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我心》因酱

11、第 11 章

　　果然火锅还是有人陪着吃才美味。
　　卡式炉把火锅汤煮得咕嘟咕嘟冒泡，红油和骨汤一起热烈翻滚，香料的味道飘得整个屋子里都是。周皎开足了冷气，胳膊冷飕飕，坐在火锅前却暖烘烘。毛肚刚涮下去不一会儿就熟了，四边角翻卷起来，夹起来放在味碟里裹上香油，一口咬下去脆生生的，辣得肠胃十分舒爽。
　　“这是你自己的房子？”等待鹅肠浮起来的优纪环顾四周，“真不错，小雨你很有钱啊。”
　　她今天没有化妆，却还是那么好看，素颜状态的皮肤相当不错，细腻白皙，跟她弟弟的一样好，只是眼眶是黑黑的两圈，有些暗沉，当艺人应该都比较辛苦。

　　“这是小区里最小的户型了，不值钱。从前四环就是乡下，白菜价都没人买，也就是这几年建CBD通地铁了，这边房价才涨了一点。”周皎说，“优纪，你不是很忙吗，怎么想着来我这儿？”
　　“忙是忙的，心比较累，想休息休息。”优纪自嘲，“不过这么多年了，到现在才觉得累，也算是幸运吧。”
　　周皎看她有点失意的样子，放下筷子：“要喝点酒吗？”
　　“嗯？啤酒？”优纪也只能想到周皎会喝这种酒。
　　没想到她打开厨房的橱柜，从里面搬出一个大玻璃罐来，里面泡满了不知道什么果子。

　　玻璃罐下有水龙头，周皎拿了两只小酒杯，接满，端上桌。
　　“还是我做毕设的时候做的，从沪市弄回来可折腾了呢。”周皎说，“我拖延症很严重，干不了正事，喜欢摸鱼做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是杨梅酒。”
　　“原来是杨梅呀，”优纪端起来闻一闻，很清冽的果香味，尝了尝，是一种熟透的甜味，还没反应过来，浓烈的酒味立刻席卷了味蕾，天灵感似乎都被重击了一下，“度数好高，哇——”
　　“我用二锅头酿的，这可是烈酒。”周皎笑呵呵，“你可以尝尝看，不能喝多，还是多喝点豆奶。”

　　优纪从来没喝过这种酒，她从前一直觉得酒难喝，又苦又涩。这种杨梅酒却是果汁的味道，即使是过份的甜腻也伴随着酒味一起得到了中和，它辣辣的烧着舌头，蔓延上大脑，整个人都晕乎乎的，非常舒服。
　　一小杯就那么点，很快就见了底，优纪脸上浮起一层微醺的红色。
　　“小雨，鹿米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是从家里逃出去的。再倒一杯好不好？”
　　周皎迟疑了一下，又给她的杯子里添了酒。
　　“很早以前他说过，有个离家出走的姐姐，其他的没有提。”

　　“因为我们的爸爸，”杯子里是浅红色的液体，漂亮又妖冶，就像优纪此刻的脸，“如果我不逃走，就要像鹿米一样，也去当一个鹿医生，或者是鹿教授、鹿局长……总之要当一个体面人。”
　　周皎想她现在已经是国内资源最好的女明星：“你现在就非常体面啊。”
　　“在他眼里不过是戏子罢了，”优纪道，“过去这一行只算是下九流呢，我起现在这个艺名，也是为了不丢他鹿老板的脸。算一算，从离家出走那天起，到现在，我们还没见过一面，已经10年了。”
　　周皎没有与双亲相处的记忆，对此她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来安慰优纪。
　　优纪跟自己说这些，她是表达想要回家的意思吗？周皎不能确定。

　　优纪喝得有些收不住，再到后面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含糊地嘟囔着什么，伏倒在桌子上，长发散乱，满身酒气冲天。
　　鹿米下班回到家，就看到自己的姐姐躺在沙发上，吓了一跳。
　　周皎把优纪搬到沙发上已经费了相当大的力气，此时她在厨房里收拾着残局，整个人也晕乎乎的，她也没少喝那杨梅酒。
　　“发生了什么事吗？”他走过去，看到周皎红扑扑的脸，手背贴上她的额头，还好，不烧。
　　“优纪心情不好，找我来聊天，我们喝了点酒。”
　　鹿米想，她居然把优纪给喝趴下了，从前真是小看了她。

