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星倾世》月华之殇

15、第三章

　　一直到踏进自己所住的小院中，妃雨的头脑都处于一片混乱中。
　　刚才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让人奇怪了。
　　“魅影”是一把最凶残、在血腥的屠刀，天漾把辟乾安排在自己的身边，也该有随时掌控的意思。
　　可是辟乾和她打的这个赌，不排除有想看她能力，或是想杀了她的可能，可是，他肯定也想过，她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做到的。
　　那么，没有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大掌教的许可，他敢吗？
　　天漾，他到底在想什么？
　　那样温和的笑容，犹如天神的身姿，让她在敬畏之余根本无法产生任何的敌意，只有深深的无力。
　　怕是所有的人在他面前都会如此吧！
　　一个是一手调教的徒弟，一个是眼见长大的塔娜雅。
　　以此二人的性命作赌注，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妃雨觉得很头疼，像掉进了迷潭，回顾无路，前进却又无处落脚。
　　算了，不想了！
　　妃雨甩甩头，无奈的放弃弄明白一切的念头。
　　一进门，就听见熙华欢快的笑声，随即妃雨就觉得一股大力冲来，几乎把她撞倒！
　　妃雨微拧眉毛的看着面色发红的熙华，只听见她兴奋的嚷嚷：“姐姐，姐姐！大掌教答应了啊！答应我搬离塔娜雅姐姐那里，来和姐姐一起住。以后，熙华就可以和姐姐在一起了！”
　　妃雨的眉头轻展，笑道：“今天就搬过来吗？”
　　“是啊，我让她们把东西都整理一下，自己就先过来了。”熙华很是高兴，终于不用再受人欺负了。虽然眼前这个姐姐来历不明，却是真的对她不错的。
　　不是没有看到她眼中的得意，妃雨不由轻笑，看着一边站着的紫衣侍女，问道：“她，是紫嫣？”
　　没有等到熙华的回答，侍女屈膝跪倒，惶恐道：“小姐恕罪，适才奴婢多有得罪，还请小姐恕罪！”
　　把怀中的熙华扶正，妃雨走过去，伸手把她扶起，看着她恭谨的样子，轻叹道：“你来了也好。刚才故意扑空，又假意被我绊倒，留在那里总是不妥。跟过来，也是好事！”
　　明显感到自己手底下的身子一僵，却又立即恢复正常，妃雨松开了手，拉着熙华，笑着向里走去：“走，去看看碧桃今天做了些什么好吃的。她别的不成，这一手点心，可是做的极为出色的。”

　　水陌推门进来，就见妃雨懒懒地躺在榻上，一少往日的活泼与娇俏，却如最慵懒的猫，神情倦怠，不由走上前去，道：“今天，真是为难你了。”
　　要这样的低声下气，委曲求全。
　　“哥！”妃雨眯起眼，含笑，“今天，可有收获？”
　　语音方落，却见水陌清冷的脸上泛起了怒意：“收获？好大的收获啊！启越那老匹夫，竟是如此的不要脸！”
　　难得见到他发火，妃雨大感兴趣，支着身子坐了起来，扯过他的衣袖，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启越，又是谁？”
　　水陌伸手揉了揉眉毛，有些无奈的拍拍她兴奋的小脸，哼道：“启越，是教内掌管术法、司仪的左护法。好一个老不修！”
　　原来，今天妃雨前脚刚走，后脚就进来一个笑呵呵的瘦老头，说要见见新来的准圣女寒予漓。
　　碧桃因为受了委屈，躲在房内哭泣，而院中的侍女竟然没有一个敢来拦他，就让他那样大大咧咧的闯了进来。
　　当时，水陌正在看书，见来人态度嚣张，也没有出声，毕竟这是在别人的地头上，人生地不熟的，也不宜得罪人。结果那老头叫嚣了一圈，却发现没有找到要找的人，便扯过水陌问，寒予漓哪里去了？
