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我心》因酱

3、第 3 章

　　“鹿米！”这次终于叫出了他的名字，周皎看着男人朝自己走过来，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宁城说小不小，知道总会再见面，没想到一天能撞上两次。
　　好长的一双腿，他是不是又长高了一点？当年还在一院实习的时候就是个大高个，周皎原以为过了7年，自己的个头能赶上他一点，没想到15岁以后就没怎么长，现在两人身高差更大了。
　　鹿米还没走到她面前，一声嘹亮的急刹车在路边炸开。

　　是辆周身宝蓝色的悍马，显眼又拉风，还好这会儿不是饭点，附近没什么学生，否则怕是会引起不少侧目。那悍马停在鹿米身旁，车窗摇下，露出一张戴墨镜的巴掌大小脸，嫣然一笑，白牙红唇：“我才去取个车，你怎么都跑到这儿来了？”
　　优纪也太高调了些，生怕闹不出点绯闻。周皎早该想到，鹿米出现在嘉瑞门口的电梯里，多半也是去找优纪的，这两个人身高长相真是配。
　　她埋下头咬鸡腿，想当鸵鸟，远远的还是被优纪一眼看到，对方提高了声音叫她：“周小姐，好巧！”

　　她便抿嘴干笑着挥了挥手。
　　小饭馆老板已经倒好了水，一路小跑出来把保温杯送上，看到这个场面，也好奇地打量着车里的人。好在优纪并不是走国民路线，又戴了墨镜，没有立刻被认出来。
　　“正好有事找你，既然遇到了就一块去吃饭吧，有空吗？”优纪却还是高声喊，生怕别人不注意她。
　　周皎又看了看鹿米，他简短地对自己说了一个字：“走。”

　　为什么要一起吃饭？这个女人上午的时候不还在问自己要2000万吗？而且，只吃了一口的鸡腿饭怎么办？
　　周皎正迟疑着要不要去，一只手拉过了她，把她推上了副驾驶的位子。越野车好像比寻常的车要高一点，她迈开腿时，鹿米从背后轻轻托了她一把，她便稳稳当当地坐在了椅子上，保温杯也在这时塞进怀里，随后就是“砰”的一声关门声响。
　　鹿米在后排坐好后，优纪脚踩油门，沿着道路朝前开。

　　“周小姐，2000万准备得怎么样啦？”她开着车，笑嘻嘻地问道。
　　周皎一本正经道：“您给我一点时间。”
　　背后鹿米又皱了眉头：“姐，好好说话。”
　　还是姐弟恋？不对……
　　周皎听到这个称呼，像一下子被点醒了似的，终于想了起来。

　　鹿米曾说过自己有个孪生姐姐，18岁刚成年就偷了家里一笔钱逃出国外，下落不明，正是这位载誉归国的当红超模吗？
　　看这两个人都是高个长腿小脸，她还理所当然地认为优纪是他的女朋友。
　　“好了好了，我不吓唬人家了。”优纪笑道，“周小姐，我是鹿米的姐姐，今天的事情是跟你开一个玩笑，我只是想见一见画插画的人，顺便……炒作炒作，不要介意。”

　　不要介意。
　　2000万的外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短短一天的大起大落，原来只是对方一个玩笑。
　　周皎沉默不语让优纪以为她在生气：“是我不好，周小姐，今天请你吃饭赔罪。”
　　周皎问：“所以您说的丢掉了C家的代言也不是真的，对吗？”
　　这下好了，起码不用因为无意给对方带来麻烦感到愧疚。
　　优纪没想到她还在关心自己的代言：“嗯对，其实C家的代言已经有意向在谈，我想在达成合作以后，请你为我画一组C家主题的插画，稿酬好谈，可以吗？”
　　周皎并没有被打动，只是说：“优纪小姐，误会解除就好。”

　　“那今天先吃饭，我们慢慢聊。”优纪便默契地不再提这件事。
　　如今她风头正盛，刚回国便大爆，时尚资源也是顺风顺水一举攻略，再找十个八个插画师为她画画有什么难的。
　　“优纪小姐。”
　　优纪兴致勃勃地要听她跟自己说什么：“嗯？”
　　“这边限速80，您开得太快了。”周皎提醒她注意仪表盘，忽然看向前方，“哎，红灯……”
　　前方的黄灯只剩下一秒，优纪猛地踩住脚刹。

　　这车的刹车就是好，瞬间就能刹住，没有过线，优纪刚松口气，却听到来自车后的一声闷响。
　　追尾了。
　　鹿米最先反应过来，开门下车。优纪也紧跟上，脱下开车穿的平底鞋，登上一对尖细的高跟，轻快地跳下去，到后面看情况。
　　跟在最后的周皎，看了一眼热闹，优纪已经跟对方交涉上了。

