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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菩萨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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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来紫阁箫声软,殷勤谁把深杯劝。醉解美人衣,晶帘窣地垂。弹筝须玉指,弦索今先试。满室鬓云香,重门夜正长。
——《菩萨蛮》
(一)
凤阳郡只有一个飞扬跋扈的镇边女将军,那儿帝王的御旨都被当做破布条斜斜的挂在那遒劲的松枝上。谢蘅出发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帝王派出去的使臣,从来没有人能活着回来。在尸体被送回了帝都,那昏庸的帝王只有满脸的惊骇,赶忙地指定了人送上赔礼。
金、玉如意各一柄,夜明珠四颗,宫缎四十匹,宫稠四十匹,黄金铠甲一副,宝剑一方,黄金千两。
要是自己携带着这些东西逃跑呢?哪还用到那凤阳郡受罪?谢蘅脑中忽地划过了这等念头,但转瞬即逝。马车颠簸着已经到了凤阳郡中,她根本就没有任何退路了。
女将军姓凤名城,大司马称之用兵如神,如得九天玄女亲授,丞相称之飞扬跋扈,斥其不臣,非人哉。丞相是自己的亲爹,谢蘅自然是信他的话,对于凤城的印象,一开始便很糟糕。
紫檀书案上,设着的博山炉里,沉香袅袅。一幅画悬在了墙上,一只墨龙张牙舞爪。另一边的青纱帐幔,随风而动。凤城正慵懒的倚靠在了榻上,手中摩挲着一枚黑色的棋子。
“将军,帝都又遣使者又来了。”侍棋恭谨地禀告道。
“又是谁啊?那老皇帝烦不烦啊?”凤城坐起,理了理那略显得凌乱的衣襟。
“是丞相独子,新晋状元郎。”侍棋答道。
“是不是叫做谢蘅?丞相那老狐狸终于舍得将自己的好‘儿子’送到这凤阳来?”凤城眯着眼意味深长的笑道,“把人请进来。”
谢蘅根本就不指望凤城能够对帝王的诏旨感恩戴德,事实上那女将军还半倚在了榻上,一丝尊敬之意都没有。谢蘅像是例行公事一般念完了诏旨,就随手搁置在了一旁的矮凳上。她低着头恭谨地站在那儿等待吩咐,忽地一道带着戏谑的声音传入了耳中。
“我们几时有了女状元郎了?捻针引线,刺一副山河社稷图博来的状元之位耶?或是以姿色胜人?”
不难听出凤城话语中的轻视,谢蘅微微一笑,抬头正对着凤城,道:“既然有女将军,那女状元亦不足为怪。”
“哼。”凤城冷笑一声,她站起来走到了谢蘅的身边,轻问道,“丞相少子?新晋状元?女扮男装,这是欺君之罪呐。”她常年处于边关与男人扎堆,自然一眼就能够看破谢蘅的伪装。
“欺君,是死罪,我这不是已经受了惩罚了么?”谢蘅退离了几步,一缕发丝从凤城的手中拂落,她的声音微微有些发冷了。
“果然伶牙俐齿。”凤城微笑。“这次那昏君派你来,是要说服我么?他派来的人一个比一个年轻,一个比一个俊俏。”
凤城话没有说尽,谢蘅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也算是她心头的一大痛处,帝王让她侍奉凤城,她的父亲没有阻拦,或许恨不得她在边关回不去吧?不然相府一行人的脑袋都不安稳呐。将心中的些许涩意吞了下去,她凝着凤城,说道:“将军岂是那等好色之人?”
