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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圣堂是个传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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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香又纯的豆浆,客官来一碗吗?”
“一碗豆浆,一笼包子。”
摊主闻声望见来人,露出了憨厚的笑容:“是你啊,有阵子没见到了。”
未明撩起衣摆坐下,随手将一个钱袋甩到了桌上,“近来可好?”
洛阳早市的小白豆浆摊远近闻名,但巳时将尽的时候,疏疏落落的不见几个客人。
别后经年,摊主小白又见到这少年人着实有几分惊喜,见他熟门熟路地坐下了,当下也不多话,端了豆浆与包子过来。
未明当年拜师学艺时,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少年心性,耐不住寂寞,时日一久,逍遥谷那几亩地不够他撒欢的,洛阳城也就慢慢地成了他的势力范围,就连以前在城里横着走的金员外,远远地望见他下山来也赶紧躲没影了。
这一两年来他侠踪不定,旧地重游,倒像是个异乡客了。
未明见小白完全无视了桌上的钱袋,无奈地指了指,问:“眼熟吗?”
小白先是一愣,打量了两眼钱袋,倒是瞧出来了几分,像是前头刚走的那个客人腰间挂着的。他不似其他精明商人一双利眼老往客人的身上瞄,但那位客人是个吃白食的,他上前讨账时,却被推了个踉跄,只能由得那人扬长而去,故而留下的印象深了几分。
未明碰巧瞧见了,少侠正好心情不佳,少不了出手教训了那恶人一番,顺手讨了点利钱。
小白回过神来,拿起桌上的钱袋,从中数出几个铜板,然后将钱袋推到未明手边,
“无需这许多,还请少侠还给那位客官吧。”
未明不比旁人,这位卖豆浆的老实巴交的男子的根底,他却是知晓几分的,心知勉强无用,也只好应下了。
看小白忙前忙后,右手始终垂在身侧使不上力。未明暗叹了一声,昔日闻名河洛的大力鹰爪功,怕是难以再现江湖了。
无人能想到这早出晚归、辛劳侍奉老母的小白,曾是赫赫有名的神捕,令匪徒闻风丧胆的高手,如今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却不见他有半点怨天尤人,依然如平常人一样生活。
犹记得那年忘忧谷中惊心动魄的一幕,未明前往神医家中探沈湘芸时,不想撞见天意城的人追杀小白。当年未明武功还未有大成,对上天意城四杀手之狂,在对方狂风骤雨一般的攻势下,甫一上手应付得颇有几分吃力。然幸而他不曾晚到一步,否则沈湘芸与小白恐难幸免于难。
也是那时,未明才知晓了那个卖豆浆的憨厚男子曾经的身份。今儿原是为了打抱不平,看不惯吃白食欺负老实人的,现下回过味来,也觉做得过了些。他托腮沉吟,忽想起进城时路过江府,远远瞧见江瑜在府门前作揖迎客,那副温文谦恭的样子让人很难想到此人深不可测的心机手段。
当年未明初出江湖不谙世事,无意中窥见了江瑜挟制金员外的手段,再想起他在城中收买人心的作为,心中着实震惊,从此对深受武林敬重的江府父子再难放下戒心。
回忆方才对付吃霸王餐的那人时,倒像是学足了江瑜当年的手段,想着那小子笑里藏奸的模样,心里颇有几分膈应。
天龙教大战时,江家父子混迹在武林正道之中,未见显山露水,要说使过绊子也无真凭实据。平白无故说出对江家父子的怀疑,纵使他曾是统领群豪的武林盟主,想来也未必能取信世人。
他的目光落在抹桌子的小白身上,暗叹道:即使是眼前这位忠厚老实的退役神捕,或是洛阳城中依然威风凛凛的史刚史捕头,都未见得会将他这个毛头小子的说辞当真。
小白原名白展基,昔日与史刚齐名,号称天下两大神捕,以大力鹰爪功闻名江湖,折在他手下的□□高手数不胜数。在追捕一位天龙教徒时,遇上了龙王厉苍龙,被其拧断了手筋,一身功夫尽废。
龙王当初留他性命,或许是不屑亲自动手,抑或是满怀恶意,想瞧瞧这位神捕被废了武功之后,如何应付江湖上闻风而来的仇家。却不想大隐隐于市,小白带着老母亲,在洛阳城定居下来,混迹市井之间,早出晚归勉强混个温饱。
未明的这番剖析,自觉有七八分在理,但不乏他对厉苍龙此人的憎恶在内。
他终身难以忘怀,那日的天都峰上,荆棘为他挡下足可致命的一击而落崖,只觉神魂俱碎,未有一刻迟疑就跟着跃下,也是上苍垂怜,方才能救回师兄来。
却也因此未能及时杀了厉苍龙泄愤。后来听无因方丈说起,厉苍龙被他的兄长厉苍天带走了。销声匿迹二十年的天王重现江湖,身为武林盟主却无缘与这等豪杰打个照面,但他早已顾不得这许多。
荆棘当日的伤势极为凶险,好在未明的医术尽得神医真传,在他的细心照料下方才转危为安。
无因方丈与柯降龙来找他时,说起天王欲与武林正道定下盟约。天王虽带着迦楼罗、紧那罗以及乾达婆回归,但龙王经营二十年的天龙教已是今非昔比,厉苍天想要平息内乱亦非一时半刻之事,而正道中人在与天龙教的交锋中折损了些力量,双方都需要休养生息,遂达成了平息干戈的和议。
未明心知前辈们早有定议,倒不介意他这个盟主当得有名无实,只是与两位掌门一番长谈之后,回去却发觉二师兄已不告而别,令他悔恨至今……
忆及旧事,他低头掩去了眼底的一抹厉色,纵是师兄无恙,从那之后他与厉苍龙也是仇深似海,不敢或忘。
默然半晌,方才端起碗喝了一口豆浆。此时铺子生意清淡,他慢悠悠地就着豆浆,吃完一笼包子,然后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起来。
“大娘最近身体可好?”
