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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二、劫后余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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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赌坊开在街市拐角处,向来是个热闹所在,坐落之地的巷子也是颇负盛名,巷子深处,天剑门与长虹镖局比邻而居,算起来,镖局离赌坊更近几步,隔了几座宅院,不过半里之地。
镖队一行约十数人匆匆而过,未明略慢了半步,不曾瞧见领头的是谁。近几年来,长虹镖局的生意多是关伟押队,但昨夜酣饮,关兄只怕仍是宿醉未醒。按镖局的规矩,择了日子出行,若非情况特殊,一般都是天明时分启程,却不知这会子趁着夜色是往何处去了。
荆棘偏过脸,瞧着师弟望着镖队出神,他也未瞧清打头的是谁,随口问了句:“可是关家那小子?你想去打个招呼?”
未明应了一声:“清晨走得匆忙,未曾与陆兄关兄道别,不知他二人怎么埋怨我呢。”陆少临倒是无妨,左右洛阳这地界也没有能管得住他的人,然关伟一向被管教得甚严,昨日醉倒在酒楼被接回去的时候,未明也已醉意朦胧,醒来后记不起当时的情形了……说起来也不知道酒钱最后是谁付的,总不会是关总镖头吧?
未明向来出手豪迈,与朋友们相聚时付起酒帐来甚为大方,昨夜颇有几分醉意,此事抛诸脑后,清晨欲出洛阳城时落落寡欢,也未能记起来。
许是长年累月的习惯使然,酒账一经想起,着实从心头过了过,至于陆少临关伟见他不辞而别,是否埋怨他不够意思,他不过随口一提,其实并未太放在心上。
若非得与师兄重逢,世事于他,如行走在经霜的荒原野道,萧瑟沉寂,不见鲜活色彩。一人独行无人作陪,寻寻觅觅不知所踪,也无一个地方想要停驻。
如今却是不同,满心欢喜,犹如寒冬冻土,转瞬逢春一片生机盎然。有师兄在旁,世上再无不可去之处,万般事也就上心了许多,此前小节上的疏忽,也就浮上了心头,顿时多添了几分用心。
这般直白的心思转变,未明不觉心虚惭愧。荆棘却和江湖人一样,素知师弟是最好交朋友的人,以为他是在惦念朋友而神思不属,当下就有了几分踌躇。
若换作昔日逍遥谷里的岁月,他可没这份心思陪着师弟访友。可久别重逢,才打个照面就见这位师弟被一群人追着砍,在未查明原委之前,暂且还是寸步不离的好,免得出了差错,师兄和师父面上不好看……
至于那群杀手从何未来,师弟既是说不出个究竟,他也懒得再问。江湖人眼中的东方未明,武功是否天下第一也颇为值得争论。但在荆棘看来,眼前的人依然是当年拜师学艺时的样子。横竖这洛阳城即便一步一杀机,也有他这个做师兄的护着。
多年江湖阅历,令未明养成了谋定而后动的习惯,世间能让他冲动不顾的也就那几桩,平常心思百转,行动却不急不缓。
眼下的事更无要紧之处,是追上镖队探问究竟,还是到几步之遥的长虹镖局登门拜访,未明正在沉吟之际,眼角余光瞄到了一个颇为眼熟的身影,在左侧的民舍上方一闪而过。
看身形有七八分是认识的,但那人行动之间姿势略有些怪异,分明像是跛了一条腿。何况在夜色的遮掩下,未能瞧得真切。
正当他犹疑时,站在他身旁的荆棘瞧了过来,“方才过去的,不是你那位经常饿肚子的朋友?”
荆棘站位巧了些,正好能瞧见飞快掠过的那人的几分面目。
在他这位师兄眼中,师弟的酒肉朋友甚众——这倒不能说是冤枉,未明结交的朋友里好酒的不在少数,就连在路上遇见个和尚,都一日也离不开酒肉,买个包子都非得肉包才肯下肚。
待到结识了傅剑寒杨云等人后,未明更是时常在山下聚众豪饮,就连铸剑山庄那位颇有文人雅士气质的少庄主任剑南,不幸误交匪类,被他们三人拉去磨练酒量,隔三差五地醉倒在村肆之中。
铸剑山庄的主人任浩然终是按捺不住,修书一封寄到逍遥谷,言辞之中暗示无瑕子约束门徒。无瑕子看信后大为恼火,那年春节未明收到的红包也就微薄得让人心酸,偏偏还被二师兄在旁好生嘲笑了一场。
从那以后,未明就学乖了些,入冬之后的三个月,乖乖地呆在谷里练武,不随意走动,哄得师父欢心,过了年再下山去撒欢。
他的酒友们从来都在山下等他,会找上逍遥谷来的人寥寥无几。
只有那位叫萧遥的,三次登门拜访,都是快饿死了来讨饭吃的。
男儿大丈夫,手脚健全,却连养活自己的本事也没有,活着也是丢人现眼——若换作素不相识之人,必然逃不过荆棘的这句吐槽。
然而既是师弟的朋友,为免师父在他耳边多唠叨几遍逍遥谷的待客之道,话到嘴边还是忍了。
何况,那人本来就是个要饭的,据说还是丐帮中的青年才俊,是各位堂主帮主看好的后起之秀。
“当真是萧遥兄?”
未明听荆棘这样说,心知断不会有错,当即朝那人隐没的方位追去,他的轻功可说是冠绝武林,而荆棘从小修习逍遥心法,自是不弱。
他二人起步虽缓了一瞬,但普天之下能让他们跟丢的人也不多了。
未明与萧遥颇有些交情,也曾想打听萧遥的下落,俱无所获。因此人身上担着的干系,他与至交好友也未曾提及,而荆棘素来独来独往,少与他人交好,不问一句就相陪而来,也不过是看在他这个师弟的面子上。未明胸口一热,悄悄用传音入密道:
“师兄,你可记得前年朝廷出的大乱子?”
未明的武功已是登峰造极,传音之时气息丝毫不乱。荆棘的内力不及师弟,闻言脚下缓了缓,调整了气息方才应道:
“你是说诚王叛乱的事?”武林与江湖从来都有隔阂,但那样声势浩大的造反,想不知道都难。
未明亦步亦趋地跟在师兄身侧,悄悄地将所知的情形简要地说了一遍。
在武林为对抗天龙教而结盟之际,朝堂上同时起了一场大动乱。诚王勾结东厂与倭寇起兵造反,最终在朝廷与江湖两股势力的绞杀下败退。
朝廷的事,未明一知半解,却惊闻他的两位好友萧遥与燕宇也被卷入其中。
他素知萧遥虽是四体不勤,却是满腹经纶,对天下大事常常有与众不同的见解,虽说偶尔也见他流露出对上位者的不满,但怎么也没想到这位萧兄竟然会参与谋反之事。
更意想不到的是,青城山上那位孤高如月的燕宇兄,身世竟藏有惊天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