“确实。”凤城的眸中划过一丝亮光,顿了一会儿,她又道,“不过这回,我怎么能够辜负帝王的好意呢?听闻状元郎文采斐然,一纸诗赋动江南,本将倒要好好的讨教讨教了。”
(二)
谢蘅以为自己会被拘禁起来,可是并没有。她以为凤城会忙于公务,事实上也没有。凤城整日里游手好闲像是个大家族的公子哥儿,一身纨绔的习性,不像是个女儿家。
凤城的父亲是凤老将军,他是被昏君以莫须有的罪名处死的,而凤城的兄长则是死在了战场上,凤家几代忠良,为国为君,可落得如此结局。谢蘅不知道凤城是用了什么手段爬到了这地步的,她只知道凤城对帝王有着刻骨的恨意。
“大人,将军请您去书房。”
“知道了。”谢蘅淡淡地回答了一句。
在将军府逛了几天,她已经熟悉这儿的环境了。曲曲折折的长廊,通向了远处。丛深的花木中,几只鸟雀被惊起,护花铃在风中微微晃动,与那檐铃声相映衬。前头的人走的很快,几个拐角便消失了身影,谢蘅依旧是不紧不慢的,丝毫不怕凤城不耐烦了。
“京中来的文官就是架子大,喜欢磨蹭。要是我军中的将士如你一般,恐怕脑袋早已经不在脖子上了。”凤城正在写字,她听见了脚步声,连头都没有抬起。
她的字不似一般女儿娟秀,反而有几分恣意,像极了她的性子,狂放不羁。谢蘅瞥了一眼,又听见了凤城声音响起:“你可是状元郎,瞧瞧我这诗写的如何啊?”听到了凤城这么说,谢蘅反而不想看了,可凤城已经把那幅字递送到了她的面前。
天生万物人为灵,贵贱贤愚总相倾。红尘偏逐繁华梦,青云梯窄任谁行?几盏灯火皆挑尽,雄鸡高唱又天明。十年寒窗换一纸,胸中自有气不平。桃花谁与觑醉眼,我自横刀潇洒行。纵有世人来斥我,霜刃出时鬼神惊。三分人言不肯听,世人枉道无情杀。我生不为衔枝来,只把慈心酿作杀……
谢蘅的眉头皱了又皱,说道:“将军,你的杀气太重了。”
“军中的粗人,不通文墨。”凤城轻笑道,“没有杀气,如何御敌?又如何能够保护我的部将呢?你这生长于闺门的富家小姐,又能够明白什么?”
“将军你是在警告我么?”谢蘅毫不畏惧她的目光,冷笑道。“边关的事情我自然不会多过问。”
“也是,你已经是我将军府的人了。”凤城舔了舔唇,伸出一只手挑起谢蘅的下巴,“那狗皇帝已经将你送给我了,你还不好好准备准备?我可不管状元郎是男是女。”
“你——”谢蘅一把拍下她的手,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市井儿那般的话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道,“我要回帝都去。”
“呵,别想了。”凤城瞧着自己泛红的手背,冷声道,“不妨告诉你一件事情吧,你爹为何会同意把你送到边关你知道么?你以为他是怕惹祸上身么?其实啊,帝都已是一片乱象了,那狗皇帝的脖颈很快就会被人拧下来了,只有呆在这边关,你才会安稳,你明白么?小蘅儿?”
(三)
谢蘅怎么可能会相信凤城的话呢?她的爹爹一生恪守礼义廉耻君臣大伦,如同凤城那般的人,只能够遭他斥骂罢了。
房门紧闭着,那些服侍的丫环儿都被赶了出去,窗户半开着,一轮圆月映入窗棂。窸窸窣窣的虫鸣声在这万籁俱寂的夜中,显得格外的突出。谢蘅没有任何的睡意,一想到白日里头凤城所说的话语,便免不了开始担忧。那帝王被人从皇位上赶下来的可能性极大,他没有立太子,几位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大家都心知肚明,天家父子当真情谊淡薄如斯。
吱呀一声响,那扇雕花门被人给推开了,几乎不用回头,谢蘅就知道来的人是谁,她实在是没有心思应付凤城了。
“你在想什么?”凤城双手环胸,依靠着那门框,淡声问道。
“不关……”你的事情,这句话快要脱口时候又被谢蘅给咽了回去,她转过头,一双眉毛蹙得紧紧的。“你白天说的可是真的?帝都有人叛乱了?”
“我自然不会骗你,你才离开帝都,二皇子就起兵逼宫了,四王原本是在封地,他如今也起兵勤王了。那狗皇帝的四个儿子中,封王的只有老四,可见狗皇帝对他的宠爱。三皇子和大皇子是一派,你爹似乎是站在他们这边吧?你猜这回他们是坐山观虎斗,还是浑水摸鱼呢?”
