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我心》因酱

5、第 5 章

　　第一医院的新院区是在两年前落成的，宁市兴建CBD，顺便就把一院搬了过去，划了一大块好地皮。离周皎家倒是近了不少，过去很方便，她乘了几站地铁，一下地铁口就看到了一院的大门。
　　再走几步才看到门旁边的大方柱上写着“10号入口”，她不禁停了停，也不知道建这座豪华气派的大医院，要耗费多少人力财力。她似乎处在医院的边角处，另一边是颇为热闹的街市，道路上蹲满了小摊小贩，还有位摆着卦的算命先生，朝她招了手：“小姑娘，过来。”周皎瞥了他一眼就进了一院的门。

　　“找鹿医生？您挂过号吗？那边的机器先取一下号。”咨询台的护士回答得熟练而不经心，看样子打发周皎这样的女孩子已经成了习惯。
　　周皎把工作证放在她面前：“我是他朋友，要把这个交给他。”
　　“稍等，”护士低头点了半天电脑，“神经内科在F区3楼，F区往那边走，注意看地板上的箭头提示，鹿医生的办公室是F319。”
　　周皎在这大得像迷宫一样的医院找鹿米的办公室，再次看了看他的证件上写的职位，神经内科副主任。
　　7年前他不过是个青涩的实习医生，今年他才多大，总不过三十，可能还更小一点，没想到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了这样的职级。

　　周皎去的时候接近中午，想等着他下班再进去找他，希望可以不要打扰到他给别人看诊。看了看时间，一院就快要午休，她在鹿米的办公室旁找了个椅子坐下来，玩了会儿手机。
　　打开微博果然又被优纪占据了首页，说的就是悍马被扣的那件事，几张路人拍的高糊照片中，优纪黑着脸的样子倒还是颜值在线，美人就是美人。照片轮到最后一张时，她竟然也上了镜，所幸只是个背影，跟鹿米站在一起，她看了半天，脑子里冒出三个字。
　　矮到死。

　　“小姑娘，”身边的老太太大概等得寂寞，向她搭话，“你也是来找鹿医生看病的？”
　　周皎点了点头，老太太抓住个病友，两眼放光聊起来：“别看这个医生年纪轻轻，人家医术哦，很高的，是个博导，长得也一表人材，前途无量啊。我老是偏头痛，来找他看过几次，小伙子人特别好，小姑娘，你来看什么病啊？”
　　周皎一时没答上来，她原本点个头就是为了不想多解释，没想到对方这么热情。
　　正迟疑着，老人家一副很懂的样子，露出会心的笑容：“其实就是来看鹿医生的吧？”
　　周皎也只能跟着笑：“是，您看出来了。”
　　老太太一脸赞许：“小姑娘眼光好哦，找个医生男朋友，以后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方便……”

　　她们说着话的时候，一个女孩子径自走向了鹿米的办公室，敲了门后被请了进去。周皎只来得及看到她的背影，富有光泽的长卷发，穿一袭长裙，手腕上戴着只积家表，皮肤细嫩得一看就是养尊处优。
　　老太太有点奇怪：“这个姑娘我老人家上次来也见过，不会是鹿医生的女朋友吧？”
　　“我看是的。”周皎心里却直接盖了章，难怪，昨晚让他留宿一夜，什么都没有发生，鹿米真是个正人君子，她实在是太不矜持了。
　　老太太忙安慰她：“你别泄气，这是没准的事啊，而且又不止鹿医生一个好小伙子，唉……可惜。”

　　门那边有有了动静，一看，那姑娘又走了出来，跟在后面出来的医生不是鹿米是谁。周皎暗暗往后坐了坐，好让老太太挡着自己。
　　“轻南，我在看诊呢，有什么事在外面等等吧，下次你可以在我下班时间来。”
　　他穿着白大褂的样子，是那么熟悉，身材颀长，气质空灵，但毕竟又和他20岁出头时不太一样了。
　　叫轻南的姑娘，正脸也很漂亮，温婉的一张菱形脸，眼睛弯弯的，笑得很甜：“对不起，我习惯了随随便便去找我爸爸，他不像你这样严谨。”
　　“老师严谨的地方你没有见过。”鹿米叹了口气，“我领你去员工休息室。”
　　“好的，麻烦鹿医生。”

　　两个人渐渐走远，老太太感慨了一下：“这姑娘，也不错。”
　　刚说完鹿米就已经折回来，这回他人是正面朝着她们的方向，看到老太太，心里有点印象，笑着朝她点了点头，老太太一喜，也回以微笑，手伸向旁边要拍拍周皎：“鹿医生回来了。”却拍了个空。
　　一看，她人已经像只鸵鸟似的蹲在了座椅后，低低地埋着头。

