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我心》因酱

4、第 4 章

　　事故处理完已经是傍晚了，优纪的经纪人开车过来接走了她，想再捎那两个一程，鹿米道：“我送周小姐回去就好，你好好照顾优纪姐，劝劝她。”
　　必须要安慰安慰，拜那位季大律师所赐，优纪不仅被当场吊销了驾照，拉风的悍马也要被拖走扣留，还引起了一小波群众围观拍照。这下丢人丢大发，分分钟又要上热搜，她是天生的话题女王体质。

　　车一开走，围观群众也自觉没趣，一个个散了，鹿米快走几步，准备到路边打车，周皎拦住他：“现在不好打车，我家不远，步行只要二十分钟。”
　　鹿米侧头看看她，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嗯？”周皎不解。
　　他便跨步到她身后，替她拿下了双肩包，单肩背起，挺沉。记得曾经亲眼看她从包里掏出一只折叠马扎，往后再见她在包里拿出什么都不奇怪了，这个百宝袋背在身上沉甸甸的。

　　周皎感觉肩上一轻，说了声：“谢谢。”
　　于是便走路回去，两个人还是生分，说不上几句话，并排走着。四环的环境不错，一路上都是绿树，太阳下了山，周身有微微的凉意。鹿米腿长，他正常的步伐却要让周皎一路小跑才跟得上，走着走着他好像发现了这一点，慢下了脚步。
　　原来这才是二十分钟的走法。对他而言十分钟的步程，晃晃悠悠地多走了十分钟，才终于到了家门口。这是个年月已久的独栋小别墅，黑瓦红砖，有点老旧，朝北的一侧墙上长满了爬山虎。
　　周皎站在门前：“还没吃晚饭吧，吃了再走吧。”

　　她把鹿米请到客厅里坐着，替他倒了杯茶，打开冰箱看了一会儿，便跑了出去，敲邻居家的门：
　　“罗姨，能不能借一把葱？”
　　“那你等等。”罗可岚转身进了厨房，出来时提了一大袋子东西，“我香肠做多了吃不完，拿回去吃，葱也给你放在里面了。”
　　“谢谢罗姨。”周皎提着东西小跑着回了家，看到鹿米正盯着茶杯发呆。
　　“你喝得惯吗？我在茶里放了点桂花蜜。”周皎的声音灌入耳朵，鹿米还在出神地看，澄澈的茶水里漂浮着的几朵小金花，淡淡的香味似有似无地萦绕着。
　　“嗯，不错。”他抬起了头，四处望望，“你这房子……也很不错。”

　　四面都是雅致朴素的陈设，布艺沙发粗糙却温馨感十足，面前矮矮的小方桌上放了个透明的玻璃瓶子，灌了半瓶水，插着两株碧绿的铜钱草，赏心悦目。
　　“真的吗？”周皎翻出手机相册给他看，“你看，这是一个月前我刚搬进来时的样子。”
　　鹿米看了两张照片，完全无法把那个老危房与现在这个小清新家装模版联系到一起。
　　“弄这些可麻烦，客厅也是昨天才弄好的，不然今天就不让你进来了，楼上还很糟糕呢，要慢慢修，我先去做饭，你喜欢吃拌面吗？”
　　那是什么？鹿米心里涌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抵触，不过作为客人他便点点头：“还好。”

　　还好就是不喜欢的意思，周皎怎么会不知道，她也没多说什么。进了厨房套围裙，先剪了两根香肠蒸上，然后洗了一把葱，切成长段，起一口油锅熬葱油汁。葱段在热油中被炸得金黄，颜色渐深，葱油的香味顿时飘满了整个厨房。
　　鹿米在客厅里也隐约嗅到了香气，等周皎在餐桌上铺了餐垫，他起身过去帮忙，看到她用下巴指了指：“卫生间有消毒洗手液。”
　　手要洗足两分钟的鹿医生再出来时，周皎已经摆好了盘，招呼他过去坐下，两盘红油油的葱油拌面，铺了一点细细的鸡蛋丝和香肠切片。鹿米刚试着夹了一筷子，周皎也没闲住，起身回厨房：“要不要喝点啤酒？”

　　周皎端着两大杯啤酒走了出来时，鹿米面前的盘子已经消灭了大半。
　　“这是……”他的目光被面前的啤酒杯吸引住，冰过的啤酒滋滋冒着气泡，在透明的玻璃杯上结了一层白雾，几块晶莹剔透的黄瓜条荡漾在黄澄澄的啤酒里。
　　“尝尝看。”周皎坐下来。
　　鹿米喝了一口，若有所思地继续又喝了一大口：“不错。”
　　他是只会说这两个字了吗，周皎心里一阵暗笑，侧头时却瞥见他滚动的喉结，立刻便转回去，红着脸吃面。结束晚餐后他主动收拾了碗筷去厨房洗，她没拦着，托着自己刚刚没喝完的啤酒，站在落地窗前一个人喝。
　　总觉得昨天还咬着笔杆在听他讲题似的。