“我要回京城。”谢蘅肃声道。
“你回京城有什么用?等着被人砍成烂泥?还是成为新皇的心头爱?不过这点可能性太小了,隆虑那死丫头已经有心头爱了。”凤城勾了勾唇角,慢悠悠的踱步到了谢蘅的身侧,淡笑道。
隆虑?谢蘅浑身一凛,抬头凝视着凤城,似乎在猜测她的意思。这隆虑殿下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女儿,隆虑是她的封号,隆虑殿下的食邑比之四王只多不少。她只是一个公主,那些互相搏斗的皇子们都将她遗忘在了脑后。“你,你是说隆虑殿下会夺得皇位?”
“不错。”凤城点点头,“太师太尉一行人,看似效忠陛下,未成为任何皇子的党羽,可实际上他们可是隆虑的手下。你爹呢,作为太师的死对头,恐怕要倒大楣了。”
“不行,我一定要回去!”谢蘅一把推开了挡在了面前的凤城,焦虑地说道。
凤城怎么可能会放她离开,她拉住了谢蘅的手,一把将她带入了怀中,沉声道:“你难道要趁着夜色离开?小蘅儿,你可别忘了,到了我凤阳郡的使臣,要回到帝都去,那也只能是尸体回去。不只是今夜,就算是以后,你都不能离开。”
“凤城!”谢蘅大声地喝了一句,有些恼意。凤城的双臂紧紧地箍着她的腰,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凤城也被她挣扎的烦了,索性带着她一转,将她压在了一旁的榻上。两个人贴得极近,鼻尖似是要撞到了一块儿去。凤城深深地望着谢蘅,眸子中如同浓墨晕成一片。谢蘅的面子薄,被她这般盯着,耳根子处不免泛红,就连那满腔的话语,都不知如何再倾倒出。凤城收回了一只手,缓慢而轻柔的将谢蘅的一缕发丝撩到了耳后去,她的眸光从谢蘅那漂亮的双眸上向下扫去,最后停在了她那微微喃动的红唇上。
“你——”谢蘅的心跳加快,她望着凤城,眼睛一瞬不眨。
凤城没有答话,她的想法从来不需要掩饰,也不管谢蘅心中的意愿,朝着那点殷红便亲了下去。原本只是想着浅尝辄止,只是谢蘅那副呆相,却让她起了作弄的心思。趁着她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轻而易举地便撬开了她的牙关,卷着香舌共舞。
谢蘅几曾经历过这等事情,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脸一下子爆红,也不知从哪儿生出来的力气,一把将凤城推到了一边去,双拳紧握着,眸中满是羞愤。
“明月照虚堂,蘅兰冠众芳。谢娘人似玉,携取一枝香。”凤城含笑望着谢蘅,低吟道,“蘅儿以为如何?”
“无耻!”谢蘅面色通红,半是羞的,半是气的。
(四)
如果能够轻而易举的打消离去的念头,那就不是谢蘅了,对于这,凤城心中亦是了然。
谢蘅逃出将军府的时候,没有耗费太多的力气,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四面小贩吆喝叫唤,怎么看都是一副太平景象,帝都真的起了战火了么?那为什么凤城一点都不着急呢?懒洋洋的样子,像是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
谢蘅骑着马儿,慢悠悠的走在了林间小径,她可是特意挑了一条少有人行的山道,身后没有追兵,可是她的心中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但是让她掉头回到将军府那也是万万不能的,心中慌乱,她实在是没办法面对凤城。
得得的马蹄声响起,那前头忽然扬起了一片尘烟。
谢蘅勒住了缰绳,瞧着那从马上翻身而下的凶神恶煞的大汉。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一个瘦弱的少年走在了那群贼人的前头,扛着大刀,懒声说道。
“没有钱财。”谢蘅抓着缰绳,故作镇定的应答。
“那就留下命来!”那少年一下子变得凶煞起来,他抡着大刀,就朝着谢蘅砸过来。
谢蘅一动不动的留在了原地,面色变得煞白。她从戏文中看到劫道的山贼,可是哪里亲自遇着呢?她不过是个弱女子,如何能够在这等境况下保持住镇定?那大刀带起了一阵风刮到了脸上,谢蘅当真以为自己会命丧此地了,一支箭将那大刀射落。一道青影急掠过来,将马上的谢蘅一把给抱了下来。凤城身后还有一队官兵将那些山贼团团围住。
“下次还会逃跑么?”凤城附在了谢蘅的耳边戏谑道。
