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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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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一滴滴沾湿了衣襟,逃避的太久,那些久藏的回忆埋得再深,也有被赤裸裸地揭开的一刻。顺着萧意的步伐,她跟着阿朝回到祈朝,那些出现在阿朝身边的人物,一个个俊雅、高贵,谈吐不凡,身份贵重,还有那些莫名事件,溪云自小见惯那些繁华那些阴谋,早已看穿阿朝的身份岂是一个小小的拦截云溪公主的杀手如此简单?可阿朝不说,阿朝不想,溪云也不问,也不想。阿朝说,等宝宝生下来,他们就走,回罗亚草原,过那天高云淡,自由自在的日子,可如今,这个愿望还能实现么?
手心的玉佩硌得手生疼,手心传来母亲的体温,依旧那样温暖,那样轻柔。门被推开,一声轻响,惊起沉浸在回忆里的溪云,溪云骤然惊醒,擦了擦眼角的泪,向门外看去。
一道火红的影子在溪云眼前一闪,那娇小的身躯就扑进了溪云怀里,满头青丝如一团青云伏在了溪云肩上,那熟悉的触感,那柔软的身躯,熟悉的体温,溪云直怀疑是梦,不可置信地把手放在那红影的肩头,哽咽道:“裳儿!”
来人正是番月的云裳公主,早已哽咽不能出声,大滴的泪沾湿了溪云的肩膀,沁凉一片。溪云轻轻地拍着妹妹的肩膀,若从前一样,每次妹妹被其他皇子欺负伤心的时候扑在她的怀里,她唯有如此安慰妹妹。
慢慢地止住了哭泣,云裳抬起犹带泪痕的小脸,犹自不相信地问道:“姐姐,真的是你么?”
溪云含泪地点头再点头,姐妹俩又一次紧紧相拥而泣,释放出心底所有的欢喜,惊讶,幸福。
细语轻言,姐妹俩相偎窗前,细说着这别后之情。最后云裳终于抵不住溪云的催促,才依依不舍地起身离开,走时还不忘再看一眼姐姐,仿佛一回头,这便是一场梦,醒来,姐姐又消失了。
看着云裳的背影消失,溪云无力地坐到了椅子上,沉重地闭上了眼睛。袖里的玉佩越来越热,溪云顿时觉得浑身都开始发热,仿佛又将身体刺穿,却又轻忽不定,抓也抓不住。
云裳那些天真的话语,更加重了溪云心底的阴影,云裳说:“律哥哥是好人,把母亲接出了宫,说以后会当亲生母亲一样照顾的。”
云裳说:“姐夫是怎样的人啊?怎么不让我和律哥哥看看呀,我们一定都会喜欢他的。”
云裳说:“律哥哥说,谈判明天就结束了。明天就会宣布我和宁王的婚事。”
云裳说:“祈朝也要和罗亚的塔宾王子联姻,要把怡凌公主嫁给他,姐姐不用担心父皇要把你嫁给他了。”
云裳说……
天真无邪的话语,如那枝头唧唧喳喳的小鸟,恨不得倾尽所有的话语都给了这个相别多时的姐姐。可犹自不知,说者无意,听者犹如在心底插了一把尖刀,痛彻心扉,如坠万丈深渊,遍体生寒。单纯的妹妹啊,你又何尝知道,律哥哥把母亲接到他的身边,是何种心思?有了母亲在他手里,我们该怎么办?难道我真的要把这粒所谓只能让人昏迷的药在番月使者离开之前放进阿朝的碗里,然后让律带走我和阿朝?难道我真的也只能如你一般单纯,不去臆想这粒药到底是不是毒药?难道你就不知道,他是怀着何种心思把你嫁给祈国宁王?祈国和番月的战争迟早在所难免,父皇的野心不是一日两日,待平了独孤西的内乱后,他还会如此忍辱跟祈国言和?那个时候我可怜的妹妹,你又该身处何方?又如何面对番月,更如何面对你的夫君?