“好,谢少侠挂念……”
正此时,一条人影风风火火地来到摊前,劈头就道:
“大娘风寒刚好,你怎么就出来摆摊了?我让回春堂的大夫留了几支上好的山参,回头去拿了给大娘补补身子。”
未明抬头望向那脸上遮着半副铁面具、背上斜着一条升龙棍的人,没有被人无视的着恼,反倒对这位铁面无私的捕头大人从未展现于人前的面貌颇觉有趣。待看够后,方才起身含笑招呼道:
“史捕头,别来无恙。”
史刚这才瞧见他这个大活人,不由暗道一声惭愧,面上却未露半点,抱拳道:“东方大侠,多日不见,来洛阳怎也不知会兄弟一声!”
未明曾跟随师兄下山剿匪,也领过几次朝廷的赏银。这位朝廷三品大员身上仍留着江湖侠气,与他也算有些交情,此时听了史刚语气中的热忱,心中一动,笑道:
“正要叨扰,却怕史捕头公务繁忙。”
“好说,好说,难得东方兄来洛阳,不如由我来做东,到前边茶楼小叙,东方兄意下如何?”
未明欣然应诺,他二人自说自话间,已帮小白收拾好摊铺,再相陪到回春堂取了人参送至家中,探望过大娘之后方才告辞,随后两人沿路折返,往市集旁的茶馆走去。未明初时就猜到史捕头找他想是有事相商,到此时更是有九分笃定。
于是两人在茶馆内坐定后,他索性就直截了当地开口询问。
史刚也没有绕圈子,将心中所思之事直言相告:“史某日前翻阅典籍,记载中有一内功心法,能使人的武功复原如初,然而古籍年月已久,残缺不全,难以追寻神功下落。逍遥谷的武功博大精深,东方兄弟交游遍天下,不知可曾听说过?”
未明一听即知他所问是为小白,然而这样的武功他却是闻所未闻,也只能如实作答。而此时,邻座上忽然有个声音斜斜地插了进来:
“传闻南宋时有武功绝学名「指元篇」,修习者一两年间即可使武功恢复旧观。”
两人心中一惊,转头望去,却是那位说书人徐子易。
这会儿茶馆里生意清淡,除却他们三个茶客外,只余埋首账簿间的掌柜,和倚在一旁角落里打瞌睡的店小二。
未明早知徐家兄弟二人身怀绝学,然而以他如今的武功修为,竟连徐子易何时现身也未能察觉,心下不由骇然。
史刚闻言却未露喜色,眉头紧锁,喃喃道:“南宋至今已有数百年,朝代更替,谁人又能知晓这武功绝学是否传承下来了?”
徐子易闭口不答,专心品茶。
未明只得劝慰史刚数言,并承诺行走江湖时会帮忙打听,史刚早知此事希望渺茫不可强求,当下谢过他后,少坐片刻即告辞了。
未明目送史刚离去后,方才起身向徐子易一揖:“许久不曾向先生讨教茶经,可否移座少叙?”
徐子易施施然地踱过来,还礼道:“叨扰了。”
未明貌似专心致志地听他慢条斯理地长篇大论扯完茶经后,亲手斟茶奉上,待徐子易稍润嗓子后,这才问道:
“先生博古通今,可否指教指元篇一书的来历?”
徐子易早知他有此一问,微微一笑道:“指元篇乃宋朝时一位武学通天彻地的大宗师所著,相传在南宋时为柳姓人士所得,其后下落不明。”
“如此,却是无处可寻了。”
“非也。”
未明心中一动,“莫非先生认得柳氏传人?”
徐子易摇头笑道:“要在当世找寻其传人固然难比登天,但要寻得指元篇一书,却也不难。”
既是不难,何以不愿对史捕头明言?未明忍不住腹诽了一句,却还是恭恭敬敬地求教。
“圣堂之钥,可是在东方少侠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