　　水陌转了个身子，连头也没有抬地回答他，被大掌教叫走了。
　　老头见他这样，可是不乐意了，大声说自己是神教掌管术法和司仪的左护法，你哪里跑来的毛头小子，敢这么轻视我！
　　若说水陌的性子，平日里是一脸温和，可是实际上是要多清冷就有多清冷。你若态度好些，他还可以笑脸待人，你若是态度不好，那他绝对不会理睬人的。
　　结果，他嫌老头太吵，书一合，站起身来就走。
　　这到把启越给弄愣住了，感情这小子比我还狂妄啊！
　　然后，老头乐了，就不停的纠缠水陌，让他烦不胜烦。可是，这老头偏偏修为奇高，术法也就算了，毕竟人家就是管这个的。可他的武功也同样高的出奇，可以说是深不可测，把水陌气得个半死，却又偏偏是无可奈何！
　　看着水陌一脸的无奈，妃雨觉得有趣极了，道：“这老头到是古怪的紧，哪天一定要见见！”
　　听她这么说，水陌正色道：“这个启越深不可测，没有把握千万不要去招惹他。虽然他看起来是针对我的，可是，他的眼睛在每每滑过青魄珠时，总会闪过杀机！”
　　妃雨想了一下，也皱起了眉毛，道：“他不该知道青魄珠和幻星一脉的，虽然默宿老人名气不小，可是知道他身份的怕没有几个。向来，这些都只有幻星一脉的继承者，净天教的神女和大掌教，以及皇室的最高掌权者可以知道。启越不过是个护法，应该不可能知道的。”
　　水陌用手指摩娑着她蹙起的眉毛，轻笑：“想不通就不要想了，反正我们才来。以后有机会去了解，现在防着他也就罢了。先说说今天天漾找你有什么事吧！”
　　妃雨忙把和天漾的对话，以及和辟乾的赌约说给他听。
　　水陌也是越听越心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完后，妃雨小心翼翼的问他：“哥，你觉得天漾在想些什么？”
　　“不知道！”水陌觉得头脑里的东西都被搅乱了，“没有理由放弃亲手调教的弟子和从小看着长大的塔娜雅，去帮助我们在这里立足。如果说是想以此试探我们的能力，那代价也太大了。那个塔娜雅也就算了，除了刁蛮之外就没有别的了。可是，洛哲这人喜怒不形于色，心机颇深，不是简单的人物。”
　　“我也是想不通啊。”妃雨叹气道。
　　水陌见她唉声叹气的模样，好笑的道：“你看你，像个小老太太一样。哪里像七八岁的孩子！”
　　妃雨白他一眼道：“你又像十岁的人了！”顿了一下，又道：“我这短短的几个月，竟像横跨了一辈子一样。回头看看自己，如同做梦。”
　　水陌静静的搂过她的削瘦肩，也不禁叹息道：“妃雨…”
　　女孩摇摇头，看着他，眼神中满是倔强：“叫我阿漓，寒予漓！凌妃雨，已经不存在了…”
　　当母亲拒绝自己伸向她的手时，凌妃雨已经是梦中人了。
　　当父亲和姐姐以仇恨和惊惧的眼神，盯着她涂满母亲鲜血的身体时，凌妃雨的梦境已经开始苏醒了。
　　而当父亲把她交给天漾的那一刻起，她的梦境彻底破碎、崩溃。
　　凌妃雨，也随着梦的醒来，不过是记忆中的一个模糊的身影罢了。
　　现在，有的只有寒予漓。
　　“阿漓…阿漓…”水陌反复念着这个名字，心中莫名的悲哀——为当初笑靥如花，眼神清澈的凌妃雨，也为怀中满脸倔强，却拼命掩饰脆弱的寒予漓。
　　“小姐，你睡了吗？”门外传来迟疑的声音，打破了一室的静默。
　　妃雨，不，阿漓重新靠回榻上，道：“还没有，你进来吧！”
　　碧桃低着头走了进来，似乎很是犹豫，许久没有说话。她紧紧攥着裙摆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关节泛白，整个身体都在轻轻颤栗。
　　半晌，阿漓道：“碧桃，你若后悔了，明日我便求人送你回去。”