　　工作证没有送成，周皎想着鹿米下班以后肯定是要跟轻南一起吃午饭的，她不该去自讨没趣，在医院门口徘徊了一会儿，坐上了去嘉瑞的车。
　　优纪捧着罐酸奶出来见了她：“怎么不自己送给他？”
　　周皎把鹿米的工作证放在茶几上，没好意思说自己去过医院，还撞见了他跟女朋友在一起，是临阵脱逃过来的。
　　优纪倒是一语道破：“周小姐，其实你喜欢鹿米吧？”

　　怎么人人都能感觉得出来，那他一定也发现了，周皎寻思着，自己好像没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啊。
　　“没有，你不要误会，”周皎想他既然已经有了女朋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否认比较好，“我只是把鹿医生当朋友。”
　　优纪侦探似的眼光在周皎身上扫来扫去：“哦，是吗？”
　　“是的。”
　　“啊？”再次确认后，优纪一秒泄气，“好可惜，那怎么办？他可是很喜欢你的。”
　　周皎拒绝套话：“优纪姐姐就别拿我开玩笑了。”

　　优纪便就此作罢，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酸奶，把话题引到别的地方：
　　“吃午饭了吗，要不要来一罐？”
　　前台姑娘去冰箱里给她拿来了跟优纪一模一样的一罐，酸奶很稠，里面拌着大颗的藜麦，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周皎舀了一勺尝了尝，刚一入口，酸得整张脸都扭曲起来。
　　优纪“噗嗤”一笑：“脱脂的，也没加糖，你吃不惯吧。”
　　周皎问：“为什么虐待自己？”
　　“我是女明星啊，要保持身材，”优纪轻轻松松地送了一口到嘴里，“我还有乳糖不耐症，喝不了牛奶只能吃这个。”
　　周皎说：“你真的好拼，难怪红成这个样子……”

　　“红成这个样子，”优纪重复了这句话，摇了摇头，“要随时担心跌下来，周小姐，不知道是不是跟你开玩笑的报应，我的C家代言真的没戏了。”
　　周皎立刻想到了昨天：“是因为那车吗？”
　　“是的，C家认为这是很严重的丑闻，”优纪风轻云淡地走到她身旁坐下，“看来人爬到一定的高度，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要得意忘形呢，有时候我作起来，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小雨，你的名字是周小雨？”

　　“是周心雨。”
　　周皎出生在4月的谷雨那天，虽然对去世的父母没什么印象，但仅仅想着这个名字，她大概能感受到自己在深深的爱里出生的。
　　“我很早以前就改过名了，不过，你就叫我小雨吧。”

　　“小雨，”优纪饶有兴趣道，“为什么改名啊，那你跟鹿米也很早就认识了吧？”
　　“我15岁的时候，家里出了一个很轰动的案子，影响很大，为了可以好好读书，我去了外地，也改了名字。”
　　“是什么样的案子呢？”
　　回忆往事时，周皎已经可以很平和地把它复述出来：“你可能听过类似的案件，老人碰瓷，当事人就是我爷爷，这个案子是国内第一例老人败诉，可以说是大快人心了。不过，我爷爷是真的被人撞倒了，在监控死角，因为证据不足所以法院判定肇事方无责任。”
　　她笑着补充了一句：“这是司法的进步。”

　　优纪半天没有说话，表情复杂地放下酸奶罐：“对不起，让你想起了这样的事。”
　　“没什么，”周皎也从来没有因为往事而苦大仇深，它需要铭记，但不应该耿耿于怀，“在我爷爷住院的时候，我认识了鹿米。”
　　嗯，就是那个时候。

　　15岁的周皎，每天放学后，便背着书包转上两班车到一院爷爷住的病房，放下书包后去食堂打来晚饭，爷孙俩一起吃。鹿米是负责他们病房的实习医生，第一眼见到他的周皎，感觉是自己看的少女漫里的男主角活了。
　　“爷爷，你看那个哥哥，”等鹿米出去后，周皎有意无意地提起他，“他头上有一撮呆毛呢。”
　　“呆毛是什么呀？”老人家笑眯眯地问。
　　“就是头顶上翘起来的头发，就是这样——”周皎在草稿本上画出一个小人脑袋来，然后勾了几笔，图文并茂解释给他看。
　　爷爷慈祥地笑：“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