　　追尾的是辆奥迪，撞得倒不大严重，悍马的保险杠瘪进去了一块。车主是位衬衣领带、文质彬彬的青年男人，戴着银色细边眼镜，五官清秀，称得上是气宇轩昂，意气风发。不知道优纪对他说了些什么，他认真听着，但脸上却没什么情绪。
　　“损失方面我可以赔偿。”男人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周皎，继而又看了鹿米。
　　他们目光交汇时，优纪不依不饶道：“你这一撞可耽误我不少事，我是个大明星，很红的，正要赶一个局，马上就要迟到了，错过这次机会我起码损失800万，你说这怎么好？”
　　鹿米拉住优纪：“别闹。”
　　周皎侧过头窃笑，看来优纪这个张口就要的举动是一种习惯。

　　男人不为所动，淡淡道：“那报警吧。”
　　“闹大了有损我的名誉，这位先生你准备再赔我的名誉损失费吗，”优纪说，“我现在不为难你，今天还赶时间，你给我一张名片，之后让我的律师再跟你聊赔偿的事。”
　　“那好的，稍等。”男人转身回了车里，拿出一张卡片来，递给她，“这是我的名片。”
　　优纪逐字读出来：“季雪丞，东衡律师事务所，执业律师。”

　　季雪丞，宁市最有名的律师，硕士刚毕业就漂亮地打赢了一场碰瓷案，一战成名。在那之后各种碰瓷案、医闹案、城管案都会请他出马伸张正义，而只要是他经手的案件就必赢，这位律师不仅业务能力过人，还在宁市拥有相当高的口碑。
　　她抬起头，看到对方拿起手机：“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哪位明星，但是你刚刚的行为已经构成了恐吓与敲诈，现在我要报警。”

　　“季先生，”鹿米叫住他，“我为我姐姐刚刚的话向你道歉，她平时喜欢这么开玩笑，真的没有恶意，她只是……”
　　只是看到你，有了点小心思，想要引起你的注意。
　　亲姐弟之间这点小事还是一眼看破。
　　不过强行撩汉失败的优纪明显不愿意被道出真相，打了鹿米一下：“让他报。”
　　事实还是对方追尾，怎么都是算他全责，优纪信心满满。刚刚那段对话不信他录了音，没有证据他怎么能证明他们之间存在敲诈，任他是再厉害的律师也拿她没办法。

　　周皎眼看着他们之间的闹剧，从车里出来，车外的高温迅速让人的体表温感升高，她走到一旁，坐在树荫下的马路牙子上，这事一时半会儿没法完吧。
　　她那杯茶温度已经降了不少，微微烫口，喝起来却能让喉咙很舒服。
　　那边季雪丞还在对电话里讲着什么，优纪在旁边不断地插话挑衅。鹿米劝说无果，放弃了对姐姐的治疗，不声不响走过来，坐在周皎旁边。
　　“喝水吗？”周皎往杯盖里新添了茶，递出去一半，又收回来，放在一旁。

　　鹿米欲伸出去接的手生生停住，看到她跑到车上去翻包，从里面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小叠一次性纸杯，她先倒了一杯给他。
　　正在吵架的律师和大明星也分别收到了一杯水，润了润嗓子，继续吵。
　　“我替你叫辆车先回家吧。”鹿米捧着纸杯看眼前的红绿灯颜色变了一轮又一轮，宁城的夏天安静又燥热。
　　他有一双精灵般的眼睛，刀刻般的鼻梁上有玲珑的骨节，7年后他面部的轮廓愈加分明了些，褪去了少年的阴柔感。
　　“不用，”他在看红绿灯，周皎却在看着这张脸，“你们先别管我吧，我留下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的。”
　　她心里却清楚，优纪惹上了这位季大状，下场估计不会好到哪去。

　　鹿米忽然问：“这次回来，还走吗？”
　　周皎摇了摇头。
　　当初走是迫不得已，她改了名，转了学，只为了躲过7年前的那阵腥风血雨。现在好了，当年看热闹的人几乎都已经忘了她，而该记得她的人，还都记得她。
　　鹿米点了点头，那样就好，来日方长。
　　“鹿米——”优纪忽然高声喊他，他起了身走过去继续劝。

　　十分钟后，警车呼啸而至，交警下车了解情况。
　　“是这位先生追尾了呢，”优纪道，“但是他态度似乎不怎么好，不愿意赔偿。”
　　“优纪小姐，你错了。”季雪丞笑了起来，他真的能称上“明眸皓齿”这个词语，“我已经打电话给保险公司了，他们马上就过来定损，会照价赔偿。不过……”
　　优纪没什么心思听他后面说什么，因为，他刚刚准确无误地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这不是认识她吗？

　　季雪丞已经话锋一转：“警官先生，我想举报这位小姐的车，存在非法改装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