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我心》因酱

14、第 14 章

　　见到了多年前的“仇人”，心里也没多大波澜，周皎这就回了家。
　　进门一看鹿米不在一楼，只有小月亮一只猫无聊地蜷在沙发上打瞌睡，她上楼去找，果然见到他戴着口罩站在折叠梯上，专注地刷着墙。
　　“回来了？”鹿米回过头，“工作谈得顺利吗？”
　　“还行，”周皎随口一问，“午饭有没有吃？”
　　“还没。”
　　已经下午两点了。

　　“那你快下来，去洗个澡，”周皎急忙让他下来歇歇，“我去做饭，我也没吃。”
　　她开始嫌自己家太小，照他这个积极的态度，明天就能收拾铺盖搬走。
　　鹿米从折叠梯上下来，连睫毛都凝着汗水，潮湿显得更长，他的眼睛水汪汪的，蒙着一层清透而亮的光。

　　他洗完了澡，周皎正站在厨房的流水台前削着土豆皮。看到他出了浴室，便去冰箱拿了罐啤酒，拉开易拉罐的拉环，气泡“滋”的一声在空气中炸开，她把啤酒倒在玻璃杯里，放在案台上：
　　“这里有啤酒。”
　　鹿米走过来拿去看了一眼，没事人似的拿走喝了。
　　周皎削完了土豆，开始切片，再切丝。

　　过了一会儿他又擦着头发走回来：
　　“小雨，是不是累了？”
　　“没有，为什么这么问？”周皎把切好的土豆丝跑进水盆里。
　　因为今天的啤酒里没有小黄瓜。
　　“出去吃吧？”鹿米按住她的手，“有没有想吃的？”
　　“现在吗？”周皎看了一眼屋外火热的太阳，“外面这么晒。”

　　“有车，”鹿米说着就丢下毛巾往外走，“我先去把空调开上，开到门口来接你。”
　　“鹿米！”周皎想叫住他，却没有回应，她只能脱下围裙跟出去。

　　半小时后，周皎坐在凉风习习的龙虾馆里，双手戴着医用橡胶手套，接过一只剥好的虾仁。
　　夏天果然还是要吃小龙虾啊。
　　医用手套一点也不影响灵活度，剥起虾来得心应手，感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周皎自己还没剥几个，就不断地收到鹿米递过来的剥好的虾。
　　这家的龙虾个大饱满，一只起码有一两半，虾壳红亮红亮的，虾线也去得非常干净，周皎的嘴巴就没能停过，不一会儿就吃得肚皮撑起。

　　“不行了不行了。”她笑着摆手，“你剥给自己吃，我差不多了。”
　　“味道怎么样？这是我吃过的最干净的一家。”难为了鹿医生，干他这一行的人大部分都有洁癖吧，居然会带她来吃大排档。
　　“真好吃。”她不用这么说鹿米也知道，大半盆虾都进了她的胃袋。
　　话毕又一只虾仁递到她嘴边：“再吃一个，最后一个。”
　　周皎张嘴叼住，他收回手。
　　她嚼吧嚼吧的时候心里想，刚刚好像碰到了他的手指，隔了层手套，这算是间接亲了吗？
　　想到这里鹿米自己开始吃虾，她又想，这算是间接接吻吗？

　　想太多了，她笑着摇摇头，鹿米问：“在笑什么？”
　　“没有没有。”她笑得更开心了。
　　鹿米吃得不多，结了账就带着她赶下一站。
　　开了半个多小时的车，原来是去海洋馆，周皎跟着鹿米下车买票，售票处已经没有几个买票的人。
　　“还有一个小时就闭馆了呢。”周皎道，“要进去吗？”
　　鹿米掏钱买了两张票：“当然。”路过卖冰淇淋的窗口，他也买了两支。

　　“在海底世界吃甜筒，好怀念啊，”周皎和他踩在传送带上，四周的海洋生物缓缓倒退，“上一次来我才刚上初中，这里刚对外开放的时候。”
　　翻车鱼从头顶上慢慢摆动着游过去。
　　“鹿米，今天我遇到那个人了。”
　　“谁？”
　　这是他们第一次重新说起当年的事，对那件闹剧一样的往事，她和鹿米一直心照不宣地从不提起。
　　“沈燃，”周皎想，他应该记得这个名字吧，“他是优纪介绍的公司里的人。”

　　“他啊……”鹿米想了想，“我听说，他今年刚结了婚，有了女儿。”
　　“养家了啊。”周皎想像着那个人家庭美满的样子，这是很自然也很常见的人生走向，大概身边的每个人都有机会经历这样的命运。
　　一早就会想到。
　　毕竟像“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种说法，并不是命运流转的唯一法则。
　　爷爷倒是对这些看得很淡，走之前跟周皎说：“孩子，没什么好恨的，以后长大了，不要老是想着这件事，你去过你自己的人生。”