　　“啊，晚饭没做。”周皎如梦初醒。
　　“别忙了，你也快去休息。”见她站着都有点摇摇晃晃的意思，鹿米为她捏了把汗。
　　“我正等你回来，把优纪弄到我房间里，我背她上楼太难了。”
　　鹿米走到沙发前，弯下腰去扛姐姐，刚碰到她的肩膀，脸上就挨了一巴掌：“季雪丞，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周皎吓了一跳，酒也醒了一半，急忙跑过来，举起手按住鹿米的脸：“怎么样，疼不疼？”
　　怎么做梦都在跟人家吵架。
　　鹿米怔怔地捂脸：“没事，她没用力。”再次弯下腰，这次还没碰她就又挨了一拳头。
　　“她好暴力！”周皎这次不敢再让鹿米靠近优纪了，“就让她睡这里吧，说不定过会儿就醒了。”这话当即就立了Flag。
　　小月亮也凑热闹地走过来，周皎把它拎走：“不要靠近这个姐姐，她很可怕的。”

　　周皎还想着晚饭的事，鹿米却如何也不让她动手。
　　“那冰箱里还有点饺子，就煮个饺子不麻烦的。”她坚持道。
　　鹿米便先她一步去了厨房：“那让我来。”
　　周皎只能由他去，正好也已经到了小月亮的晚饭时间，她便随手给它又添了点猫粮，更换了猫砂。她弄完以后，又等了很久，却迟迟等不到鹿米叫她吃饭。
　　“好了吗？”周皎走进厨房，愣住。
　　一锅饺子糊糊。

　　鹿米完全不知所措的样子。
　　周皎愣了一会儿，若无其事地走到他身边：“煮饺子要用开水，没事，再重煮一锅就好。”她没有笑，心里暗暗乐。
　　7年前刚认识他时，听一院的人议论，这男孩子读的是宁大医科的本硕博连读，8年就可以拿到博士学位，能有这种资格的人国内不到百名。当时周皎远远地看着他，觉得他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更别提他轻轻松松就把她头疼的数学题解出来，随手写出一大串公式，几位数的乘除全是心算。
　　原来他也有很多不擅长的东西。
　　“对不起。”鹿米道歉。
　　周皎说：“把这锅水先倒掉，里面的东西用保鲜袋装起来，扔进垃圾桶吧。”
　　她看着他做这些事，其实他也不是不擅长，而是从来没有做过，学起来很快。

　　“饺子馅里有笋丁吗？”饺子煮好后鹿米吃了一个，口感非常脆嫩，带着清新的鲜香。
　　想了想刚刚煮坏的那锅饺子，他感到十分可惜。
　　“其实是马蹄，笋丁不如马蹄脆，而且这个季节的马蹄最好吃了。”周皎很开心自己调的馅得到了捧场。
　　鹿米问：“为什么你会做这么多东西？”
　　大概从茶杯里的桂花蜜开始，这种感慨就一直在持续。
　　“活着就是要享受嘛。”周皎把醋碟推给他。

　　优纪一直睡到深夜都没醒，鹿米已经把楼上的房间粉刷过一遍了。
　　周皎不敢让鹿米再靠近她：“不然你先去洗澡。”
　　鹿米洗完澡换了睡衣出来，优纪还是那个样，周皎想了想，提出了自己暗暗盘算已久的小心思：“你还是住我房间吧？”
　　就像第一次开口请他留宿时那样，鹿米怔了怔。
　　周皎也同样的心虚，补充道：“你可以打个地铺。”

　　不然还能怎样，鹿米坐在周皎的椅子上，看着她房间里的陈设，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他的心思飘得有些远，等发现时，赶紧收回来，强迫自己镇定。她的书桌很简单，一盏台灯，一台电脑，水杯和绿植摆在一旁。转椅下铺着柔软的地毯，进她的房间要赤脚，脚踩在地毯上很舒服。
　　周皎洗完澡，湿着头发从柜子里拖出了床褥，铺了厚厚的一层，最上面铺了竹席，他们一起用热水擦了两遍。
　　干完这些她稍微用电吹风吹了吹头发，夏天头发干得快，她又是短发，一会儿就放下了电吹风。

　　“现在睡吗？”周皎红了脸，总觉得说这话很暧昧。
　　鹿米点头，他甚至没有看她的眼睛。
　　他躺在地铺上，她上了床。
　　“关灯了。”
　　一声“晚安”之后，房间里熄灭了灯光，陷入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