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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回忆 ...

  •   云裳听了二哥的一番鼓励,不禁信心倍增。第一眼看见那个如沐春风的少年,云裳的心就开始扑通扑通跳动。番月女子大胆直率的性格,让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回避,在入城的一路上几乎都在看那个嘴角吟笑的宁王殿下。宁王似乎对她也是满腹心思,从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的默默打量,让云裳芳心大动,看来不是自己一个人有心动的感觉了。秀凝园的表演,唱在情深处,云裳不觉地把目光投向那个如月光般淡雅出尘的少年,那少年却也似痴了一般,掩饰不住的柔情从那狭长的俊眼中流光溢彩般溢出来,缠绕了云裳一身。并伴随着今后的一世,许多年后云裳公主独坐窗前,回想起那初见的日子,依旧心涛澎湃,如在昨日。

      之后的日子,却又让云裳公主无比沮丧,本以为郎有情妾有意的事情,却急转而下,自那日后,宁王却再也不肯跟她有丝毫交集,再也不肯用那让人心跳的眼光看着她,再也不肯偷偷打量她,面对她若那些平常使者一样,礼貌周到却疏离着。她的心渐渐淡了,或许是自己多情了?但今日听了二哥一番言语,她的心又开始跳了。二哥说祈国人讲究收敛,讲究情感不动于声色,这样才显示自己的专注和沉稳。

      或许他是害羞?想到这里,云裳的脚步不由快了一些。他既然害羞,我为什么不主动些?

      云裳带着两个随从,在街上无意地走着,想着自己的心事,不由笑了出来。突然眼前一亮,哦,那熟悉的清影,不正是宁王殿下么?云裳不由放轻了脚步,他怎么一身便装,只带了一个人,脚步似乎凝重着,似乎有满腹心事?云裳站住了,看着他转身进了一间酒楼。云裳心底一动,不由向旁边一小贩身后躲了躲,看着他的影子消失一会,又出现在二楼的窗户边。一杯清酒,两盘小菜,慢条斯理地拨弄着眼前的小菜,心不在焉,犹豫着又端起酒杯又放下,仿佛在心底做着极大的抉择。

      云裳不由好奇,他那模样似在等人,又为什么犹豫呢?顺着他的目光,云裳也向远方看去,酒楼正对面对着一条小巷,巷子冷清着,偶尔几个人出出进进。也没什么看的啊?正当云裳疑惑地转过头来,再细看宁王时,却发现他的眼睛似燃起静夜中的灯火般灿烂起来,却又瞬间黯淡下去,云裳忍不住再回头看向他目光所指的巷子。

      巷子里依旧是两三个行人,只是那道墨绿的影子却格外醒目,一身墨绿色的长裙的女子此时正侧着脸跟一个年轻男子说着什么,嘴角的笑容却斜斜挑起,让看着的人都能感受到她满眼的幸福。年轻男子不时点头,似是要去干什么,终于迈开一步,又不放心地轻柔地摸了摸女子的肚子,这才放心地离去。顺着男子的手,云裳才看清那女子的小腹却已微微凸起,似有五六个月的身孕一般,云裳不禁皱眉,难道宁王就是来看这个已为人妻人母的女子?疑惑地向上看去,那女子也正转过脸来,看向年轻男子离去的背影。这一看,不打紧,云裳紧张得呼吸都忘记了,睁大不可置信的眼睛,做梦似的看着那女子那熟悉的眼角眉梢。眼看着那女子消失,云裳才醒悟过来风一般向对面巷子冲去,身后的随从吓了一跳,紧跟了过去。

      只是等云裳穿过人群跑进巷子,依旧人影两三,冷冷清清,那摸似梦般的深绿早杳无人影。云裳不由蹲下身子,嘴里低呼出声:“姐姐!”

      这时随从也跟了过来,拉起蹲在地上的公主,一个随从甚是机灵,听见云裳叫姐姐,便四处打量起来,晴空朗朗,街市喧嚣,哪里有什么年轻女子?随从才劝道:“公主,回去吧,不然殿下要着急了。”

      云裳懵懂地起身,看着清幽的巷子,梦似地疑惑道:“难道又是我做梦了?”无奈中在随从的劝说下向外走去,走到酒楼下,云裳向那二楼窗口看去,却遗留一壶清酒,两碟小菜,哪里还有宁王的身影?

      云裳又回身深深看了一眼那小巷,毅然转身,飞一般地回到番月使者所居的驿馆一处。

      夜幕渐渐低垂,街市的熙攘渐渐虚弱下来,犹如走累了的行人,慢慢歇下前进的步伐,沉淀着一天的烦躁。独孤律亲自带了几个人溜进了白日云裳公主所进的小巷,几个起落就钻进了几个院门。不一会儿,去的人陆续回来,其中一个人向独孤律点点头。独孤律脸上一喜,问道:“还有其他人么?”

