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星倾世》月华之殇

17、第五章

　　阳光很好。
　　寒予漓倚在门口，看着熙华带着紫嫣、碧桃两个小丫头满院子的撒欢儿。
　　时节已到深秋，如此大好的天气，已经很少见了。眨眼间来到净天教也有近十天了，除了被天漾叫走阿漓出过一次院门，就再也没有踏出过一步。
　　今天难得天气大好，心情也跟着爽利起来。
　　阿漓看满院的枯花败草，觉得很难看，就随口说了一句，如果把满院的花草换成梅树，待冬日花开，不知道会是怎样的美丽。
　　她只是随口说说，却不料熙华是真的觉得这样做不错。于是就拉着两个侍女，又呼啦啦的叫来一大群人，说干就干，热热闹闹的在院中“大兴土木”起来了。
　　真是人多力量大啊！而，宗教的信仰力量更是强大的惊人。
　　听闻这小院中住着一位神眷圣女，一个准圣女，而神眷圣女又带着一脸的天真笑容来请他们帮忙在院中改植花木，一个个都一脸激动的跑了过来，自告奋勇的帮忙。
　　就像启越说的，保持清醒的都是上层人物，而对于这些可以进入内廷的狂热教徒，他们并不知道神眷圣女并不受教内尊重，也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准圣女面对着怎样的危机。在他们眼中，她们都是一种信仰的具体化，是他们心中高贵而神圣的存在。
　　于是，除草的、移走花木的、挖坑的…一时间忙得热火朝天。这不，一会儿功夫，连梅树都运来了。
　　只是，不知道被他们这番蛮干下来，这园子还能不能见人？难道，当真以为只要把树种上就可以了？
　　阿漓看了下园子，还好，不算大，就算再怎么折腾也闹不开去。她看着笑的一脸红晕的熙华，宠溺的笑了。
　　而水陌则搬过一把藤椅，坐在一边看着他们闹腾。眼神安静平和，却不带一丝情感，只有在看向阿漓时会带上一抹暖意。
　　阿漓有些歉意的冲他笑了笑，这么一闹，他们平时练功的地方就完了，而院中的吵闹，又让人无法静心的去修行术法和看书。
　　水陌轻笑，不在意的摇了摇头，清冷俊秀的脸在阳光下带上了一丝温柔。
　　忽然，他的笑容僵住了，眼眸中的暖意瞬间冻结。阿漓心下冷笑，果真是来了。
　　只听见一声尖锐的女音拔地而起，塔娜雅娇艳的面容出现在门口：“你们在做什么！这么闹哄哄的！”
　　随着她的出现，院子中立即静了下来，所有人脸上都浮起一抹惧色。而熙华更是瑟缩着向紫嫣身后藏了藏。
　　看来神华圣女往日在教内是作威作福惯了的，而且是颇有“威”名。
　　塔娜雅凶狠的眼神狠狠的扫下来，凡是被她扫到的人无不低头垂首，不敢应声。阿漓见状也顺势低下了头。
　　最终，她的眼神停留在了水陌身上。
　　那一袭蓝衣的少年靠在一张藤椅上，闭着眼睛，似乎现在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表情冷淡至极。塔娜雅见状，心里恼怒，抽出腰间的软鞭，啪的一声甩出，直向他袭来。
　　熙华见了不禁“呀”的一声惊叫出来。塔娜雅软鞭的鞭梢上嵌满了倒刺，若被抽中，怎么都会带下一块血肉。而她的鞭法曾受鲜卑高手指点，很是刁钻狠毒。想到可能出现的血淋淋的景象，熙华不由得闭上了双眼。
　　然而半晌，想像中的惨叫并没有传来，她悄悄睁开眼睛，只见水陌依然倚坐在那里，但是眼睛已经睁了开来。而塔娜雅右手执鞭，面孔涨得通红，漂亮的脸几乎扭曲变了形。熙华不由得奇怪，这是怎么回事？在仔细一看，不由吃了一惊。原来水陌微垂的右手上执了一把长剑，在他面前的地上，一截断了的软鞭静静的躺着。
　　熙华很惊讶，塔娜雅的软鞭是特制的，虽然不是什么无坚不摧的宝物，但至少也是极其难见的利器。而水陌竟然可以凭借一把普通的青刚剑把它斩断？