谢蘅擦了擦额上的虚汗,没有搭理凤城。只是她的脚至今还是发软,不得已挂在了凤城的身上。
“真没用。”凤城毫不留情的嘲笑道。她长啸一声,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便奔了过来,谢蘅也不挣扎,任由凤城将她抱上了马背,快速地朝着将军府中赶。凤城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离开将军府中去呢?不然也不能够赶得这么及时。谢蘅是彻底的断了自己离开的心思了,就算没有被凤城抓回,也可能在半道就丧失了性命。
谢蘅的心思转得快,如今帝都大乱,她就不信凤城不会在其中作怪,她可是个手握重兵的大将军啊,就算自己不想,那些人又怎么可能让她置身事外?如今之策,只能够让凤城带着她进京了。可是怎么才能够说动她呢?谢蘅绞尽脑汁才想出了那等让她自己都万分嫌恶的方法来。
只要是谢蘅安安分分的,凤城九没有什么事情好操心了,偶尔去军营中转一转,大部分的时间她都在书房中看书。一日,冷不丁地见到谢蘅端了一碗莲子羹进来,倒是将她唬了一跳,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迟疑地望着那碗莲子羹,她抬起头望着谢蘅。
“没有毒,你不用担心。”谢蘅别扭地说道。
“……”凤城忽然间明白了她的心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打什么主意?你想知道京城的状况?”
“嗯。”谢蘅点点头。
“四王的兵马围住了帝都,老皇帝和那些皇子都被隆虑殿下给控制住了。”凤城回答道。
“那你是谁的党羽,你在这边关手握重兵,难道没有使者来说动你出兵勤王么?”谢蘅问。
“我当然是隆虑一派的人,四王围住帝都又如何?不多时便会散去了。”凤城应道。
“隆虑殿下如果赢了的话,你不用去帝都面圣么?”
凤城已经用汤匙舀了一勺,听到了谢蘅的问话她又将汤匙放了下去,瞧着谢蘅似笑非笑的问道:“说了这么多,你想让我带你回帝都?你就这么想离开我身边?”
“我……”谢蘅有些紧张,她不敢看凤城的眼神,支支吾吾的憋不出话来。
凤城伸手挑起了她的下巴,冷哼一声道:“状元郎不是能言会道?怎么现在一个字都憋不出来了?一碗莲子羹就想让我带你回帝都?你想的是不是太容易了些?”
“那你想怎么样!”谢蘅的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她瞪着凤城,大声喊道。
“你难道不知?”凤城反问了一句,眸中多了几分暧昧,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谢蘅,那炽热的目光似乎能够透过衣裙将谢蘅灼烧。
(五)
抗拒么?不情愿么?谢蘅眸子中充满了迷茫。她回忆起凤城的那一吻来,面色起了绯红,其实她自己心中清楚得很,被凤城那一带,险些沉迷在了其中。她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抵着自己的唇,不明白到底是哪种感觉。
“蘅儿,你怪爹爹没有阻拦圣上,将你送到边关之地么?”临行前,自己老父的叹息犹在耳畔,她那时候没有注意,自己爹爹的神情苍老而疲惫。如果说当初让她女扮男装是迫不得已,难道送她到边关真的是有意为之?凤城待她不赖,全不像京中传言的那般是个母夜叉。这其中又有什么旧事呢?谢蘅猛地站起身,拉开门就朝着凤城的住处跑去。
“怎么,想好了?”凤城慵懒地倚在了榻上,连眼皮子都不曾抬起。
“我爹爹为什么要将我送到边关?”谢蘅一字一顿地问道。
“因为他让我保护你”凤城嗤笑一声,应道。
“为什么?”谢蘅又问。
“你爹知道我跟他终有一日会卷入党羽之争,他满脑子酸腐思想,必然是支持大皇子的,即使他是个酒囊饭袋。你爹大概猜到了自己会落败吧,因而把你送到我这里来。”凤城应答道,“当初我凤家被那个昏君下令满门抄斩,是你爹救了我,把我送到了凤家旧部手中,如果不是他,就没有我凤城,虽然我极不喜他的习气作风,但是对于他的要求,我自然不会拒绝。”
“那我爹爹现在……死了么?”谢蘅察觉到了自己的声音在发颤,她也顾不得什么,跑到了凤城的面前,急问道。
“应该没有吧?隆虑不会这么快就下手的。”凤城眉头一拧,不确定地回答道。
“我求你救救我爹爹!”