　　洗完碗的鹿米又来领新任务：“之前你说楼上要慢慢修，需要帮忙吗？”
　　“不用不用。”周皎感觉怪不好意思，不过看他坚持，就领着他上了二楼。除了周皎自己的卧室被保养得比较好之外，其他的房间都还处于原始状态，烂家具被她扔了不少，也请了工人重新改了电路。
　　“还好，没有那么糟糕。”鹿米看着铺了满地的报纸，“这些是做什么的？”
　　周皎替他拿了个口罩，自己也戴上一个：“墙漆会弄脏地板。”
　　先前她已经铲了几处剥落的墙皮，耐心地把腻子打磨平，所以这房间看起来还不至于太糟糕。还要再刷两次漆才好，干这活比较累，周皎都是慢慢吞吞的，不怎么着急。
　　鹿米倒是第一次体验拿着滚筒刷墙的感觉，觉得很有趣，他人高手长，刷起墙来很轻松。

　　等他刷完这房间，身上的汗已经几次湿了又干，头发上也落了点白漆，周皎过意不去，看了看表：“不然你去洗个澡，今晚在这边凑合一下吧。”
　　鹿米听到她的建议，愣了愣。
　　周皎又补充道：“我家有烘干机，十分钟就能干。”
　　好像重点不是这个，不过鹿米听从了她的安排，被领进了浴室。

　　“红色那边是热水，蓝色那边是冷水。”周皎从门缝里接过他递出来的衣服，听到“哗哗”的水声，自己的脸与花洒下的水一起，慢慢热起来。
　　她一股脑地把他的衣服塞进洗衣机，倒了洗衣液后按上快洗模式，这可不是她平时的作风。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浴室里的水声，洗衣机的转动声，恍惚中，好像也听到了他的声音。
　　“小雨，小雨？”真的是他在叫她。
　　周皎起身走过去，隔着门问：“怎么了？”
　　“洗发水在哪里？”
　　周皎这才想起来自己早上出门之前扔了那个空瓶，忘了补上，说了声：“你等一下。”
　　她立刻去拿了瓶新的，敲了敲门，一只手伸出来，这次是湿淋淋的。

　　鹿米擦着头发，穿着烘干的衣服，带着一身水汽走出浴室，周皎正在帮他铺毯子，客厅里的沙发拆开一重组，就是一张舒适的小床。
　　“可惜楼上的房间都没有弄好。不过睡在一楼很凉快的，夜里会有穿堂风，早上还有点冷呢。”周皎按起地上的插座，在上面插了壶蚊香液，“我就在楼上住，你有什么事就敲门。”
　　说后半句话的时候她有些紧张，掩着心虚站起身。
　　鹿米慢慢坐下来，他半干的头发有点卷，黑色更深了一层。

　　周皎自认为等了很久，一直没等来鹿米敲门。
　　她在自己的房间浴室里洗过澡以后，躺在床上，她这个人没多少长处，最擅长的就是睡觉。无论发生多大的事，只要一沾枕头，不出两分钟就能睡着。在黑夜里瞪了五分钟眼睛以后，她终于到了极限，一闭眼进入了黑甜的梦。
　　鹿米是在第二天早上来的，没有敲门，她一睁眼，就看到一双注视着自己的眼睛，他蹲在她床头，脸近在咫尺。
　　“鹿米？”周皎不知所措了一阵，被他看着看着反应了过来，“你要走了？”
　　“嗯，”鹿米还是看着她，“我要去上班了，来跟你说一声，你的门是开着的，所以……”
　　她压根就没锁，窗外的风大了些，就把门吹了开来。
　　周皎掀开毯子，翻身坐起：“我去给你弄点东西吃。”
　　“我8点上班，”只剩下半个小时，鹿米示意不用，“医院有食堂的，小雨，过几天我再来帮你刷墙，把你的电话给我。”
　　他就这么走了。

　　大学室友乔珂在听完周皎昨天一天的经历后，在视频里笑得前俯后仰：“你第一天跟人家见面就把人带回家刷墙吗？”
　　“他自己强烈要求的啊。”周皎也很无奈，“阿珂，你不是说，成年人之间，单独去对方家里就是默认会发生点什么的意思，怎么就没发生什么呢？”
　　“成年人去对方家里也不会刷墙吧？”乔珂抓住这个梗笑得没完没了，好歹消停了一会儿，认真地帮她分析，“是不是你太含蓄，人家直接没有懂你的意思？”

　　“是吗？”周皎回忆起昨晚的情形，“好像是有点，不过我都暗示过他可以去敲门了，你说他是不是还把我当成从前那个的小妹妹？”
　　“可能吧，”乔珂说，“不过你别泄气啊，人家不是说了，过几天，还来刷，哈哈哈哈哈……”
　　周皎冷静地截下她笑得满屏幕都是牙的丑照，P了几张表情包留存待用，轻飘飘道：“我打扫卫生了，回聊。”

　　她例行日常拖地，进卫生间拿拖把的时候，发现了一枚方方正正的东西躺在洗手台下，捡起来一看，是鹿米的工作证。
　　鹿米，宁大附属第一医院，神经内科副主任。证件照淡化了五官的惊艳感，是一种温柔的好看。应该是他昨天脱衣服时没注意掉落的。
　　周皎原本有些失落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