难道我真的没有选择听律的话?溪云一遍遍拷问自己,无论如何都做不了一个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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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皇上昭示天下,祈朝将与番月签订和平协议,番月为表诚意,将云裳公主嫁入祈国宁王祈迢,故番月二皇子独孤律将单独带和书回朝,留云裳公主于祈朝待嫁。诏书一下,主和派都松了口气,国无战争,这是大势所趋。
但另一道诏书却让人刚放下的心又脱了出去,祈国将怡凌公主嫁给流亡罗亚部塔宾王子。这不明摆着,是祈国正式对罗亚汗部新自立为汗的巴拉汗宣战了。
祈朝,主和派以丞相慕容子贤为首,主战派以刚回朝的大将军刘维海为首,各不想让,怒目相向,在整个跟番月和谈的过程中绞尽脑汁,各显智慧,以图说服皇上听从自己方的方法。最后祈言帝却采取了这么一个法子,一向视仇敌的番月言和,视若兄弟的罗亚宣战,让不管是主战派还是主和派都一时摸不着头脑。遂联合了起来,向皇上质疑起来。
倒是祈言帝见到他们似在意料之中,一席话让在座众人都信服不已,又羞愧难当,虽隐隐猜到皇上的心思,却都没有皇上讲得如此明白。番月,以皇上的话说,是喂不熟的狼,不能不防,可他却不愿意在独孤图背后捣鬼,他要等独孤图放开了手脚时,再堂堂正正宣战,我天朝大国,岂可落人话柄,趁势捡便宜?罗亚,巴拉是丝毫不逊于罗亚部桑吉贝汗的雄狮,那野心绝不会趋于罗亚那片草原,还不如趁他根基未稳,支持性格懦弱的塔宾为汗,以图祈国将来边界安稳。
算计,永远都在;阴谋,永远充斥。
番月的使者,终于要离开了。云裳公主哭红了眼睛,依依不舍地看着二哥哥的队伍在宁王的护送下出城而去。这里,溪云却早已坐在窗前,绣起那件未完的衣服,一滴鲜血又从指尖渗出,溪云不禁苦笑一声,这针线什么时候能习惯?门外站立两个劲装的汉子,溪云平静地一笑,放下衣服,说道:“你们是来接我的?走吧!”
一个汉子眼里精光闪过,问道:“就公主一个人?”
溪云却一笑,灿烂明媚,轻抚着凸起的肚子,说道:“那药效总要过一段时间的,我让他去了城外的土地庙,我已算好份量,到了那里,他自然会倒下。我们直接去那里再接了他,岂不比在这大白天里带着一个昏睡的人好?”
两个汉子面面相觑,显然他们只是接到命令来接两个人,至于药效什么的,肯定是不知道的了。那汉子回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公主跟手下走吧。”
溪云莲步轻移,最后看了一眼那藏着几多温馨笑容的屋子,决然转身。
萍聚客栈的马房里,喂马的阿朝突然觉得心底一跳,一个不好的预感跃上心头。呆立了一下,还是放下手头的活计,急急向外奔去。
“你哪里去?”衣角一扬,就被一人拽住,确是一身淡紫的萧然,好奇地睁大了眼睛,“你是不是要去看番月使者离城呀?我们一起去呀。”说着拉着他的衣袖就走。
阿朝苦笑一下,跟着萧然的脚步向外奔去,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个姑娘神出鬼没的出现,更习惯了她稀奇古怪的想法,随着性子,说要去哪里,就拉他去哪里,由不得他方抗,那是种反抗无效的无辜,任由阿朝怎样说破嘴唇说自己有多少事有什么理由,人家只会大眼睛一瞪,小嘴一噘,不理不管不顾!阿朝想发火或生气,却在她那一嗔一怒间,又似乎忘记了呼吸,更别说生气了,最后总会让她阴谋得逞。但看见她那快乐飞扬的笑容,阿朝无端的有种满足,或许换得她如此一笑,这点又算得了什么呢?可晚上回到家,看见溪云那幸福温柔的笑容,阿朝又不禁愧疚,自己怎么可以背着溪云跟别的女子?一次次夜里给自己下决定,明天,明天一定要拒绝她!可明天又会有明天的理由,有明天的忘记。不知道什么时候心似乎分裂成两半,一半溪云,一半萧然,不知道该如何呵护,又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大队的人马中,前头的是独孤律峻拔的身影,和身边哭得眼睛通红的云裳公主,还有那面色冷淡目不斜视的宁王,依旧吸引着大多数市民的眼球,指指点点中已经送到城门口。萧然拉着阿朝到的时候,欢送的队伍已渐渐散去,萧然看着那风采照人的三人,不由叹了口气,黯然道:“好像他并不喜欢那公主呢!”