“我欠你爹一条命,我就答应保护你这样就两清了,你让我救你爹爹,那就得……”凤城的话还没有说完,她就看见谢蘅那义无反顾的神情,衣裙一件件的剥落,那掩藏在衣衫中的皎白身躯就这样子的展现了出来。凤城呆愣,而谢蘅已经含泪哆嗦着爬到了她的身上,笨拙地亲吻着。
对于送上门的艳福,凤城哪里会推拒,她从来就不是个仁义君子,不是一个好人。
吻住了谢蘅眼角的泪水,她温柔地拂去了谢蘅眼中的害怕与恐惧。
“我们什么时候回帝都?”谢蘅将自己卷在了被子中,她的眼泪已经干涸了,紧攥着锦被的手昭示了她的几分不甘与痛楚。她不敢看凤城的脸,生怕在她的眸中读到了一丝轻视与不屑。
“明日吧。”凤城叹息了一声,回答道。
她的部将早已经领兵进京了,隆虑谋划了这么久的事情,哪里能够容得失败?她虽然坐镇边关,可是对帝都的事情了如指掌。她为了迷惑诸位皇子,她不能够离开这凤阳郡。那些蠢货以为她在边关,那么她的凤家军也会在边关,不会涉足这皇权之争。
一路上,谢蘅一直沉默不语,在凤城注意不到的时候,又用那种揪心的眼神望着她。恨凤城趁人之危么?自然是不怨的,这一切只是出于她自己的意愿罢了。眼角的泪水不知道何时又沁落了下来,一只带着薄茧的手轻轻地拂去。
帝都的风波已经平定了,那昏庸的皇帝也下了退位的诏书。
迂腐的臣子要么被下狱,要么被遣送回乡,朝堂之中,尽被那隆虑殿下控制。
能登上帝位的必定是心狠手辣之人,对于自己的几个兄长,毫不留情的赐药毒死,那些关押在了牢狱中的皇子党羽也一个个的被清算。
凤城将谢蘅送到了帝都就消失不见了。
丞相府瞧着安然无恙,只是其中的奴役都散的差不多了。
老管家看见了谢蘅极为惊喜。
老丞相保全了一条命,正收拾行囊准备回乡下养老。对于丢了官职一事,他丝毫的不埋怨,能够保住一条命已经是老天的恩赐了。回到了乡下也不用惧怕,他的女儿也能够着红妆堂堂正正的站在了人前。
“蘅儿啊,爹爹给你找个好夫婿如何?”
谢蘅只是苦着一张脸摇头。
“蘅儿可是有心上人了?”
谢蘅鼻头一酸,险些堕下泪来。
回到了帝都之后,她再也没有听到过凤城的消息。她既然是女帝的党羽,那么女帝登基后,还会亏待她么?她也不用呆在边关那等苦境了吧?
“蘅儿啊,爹爹能够保住一条命,可是凤家那丫头出的力。爹爹当初虽然骂她,可是心底啊还是觉得她是个好孩子,凤老将军在九泉之下,也能够获得安慰了。只可惜啊,她为了救我放开了手中的兵权,甘愿做个平常人了。”
……
“那她现在在哪儿?”谢蘅忽地开口问道。
“还是在凤阳郡。”
看着自己的女儿夺门而出的背影,老丞相捋着胡须长叹了一口气。
(六)
练字能够定性。
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凤城的手还是一抖,最后的那一捺拖得老长。
“你来了?”凤城低声笑道。
“是。”谢蘅点点头,笑道,“我有一阙词想向文武双全的凤将军讨教讨教。”
“你说。”凤城道。
“晚来紫阁箫声软,殷勤谁把深杯劝。醉解美人衣,晶帘窣地垂。弹筝须玉指,弦索今先试。满室鬓云香,重门夜正长。这阕《菩萨蛮》当作何解?”
凤城一把将谢蘅拥入怀,凑在了她的耳畔,笑道:“当作如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