客栈掌柜，谈好了借厨房一用，又请小二到酒肆买了两坛上好的杜康。申酉相交之时，已打点好了一切。

　　这个时辰，食客渐渐多了起来，大堂里坐满了七八成。师兄弟二人挑了临窗的座位，隔开几张桌子，坐了几位江湖人，酒到酣时，谈话声也越来越响，时不时有几句飘过来，还夹杂着熟悉的名字。

　　“华山掌门上个月招女婿，听说排场着实不小。”

　　“先不说排场，可真是一场热闹好戏。从来听说比武招亲，却没见过一派的男弟子都为一个女子同室操戈的，竟是所有的师兄弟一齐下场比武，同门之谊也顾不得了。”

　　“你懂什么？赢的那位不仅可以抱得美人归，想来华山派的下任掌门之位也是囊中之物，试问谁人不奋勇争先？”

　　“哈哈，可不是呢！谁让曹掌门只有一个宝贝千金。”

　　“早听闻曹岱物色乘龙快婿多年，千挑万选，方才选中了谷盟主，怎么一两年间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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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题扯到谷月轩身上，那群人的议论声明显低了下去，若知晓几步之外还坐着前任盟主，他们怕是恨不能将先前的话都吃下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