只是阿朝似未听见萧然的叹息,倒看着那公主入神,萧然促狭心起,绕在阿朝身后,玉手一摆,点了阿朝的笑穴,那阿朝就不可抑制地笑将起来,压抑的笑声惹来周围惊愕的目光,阿朝咧嘴嘴边笑边不时用眼角怒视萧然,萧然得意地拍手而笑。人群四散开来,看着这两个哈哈大笑的少年男女,越发莫名其妙,那边出城的队伍听着这边的喧闹都不由也看过来。这一看,不打紧,顿时宁王和独孤律都变了脸色,各自相视一眼,又迅速别开脸去,心底都大惊,“这个时候他怎么在这里?”
队伍的脚步并未随着这一小闹曲而停顿,阿朝的穴道已经被萧然点开,揉着笑僵了的脸部肌肉,阿朝恨恨地看了一眼一脸无辜的萧然,转身就走。萧然忙陪笑追了过去,一个只管气呼呼走路,一个小心陪笑,两人并未注意身侧一辆并不起眼的马车从身边赶过。
送行的队伍只到了城门外,客气寒暄着宁王送别独孤律,宁王依旧和煦如春风般,不动声色,送走了这个未来的小舅子。独孤律的身影刚一转,宁王就在对身边随从轻声吩咐了几句,那人就飞一般奔去,消失。这里,独孤律带着队伍径直向西行去,远远地洛城高大巍峨的城楼已经消失不见,独孤律回身,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洛城方向,断然吩咐,“向北!快!”
身边的大汉不禁疑问道:“殿下,我们不去城西土地庙找那小子了?”
独孤律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笑容,“你们这两个混蛋!上了那丫头的当了,别说那小子现在好好活在洛城里。即使是真吃了那丫头下的药,哪里还会有精力跑到城外?早就成孤魂野鬼了!那药是平王亲自着人配的,入口毙命!”说着队伍早转了方向,急忙忙向北奔去。
独孤律似想起什么,“不好!”
“殿下又想起什么了?”
“好!好!好!”独孤律一连说了三声好,半眯着眼,说道:“我们中了平王的计了!帮他杀一个人,他帮助我签定此次和谈,让我回去在父皇面前立了一大功劳,又释放了几个我们潜伏在祈朝的极其重要的人。我总觉得哪里不对,现在想来,会不会太晚了?”
身边大汉焦急地问道:“殿下到底怎么了?”
“以平王的势力,杀一个人在祈国岂不是不费吹灰之力?为什么要假手我这个异国之人呢?这显然是一个阴谋,我本以为他不过是碍于某些原因不便动手,可现在看来,云溪那个罗亚草原遇到的丈夫,绝对不简单!你看见刚才宁王的脸色了么?”
那汉子想了想,“果然是不好!刚开始还淡淡的,但后来却凝重起来,似乎有了什么心事!”
“公主在哪里?”独孤律问道。
“后面的马车里。”
“啊!”突然一声惨呼,独孤律和那汉子一回头,就看见本载着云溪的马车调转马头,向回奔去。接着几声惨呼又传来,原来旁边的树林如麻的箭矢射出来,几个追向马车的人应声倒下。
“快保护殿下!”一声断喝后,番月所有的护卫都紧张地撤了回来,保护起独孤律。那箭矢似乎只对追马车的人,放弃了马车,林里的箭队也似乎没了声息,看清这一点,独孤律眼底精光连闪,挥了一个手势,众人慢慢地向后退去。渐渐的溪云的马车越来越远,树林里却再无动静。
最终马车终于消失,独孤律眼底的愤恨如烈火般燃起,旁边的人试探地问道:“殿下,如今该怎么办?”
独孤律摇头,“那些人不过是要救公主,似乎对我们并无恶意,那也就罢了不过总不能平白便宜了那些妄图捉弄本王的人,去,把这封信飞鸽传给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