      那人摇摇头,“就她在家。”

      独孤律狐狸般的眼精光一闪,沉声道:“我进去看看,你们在外守着,有什么动静立刻来报。”

      “是!”几个劲装大汗齐声答道,不几下就四起飞去,消失在暗夜里。

      里屋,溪云就着微弱的烛光,缝补着一件小儿的衣服,却因为手法不熟,几次扎破了手指,烛火摇曳,混着春天温暖的气息,跳着欢快的舞蹈,溪云温润的脸在烛光下如宝石般灿灿生辉,一双多情的眼包含深情,凝聚着温柔,幸福,满足的满腹柔情,渐涌眉梢。烛花噼啪一声,溅起如莹的火花,溪云放下手头的衣服,向门外望去,阿朝应该回来了吧?

      轻微的脚步响起,溪云忙放下衣服,整了整鬓角,笑容满面地迎了出去,拉开门,唤道:“朝,是你回来了?”

      “啊!”一声惊呼,从溪云轻掩的小嘴里传出,本凝聚了一身的柔情顿时化作万千雪花,慢慢凝固成冰,从心底泛起的凉意,让溪云不自觉地全身发抖起来,如花的脸孔如月光般苍白起来,含笑的眼慢慢被恐惧占据。良久之后,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律?”

      月如银钩,冷清如烟,夜色中独孤律迈着沉稳的步伐从小院出来,狐狸的细眼里闪起得得意让人不禁迟疑,他恐怕有了新的打算把?云裳看得没错,那个身怀六甲的墨绿女子,正是番月那失踪的云溪公主,那准备送予罗亚部联姻却又在绵山失踪的云溪公主,意外地出现在祈国,并已嫁人生子。这难道不是自己一个难得的机会?新的筹码,让独孤律不禁眼角含笑,番月被劫持的公主现在祈国,这个事实让祈言帝如何跟番月解释?又如何跟那本是溪云公主夫君的塔宾王子解释?或许,有了这个把柄,番月与罗亚部那又破裂的关系或许可以缓解一些,一切都可以推到祈国身上,想到这里,独孤律的脚步更稳了,眼底的笑容如那投进石子的湖,一波波的浪荡漾开来,再也无法平静。

      “谁?”突然身后的一劲汉呼了一声,其他几人都神经紧张地赶紧把独孤律围了起来,手按兵器。

      一个瘦弱的身影一闪,就到了眼前,只见那身影远远地就站定,低低说道:“小的是平王殿下府的,殿下请王子过府一叙。”说着手抬起,独孤律眼神闪烁,示意身后的人去接过东西。却是一封署名平王祈天的亲笔书信,独孤律见过平王手迹,这下不再怀疑。到底还是不放心地问道:“不知道平王爷找小王有何指教?”

      那瘦弱男子媚笑道:“这个小的就不知了,王爷只告诉小的,王子若再不相信,就细想‘云溪’二字,或许就懂了。”

      独孤律身形微动,一下子就闪到那男子身边,一把掐住他的脖子,阴森地说道:“你说什么?”

      那男子恐惧地睁大眼睛,忙断续道:“饶……饶命啊,我,我只是送信的。”

      独孤律看那男子面无异样,放下手,笑道:“既是如此,本王姑且走一趟。”

      “王爷!”身后的侍从却叫了一声。

      “不妨!平王殿下有请,怎么说我都要去一趟,若不是,倒是小看了我独孤律了。”说着向那送信之人,说道:“带路!”

      尖细嗓音忙道:“王爷请!”

      独孤律一甩衣袖,踏步就向前而去,眼角似无意地看了一眼刚才阻拦他的大汉,那大汉似领悟了他的意思,躬身退后,在一群人慢慢消失时,慢慢退到了最后,影子一闪,消失在夜幕中。

      —————————————————————————————————————————

      几番较量,几处轮回,几度挣扎,几处算计,不过都是过眼烟云,你争我夺的荒唐世界,争权夺利的云云众生,千百年,无所依,无所变,无所逃。

      阿朝去了萍聚客栈,溪云斜倚在窗棂下,略臃肿的背影依旧清丽,高耸的云鬓打理的一丝不乱,一缕清风,吹起额头散发,眯上了她黯淡的双眸,一时间更是思绪烦乱,手指间那温润的玉佩犹带着母亲的体温,那温柔的声音犹在耳畔。

      “云溪,你要好好照顾妹妹。”母亲那时候还年轻,如花的面孔犹带着鲜花的娇艳,牵着她的小手,把妹妹那更小的小手塞进她的手里,温柔地说着。

      “云溪,你不要哭了,母亲很好啊。”情愁缠绕的中年美妇,犹自笑着,轻轻撩起衣摆,遮住那紫色的瘀痕。

      “云溪,从此以后你要自己照顾自己啊!一定要快乐,幸福!”临行前最后一次见母亲,死灰的眼闪着最后的悲伤,拉着她的手久久不肯松开,最后宫娥无情地推开她,才仓皇地放手,眼角犹自垂着那滴不肯落下的泪。

