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杉木》水嘌呤

6、“天长地久？”

　　从小到大，我的家庭一直是个分裂的世界。
　　爸爸霸占着绝大多数地盘，而我们母子就紧紧挨靠着对方站在世界的边缘，既要看他脸色又时刻害怕连这一点的立足之地都失去。除了在外面的时候我们可以装作和其他小孩没有任何区别，在家里的时候，我们就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下去了。
　　爸爸和妈妈每天不是大吵就是小吵。小吵的时候，是妈妈忍耐他故意的挑刺找茬，默默收拾干净他制造出的一片狼藉。大吵的时候，就是妈妈忍无可忍地反抗出击，对于先对她出手的爸爸她也不会有丝毫的手下留情。
　　我从没问过杨木，所以我不知道杨木对此的看法。可是我知道自己的想法，我讨厌爸爸，我真希望我们可以和妈妈一起离开他，离开他的折磨和羞辱。但是当我们家的大吵大闹惊动了邻里时，我看见杨木一个人站在爸爸身边，而守在妈妈膝前的我不经意地就和他的眼光相遇了。他的眼睛里永远藏着真实的感情，不管我在他身上花多少时间，都很难从他那里探寻到什么。
　　于是我不确定了，或许杨木更喜欢爸爸吗？如果爸妈分开了，杨木也会和我分开吗？
　　这实在太令人想不通了。平日里爸爸会无端朝我们发火，他骂人的话既粗俗又难听，而且百无禁忌。只要我们新买了一件文具，他就要问前问后，怀疑这件文具是否是必要的，是否是浪费钱，是否可以退回去。他还特别喜欢拿我们和谁谁家的孩子相比较，尽管他们都没有杨木优秀，他还是要夸赞别人数落我们。当他终于肯从客厅回自己房间的时候，我们还要达成他所有的吩咐，给他把吃的送进房里，给他把夜壶端走刷净。说真的，我们的待遇比奴隶好不了多少。
　　所以说如果杨木真的是爸爸那一阵营的，我就要对他失望了。在我的梦想里，妈妈，我和杨木我们会去一个新地方。那里的人都很好相处，他们个个热情好客、乐于助人，那里的景色非常迷人，既没有漫天的黄沙也没有直冲家门的臭水河。在我的梦想里，远离了爸爸就逃离了监牢，远离了坏心情，从此之后我们会自由自在，幸福快乐地生活着。
　　至少曾经的我为这幅蓝图开心过，虽然那时我并不知道我才是单纯愚蠢的那一个。
　　夕阳西沉，杨木和我并肩坐在河堤上。我舔着自己的雪糕，还贪心地盯着杨木手里的那一个。在一滴白色的雪糕汁快滴落到杨木手上的时候，我把头凑了过去，用自己的长舌头及时阻止了它的逃逸行为。咂着嘴巴，我冲杨木傻笑了半天。杨木却像没事儿人一样，很自然地吃起沾了我口水的雪糕。
　　“哥。”
　　“怎么了？”他抬眼。
　　“没事没事。”奇怪，杨木不是最讨厌别人动他的东西的吗？还以为能赚个小便宜，独揽两根雪糕的说。我死心地把最后一口雪糕吸进嘴巴，不再咀嚼就让它在我口腔里慢慢融化，流淌开来，尽可能长的把这甜蜜的滋味保存进味蕾的记忆里。
　　“如果时间停下就好了。这一刻我最幸福。”我向后舒展着身子，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
　　“在这一刻停下？是不是早了点儿。你都没长大呢，等以后遇到了喜欢的女孩子再来说这种话吧！”
　　“干嘛，女孩子又不能吃，我宁可和雪糕天长地久不行啊。”
　　杨木揉揉我的头发，“白痴。以后你就知道了，有一天你会有喜欢的人，到那时你甚至会为了她忘记雪糕的存在。”
　　我偷看着身边的杨木，就算真的像他所说的，可是只要那一天没到来那个人没出现，在此之前我只希望我、杨木和雪糕我们仨不会分开。

作者有话说

　　?穷山僻壤，停电整一天。刚从中暑的状态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