　　想着，鹿米牵住她的手。
　　周皎抬起头。
　　“小雨，”他问了她一个问题，“墙刷完以后能继续住在你家吗？”
　　“咦？可以啊。”突如其来的幸福让她猝不及防，迅速从过去的回忆里抽身出来。
　　“嗯，感觉现在这样很好，以后上班也很方便。”鹿米可能是紧张，说话说着有点跑偏。
　　周皎跑得更偏：“是啊，不止要刷墙，刷完还要装家具呢，我一个人扛不动那些板材。”
　　不管怎么说，两个人达成一致，各自松了一口气。

　　不停下拍照，只是闲闲地走走看看的话，整个海洋馆逛下来还是蛮快的，出了大门太阳将将要落山，一开车门，迎面扑出一团暑气。
　　好热好热，周皎刚还在里面被冷气吹得胳膊起鸡皮疙瘩，这会儿就又冒出一头汗。
　　鹿米迅速启动了车，把冷风开到最大，把车门来回扇了扇，闷热的空气被加速排出去。等回过头时，看到周皎从背包里摸出了根皮筋，手捋了捋头发，勉强扎起个冲天炮。
　　她光洁的额头上有一圈细碎的胎发，绒毛被汗水氤氲着，粘在一起，姣好的脸颊似乎也因为热，被闷出了浅浅的红色。
　　鹿米看得出神。

　　“很难看？”周皎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开始暗暗埋怨起来，怎么就当着人家的面撸起了头发。
　　鹿米回过神，摇摇头：“晚饭想吃什么？”
　　周皎笑：“你把我当成猪了吗，三点多才吃过一顿。”
　　“那要去看电影吗？”鹿米在脑海里搜寻他们接下来可以做的事情。
　　“好啊。”今天的约会内容真丰富啊。

　　鹿兴平却在这时来了电话。鹿米瞄了一眼屏幕，这个周末不知道能不能过得安稳，他关掉车内广播，接上蓝牙耳机。
　　“爸。”鹿米刚叫出这个字，周皎立刻竖起了耳朵。
　　“鹿米，你不在家？”看来鹿兴平又是不打招呼就登门了。
　　“外面有点事，怎么了？”周皎听不到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只看得出他脸上的表情有点不悦。
　　“上次你得的那个奖杯，我想拿去给老何他们看看，那我在这等你？”
　　鹿兴平中年发迹，拥有了无数人一辈子都争取不到的财富，便开始对社会地位愈加渴求。鹿米成为医生，大概是鹿兴平这辈子最满意的事情。
　　“真的有事，能不能下次？”

　　鹿米正拒绝着，周皎伸出手，拍拍他的衣角：“不要紧，去吧。”
　　电话里鹿兴平也带着哄求的语气：“不行不行，老何他女儿前两天升科长，他尾巴都翘上天了。”
　　鹿米叹了口气。
　　周六饭点的中山路，堵得水泄不通，两分钟一次绿灯，终于挪到了鹿米家楼下，路灯已经亮了一排。周皎自觉地说：“我就在这儿等你吧？”
　　“一起上去。”鹿米不由分说拉住她的手。

　　周皎就这样见到了那个传说中把优纪逼出家门的严厉父亲。
　　身量倒是不怎么高，看来姐弟两个的长腿是遗传了母亲的基因。穿得很讲究，是成功人士的模样，只是他在门口等了很久，一脸汗津津的样子，看上去有些狼狈。
　　“伯父好，我叫周皎。”周皎先向对方问好。
　　鹿兴平笑着朝她点点头，人很随和：“你好。”

　　鹿米拿钥匙开门，进去拿出个工艺精良的金杯，送到鹿兴平手里：“爸，那我们先走了。”
　　“之前没见过这个姑娘，”鹿兴平对周皎很感兴趣，“家里做什么的？”
　　“改天跟您说吧。”鹿米护着周皎，拉着她就去按了电梯。
　　鹿兴平跟着进来，说话没什么顾忌：“这个姑娘比轻南好啊。”

　　轻南？
　　周皎听到这个名字，心里咯噔了一下，她早就觉得那个人与鹿米关系不一般。
　　鹿米声音一沉：“爸，我跟轻南不可能。”
　　鹿兴平哈哈笑起来，转向周皎：“小周你看，他总是这么给我脸色看，我就开开玩笑，你别介意。”
　　周皎心情比较沉重：“没关系，伯父。”

　　出了电梯他们各走各的路，两个人回到车里。
　　“堵车堵得很累，你呢？不然今天就不去看电影了？”周皎系好安全带。
　　“好。”鹿米点点头，“那我们回家。”
　　开了一会儿车他开口：“小雨，有件事没告诉你。”
　　轻南的事？周皎猜想。
　　是的：“老师跟我爸可能有撮合我和轻南的心思，只是没有明说，但我和她都有自己的想法。这件事不应该瞒着你，对不起。”

　　周皎慢慢消化他的话，感觉整个人都恍惚着：“这件事好像没有告诉我的必要，你不用说对不起啊？”
　　“有的，”鹿米却并不赞同她的想法，“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