　　塔娜雅可就没她那么好兴致了，可以想这么多。她是很生气的，她何曾受过这种气。从小到大，无论是谁都待她如若珍宝。而眼前这人却斩断了她的软鞭，她怒吼：“你，你好大的胆子！本公主打你竟敢还手！”
　　水陌扬头冷笑：“你打我，还不许人还手吗？”
　　“本公主打人，谁敢还手！”塔娜雅双目一瞪，斥道。
　　水陌觉得她很可笑，真的是被人从小宠坏了，不过是自讨苦吃，冷哼一声道：“我一不是你鲜卑族人，二不是净天教教徒。我为什么不可以还手！”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和她说话！无论是在鲜卑，还是教中，她走到哪里不是颐气指使，何尝有人敢这样对待她！可是，自己却偏偏找不到可以反驳的话。塔娜雅恼怒之下一扬鞭，却又看见对方嘲弄的神色。忽然想到，自己的软鞭方才已经被这人斩断，一时间又羞又怒。
　　这时，她似乎听到一声轻笑，气恼的转身，恰好看见熙华一脸惊恐的捂着嘴缩回了紫嫣的身后。塔娜雅恨恨的向身后的随从道：“这个小子交给你们了。替我好好的教训他！”
　　水陌看着面前的两个侍从，站起身子，双目泛起寒意，手中长剑一抖，就准备下杀手，却瞥见阿漓轻轻的向他摇了摇头。他面色一怔，压下了杀意，与两人战在一起。
　　塔娜雅满意的看着水陌在两人的夹击下相形见绌，面露冷笑，向一边的熙华走去，喝道：“方才是谁在笑！”话是向着众人说的，可是眼睛却一直盯着熙华。
　　紫嫣见状，咬了咬牙，忽然向着她跪下，颤声道：“是…是奴婢，请圣…圣女饶命…”
　　塔娜雅一怔，随即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烧，咬牙切齿地道：“好啊！你个吃里爬外的狗奴才，看我不打死你！”右手一抖，半截断鞭就狠狠的抽下。
　　然而，眼前一闪，塔娜雅只觉得一道人影从眼前闪过，接着握着长鞭的右手一震，软鞭几乎脱手而出，人也噔噔噔向后退了几大步才站稳。她定睛一看，一身素衣的女孩子站在她面前，面带笑容地看着她，右手微扬，显然刚才击中自己手腕的便是她了。
　　塔娜雅怒极反笑：“好！好！终于有人出头了。这一院子的人，可都是你教唆的？胆子不小啊！”
　　寒予漓垂下头，用细碎的额发遮住眼中的冰寒，作出十分畏惧的样子，道：“姐姐言重了。不过是熙华爱玩，领着一帮人在修整园子呢！”
　　显然没有料道她会这么平静的回答，塔娜雅倒是一愣，然后冷笑道：“玩？玩出那么大的声响，吵的人不得安宁。这也叫玩？”
　　阿漓的头垂的更低，双肩颤抖，努力作出故作镇定的模样：“姐姐所住的栖梧轩离此地有近里之摇，怎么可能听…”话还没有说玩，就听见啪的一声脆响，同时左肩一痛，强大的冲击和痛楚迫使她踉跄向后跌去。
　　“姐姐！”熙华一声尖叫，扑过来抱住她的身子，大眼睛中满是泪水，含着恨意的瞪着塔娜雅。
　　终于一鞭抽到了人的塔娜雅咯咯娇笑，满脸的怒容如雾般消散，执着软鞭指着阿漓，娇声道：“贱人，不要以为你可以和本公主叫板。不知道哪里来的乡下土妞，也配当圣女，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看！纯粹是找死！”
　　熙华听着她口口声声的骂人，看着阿漓苍白的脸上大滴大滴的汗水顺着面颊流下，却仍强撑着笑容向她摇头。她觉得阿漓紧紧搂着她的手臂上沾满了黏稠的液体，似乎全身都是腥甜的气息。
　　水陌执着剑的手开始颤抖，面容泛青。刚才那清脆的一鞭犹如抽在了他心上，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下一刻却又险些克制不住杀意的要把眼前的人，连同那该死的女人一起斩断。可是，阿漓方才的眼神让他明白，她打算做什么。所以，他必须的忍！忍！