　　碧桃身子一僵。即使她跟随这个小姐没有多久，却也深刻体会到她的倔强，她的骄傲。现在，她却用了一个求字。
　　虽然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小姐竟然会成为净天教的圣女。可是，她却知道小姐是被自己的父亲舍弃了。
　　那骄傲到在自己父亲带着姐姐纵马离去，而自己却必须要面对未知的恐惧时，都不曾皱眉，依然高高扬着下巴的小姐，竟然要为了她去求人？
　　碧桃跪到了地上，眼泪抑制不住的涌出，抬起脸，拼命的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阿漓看着她青肿的面颊，还有犹如核桃般的眼眶，道：“我不会勉强你的。你也看到了，在这里，充满了争斗和血腥。若你留下，会发现在这里，不是你吃人，就是人吃你。而且，以后我还会去更加可怕的地方。那里的残酷，不是你可以想像的。”
　　碧桃拼命的摇头，语不成声：“不是的，不是的…小姐，奴婢是替你不平。二爷，二爷怎么可以把你交给他们。他们…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你…小姐，奴婢是替你难过啊…”
　　水陌感到阿漓握着他的手猛然加大了力度，抬头望去，却见她眸中闪过一丝痛苦和挣扎，然后又迅速退去，层层妖异的赤色隐在眸底，声音冷峻：“他们这样对待我，若我不死，他日必当千百倍奉还！”
　　字字坚决，带着浓重的杀伐之气，一时间让碧桃止住了哭泣，只是呆呆的看着榻上的女孩。白皙漂亮的面容上没有丝毫的畏缩，唇角隐着一抹笑容，而那双黑色的眸子中仿佛有光彩不断涌动，却让自己不敢直视。
　　碧桃不由自主地垂下了头，喃喃道：“碧桃不走。小姐救下奴婢时，奴婢就曾说过，无论生死碧桃都会跟着小姐。小姐去那里，奴婢就跟到哪里！”
　　阿漓满意的笑了笑，道：“只是，我不需要没有用的人。碧桃，你今年多大？可曾习过武？”
　　“奴婢十二，曾跟着子莘小姐学过一点武功。”
　　阿漓忽然坐起，厉声道：“如果你决定留下来，过几天我会把你交给一个人，他会替我训练你。但是，能从他手下活着回来的几率绝对不会超过三成，你可想仔细了！”
　　碧桃身体猛然一颤，心底大片的凉意汹涌开来，不敢抬头看女孩消瘦的面孔和暗夜星辰般的眸子，咬牙应道：“是！”
　　阿漓笑了，道：“你先不要着急答应，回去好好想清楚再说。不过，有一点你要记住，我们与中原没有任何关系，与凌家更没有关系！懂吗？”
　　“奴婢是小姐在路上救回来的，什么都不知道！”碧桃答道。
　　“那你先下去吧！”
　　默默的站直了身体，碧桃退了出去。
　　待她关上门后，寒予漓的身子颓然倒下，水陌一把抱住她，心疼不已：“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体不足以调动继承来的力量，还强用，看看现在弄成什么样子了在！”
　　阿漓艰难的吐出一口气，面色发白道：“我们现在是急着用人啊。不用这凝心法震住她，还能够怎么办？现在，至少有个可以用的人了。”
　　“那你也得注意自己的身体啊。这些力量，是你现在的身体承担不了的，下次不可以再莽撞了。”水陌正色道。
　　“是，我知道了！你真罗嗦啊！”阿漓冲他翻了翻白眼。
　　水陌不由得气结。

　　暗夜中，一双眸子缓缓睁了开来。
　　高大的梧桐树上泛起了一层层的波状涟漪，一袭白衣渐渐从波纹中透了出来。
　　白衣人抚着梧桐树，褐色的眸子看着远处的灯光闪烁，衣袂在风中飘扬飞舞，身姿出尘若仙。
　　“到底，还是你吗？！”
　　天籁般的声音轻轻响起，语气说不清的欣喜或是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