      一切切在溪云心底留下那样沉重的疤,任是百般掩饰,偶一揭起,却是那样的生疼。不错,溪云就是番月那要嫁到罗亚的云溪公主。绵山一劫,自己被那年轻的男子凌厉的眼神震慑,还在忡怔间就已被他的猿臂抱起,奔腾向那绵山深处,身后传来的呼喊声追赶声久久不去。那一刻,云溪却笑将起来,或许就这样死去,也是一种解脱。头顶的男子似诧异她的微笑,清亮如草原天空般的眼带着几许玩味几许探究,却又化作一缕勾魂的笑,如阳光普照,春回梦转,溪云心头一震,如熏美酒。几个腾跃后,那笑容骤然消失,斜飞的剑眉却紧锁起来,嘴角的笑容无端地勾起一抹冷酷,眼底的温暖骤然被冰雪浇融,涌起的冷意让溪云无端又陷入谷底。年轻男子停滞了脚步,几声呼啸后并未出现接应人等,而身后追赶的番月士兵却越来越近,男子银牙一咬,身形长起,抱着溪云就向那绵山山顶飞去。

      这一切都事情,云溪一直以为是一场梦,可如今梦却要醒了,该面对的无法逃避,该想起的其实不过一直埋在记忆深处。

      后来的事情,云溪几乎是秉着呼吸的,眼前的血如喷泉般一道道飘起,染红了少年的衣襟,也染透了溪云那大红的礼服,溪云的红服与那少年血色的红衣相映成辉,伴着绵山那渐渐隐去的霞光,炫目的让人挣不开眼。就连懵懂的溪云都已经开始明白,追杀他们的并不只番月的护亲队伍,更有一群着罗亚服饰的人,番月的士兵只向少年步步紧逼,而那些罗亚士兵却是见人就杀。渐渐地山顶只剩下满身血污的少年,和那些罗亚的强人,逼不得已间,少年放下溪云躲在悬崖边的一方大石头后,那时候她只记得他说了一句话,“见到我的手势就冲出去。”那时候云溪几乎忘记了呼吸,根本忘记了少年说的话,只呆呆地躲在大石后,看那血色翻滚,身影跃动,刀戈剑影中,云溪的目光不由追向那少年,每见他受伤,都忍不住心底一痛。

      最后的事情,云溪今日想来,犹自后怕。那些人渐渐逼得少年向悬崖边上而去,而少年最后一狂扫,终于掠开了包围圈的口子,只见他向云溪做了一个向下的手势,可那时云溪早腿脚发软,早忘记了少年的吩咐。少年见云溪未动,不由身形一滞,那伙人立马又围了上来。最后,溪云只记得,自己眼前刀影一闪,一把大刀眼看着就看到了她的身上,她任命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那刺骨的疼痛。却觉得身子一轻,并没有意料中的痛楚,头却紧紧抱进一个带着血腥却让人安心的男子怀里。少年抱着她躲开了那凌厉的一刀,身影向边上一滚,那追杀之人刀影又至,直指少年和云溪,少年再也支撑不住,身影向后一跃,身后确是绵山那万丈悬崖。耳边呼呼的风声,藤葛的断裂声,上面人群的呼啸声,再也听不见,看不见。那一刻,云溪却很开心,起码死去之时还有一个关心自己的人,还有那温暖的让人觉得安全的怀抱,还有那最后一刻紧紧握住她柔荑的大手。

      再醒来,却发现自己置身马车上,自己依旧身披那大红礼服,却已经没有了那刺鼻的血腥味,身边却赫然是那昏迷的少年,一身月白劲装也被冲得干干净净,若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那本沾满血污的痕迹。

      后来,云溪才知道她跟那少年落入谷底暗河中,顺着溪流漂泊到塔塔河,遇见迁徙中的胡尔部,被萨琴所救。想来他们漂泊在河里,衣服上的血腥早被河水冲洗干净。萨琴救他们的时候,他们的手还犹自紧紧地握着,又看见云溪身上的大红礼服,就认定了他们是一对夫妻。溪云看着萨琴那笃定的语气,看着身边面目清晰俊朗的少年,鬼使神差地默许了萨琴的话。

      再后来,十几天,那少年犹自昏睡着,每天溪云都细细地擦拭着他身上的每一处伤口,偶尔凝视着他清俊的面容,有一丝恍惚,他什么时候能醒来?若醒来,自己又该怎么办?那一日终于到来,他醒了,溪云惊喜却又不安,看着他干净的眼睛,一时不知该做何解释。但很快的一切让云溪如置梦境,他居然失忆了,他也相信了她的话,相信他们本来就是一对恩爱的夫妻,相信他们本来就是一直生活在草原的一对儿。她欣喜,幸福,快乐,看着那初起红似火的太阳,那草原干净无暇的星空,那草原牧民多情的歌声,云溪从那一刻起,决定从此以后这世界只有溪云和阿朝。天涯海角,天地变迁,唯有今日,溪云才觉得自己是存在的,是幸福的。就跟阿朝一样,忘却那过去,只看今朝吧。最后一次跪拜西边,暗道一声“母亲平安”,溪云再也不想回顾过去,再也不想那徒有虚名的梦幻繁华尊贵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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