　　水陌紧紧的咬着下唇，用力到唇瓣出血，腥甜的气息让他心头的杀意狂涨，清冷的面容上已经满是煞气。
　　艰难的吞咽下将要溢出口的呻吟，寒予漓很庆幸方才水陌已经把她的软鞭削去一截，否则，这一鞭就足够她吐血的了。
　　然而塔娜雅却好像并不满意，有些遗憾地摇头：“可惜啊，可惜！若是平时，这一鞭下去肯定可以带下一块肉来。看来，以后我需要把整条鞭子上都装满倒钩。”说着，又想起一剑削断她鞭子的水陌，不由脸色一沉，开口就要骂人，却听见一声尖叫——
　　“塔娜雅姐姐是混蛋！是大坏人！欺负姐姐。以后，我一定要杀了你，替姐姐报仇！”
　　塔娜雅骤然转头，满面的笑容，却压不下阴森的凶厉，狠狠的盯着一脸泪水却双目圆瞪的熙华狞笑道：“好，好！你有种！杀了我？报仇？那我今天就杀了你，看你还怎么杀了我报仇！”手腕一拧，袖中竟然滑下一把短刀，狠狠的刺了过来。
　　在熙华开口的时候，阿漓就暗暗皱眉，心知要糟。现在看见塔娜雅一刀刺的又凶又狠，不由得一咬牙，同时身子一翻，把熙华护在了怀中，而那把短刀则狠狠的插进了她的后背。
　　几乎在寒予漓扬头一声惨叫的同时，一边也传来几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塔娜雅觉得脸上一片温热，下意识的伸手一摸，只见一手鲜红，眸子一缩，转过身去，却被眼前的一幕骇的向后退了几大步，才站稳脚步。
　　水陌一手执剑，笔直的站在那里，脚边是几大块模糊的血肉，有几块类似手足的部分仍在不停的抽搐。
　　一身蓝衣已经被血染红，平日里总是带着疏离的眸子中，满满的全是疯狂的杀意，白玉般的面颊上几滴血正缓缓下滑，带出一抹血痕。此时的水陌，如同暗夜修罗，正提着兀自滴血的剑死死的盯着塔娜雅。
　　原本温暖的阳光似乎都被他身上的寒意逼退。塔娜雅觉得他看自己的目光如同在看一个死人，心底的恐惧迅速涌将上来，身上机伶伶的打了个冷战。
　　塔娜雅强压着心中的害怕，厉声喝道：“你想干什么！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杀本公主的人！你…你…你想干什么…”眼见着水陌满身杀气的向她走来，她不由大骇，向后退了几步，色厉内荏地叫道：“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我…我叫人杀了你…”
　　水陌却不加理睬，提着剑一步步的向她逼进，眼睛死死的盯着她的颈项，剑尖上的鲜血，一滴一滴的洒落在他走过的地方。
　　“哥！”阿漓强忍着背上的痛，死死抱住熙华，不让她再冲动出声，颤抖的叫道，声音嘶哑，“哥，不要…”
　　水陌身子猛然一颤，眼底的疯狂迅速退去，面上的神色凶戾而痛苦，紧紧咬死了牙关，制止自己因杀意而产生的颤抖，然后，狠狠的吐出；“滚！”
　　声音如受伤的野兽，低沉而不含任何情感。塔娜雅觉得自己的双腿竟然忍不住的在打颤，忽然放声大哭，掉头就跑，满脸的羞耻和憎恨。
　　水陌转过身去，看着寒予漓霜白的小脸和身上触目惊心的血迹，心中抽痛，几乎站立不稳，伸手想要抱起她，却又不敢动，怕触动了她的伤口。一时间呆立着，脸上写满了自责和痛楚。
　　“哥！”阿漓艰难的笑了一笑，伸出手，轻声道，“我没有事，没事，真的…”
　　水陌困难地接住她的小手，小心翼翼的抱起她，向内屋走去。
　　而紫嫣早在塔娜雅离开时，就飞奔出去找大夫了。
　　只留下一脸泪水和仇恨的熙华抱着碧桃大哭。
　　和一群已经吓傻了的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