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大师]般若》tltz1_小非

88、兄妹

　　黄泉回到地狱皇后岛的时候整座岛已经被炸成一片在海面上凸出的尖锐巨石，石面滚烫并且部分融化，周围的海水已经被煮沸，他还没到水面就毫不迟疑地再潜下去，远离这片太过危险的海面。水良好地阻隔了热量，火焰蒸腾起的白雾对浩瀚的海洋而言微不足道，炎龙跨越怪物星球与蓝星的距离丢来的力量远不足以撼动这颗星球本身。

　　黄泉终于找到没那么烫的地方浮上海面时他看到一块巨大的草莓蛋糕，至于它能不能食用暂且存疑。鲜美的白奶油覆盖在蛋糕表面，下凹的底座像船托举着它，在蛋糕上方站着一个身穿洛可可风格连衣裙的女子，她将银发卷起堆在肩头，活像个蛋糕的精灵。

　　黄泉发现自己完全习惯了“殿下”的百变画风。

　　“罗伦真可怕。”食尾蛇的女王大人，拥有一个同样是甜品的沙琪玛名字的女子，对泡在水里的黄泉招招手，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本来都说好了帮我，结果他们自家的后代扯进来了，就能临时转头把所有人坑掉……好家伙。”

　　黄泉爬上蛋糕底座，甩甩脑袋上的水，可能这个动作有点像某种犬类，女王发出了少女般的清脆笑声。水打在奶油上，那好像真的是奶油，黄泉伸手捏了一把，又软又腻。

　　“然后布诺他老婆还顺手在温泉那里把自己当成了核裂变武器。”她继续说，“哦对了，虽然我比较看好你和布诺，但是那毕竟是他老婆，所以呢你就安慰他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

　　黄泉跳上蛋糕，踩着奶油爬高的感觉极为诡异，他觉得自己一直在打滑，“您想多了。”

　　“是啊，”女王漫不经心地说，“你眼睛那么红，是被海水泡的。我懂。”

　　“我眼睛本来就是红的。”黄泉有一搭没一搭地解释，“这个您是真想多了。”

　　黄泉不会为了这种事情哭。他绝对不会因为没有抓到手的东西遗憾，本来不是他的，他也只是没有得到而已。他在她身边站定，两个人远望沸腾不休的海面，“你真冷情。”女王像是没得到糖果的孩子般叹气，“你到底……把你们之间的事情当成什么啊？”

　　黄泉凝视着一块石头，它慢慢融化，沉入海底。“为了另一个人变得不像自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他慢吞吞地说，“我觉得那像是我自己杀了我自己。”

　　一时静默，然后黄泉听到女王的笑声。她的笑声很干净，不会让人感觉不安，也不会让人感觉魅//惑，那是一种温柔如母亲却又纯粹如山鸟的声音，带着一丝迷茫在海面飘散。“我曾经以为，我忘了他才可怕。”她顿了顿，又说下去，“在我很小的时候他似乎就无所不能了。他大我很多，所以他每次给我什么新奇的玩具——在他眼里已经稀松平常的东西，在我眼里简直就是只有神才会给我的东西。”

　　“再后来他就是影王。他成了那么多人眼里的神。就好像连仰望他的权力都不属于我了；我是他的妹妹，可是我追不上他，我费了那么大的努力，我也成为了怪物大师，我想和他并肩前行——可那没有丝毫意义。他有别人无法企及的天赋与运气，所以我比他多付出几倍也无法追逐他的背影。他就这么写书，赚钱，四处游荡直到失踪；而我最终只能接受别人的求婚，在自己的丈夫死去之后返回自己的家。”

　　“那个时候我以为我可以忘记他的，他已经失踪那么久了，久到我记不清他的脸，久到我可以为他立一座碑——可我还是放不下，你看，我对他已经坚持到什么程度了，我甚至能把秩序召唤到我身边。我和他说你帮我找我哥哥，我帮你找混沌；另一个物种总是能突破这一个的思维死角。”

　　“我想我们的交易达成了，”她慢慢地说，“我想是这样。”

　　“那么那个阵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黄泉不想看她的表情，他有一种预感，如果他看了，他会问不出接下来的问题。她的回答很平静：“我不知道。最初我是从堕天录上看到它的。”

　　黄泉嗤笑了一声。

　　“我知道，堕天录你从头到尾看过，并且是在我能看到它之前。”女王平静地说，“但有一件事你不知道，我知道，那就是它是活的，它会选择给谁看到什么内容，它会思想谋划布局，甚至它早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黄泉忽然觉得自己已经发现了什么。他听到女王在他身后淡淡的声音：“你说，为什么Y病毒会莫名其妙出现在那里，并且只有你一个人感染呢？为什么科里森的药剂没能救你呢？为什么我会出现并带你走呢？”

　　她的声音像是最初的魔鬼在低语。

　　“前两个问题的答案都是科里森。”黄泉冷冷回答。他还是没有看她。

　　“啊，科里森。的确，科里森谋杀了你，但他是怎么做到的？他为什么会选择这种方法？第三个问题的答案在哪？”女王用肯定性的语气说出问句，“堕天录是最好的作弊器之一。它是混沌力量的说明书，在混沌来到这里时，它拆卸了自己，把力量剥离成新的生命，把说明书藏在另一个地方；而它自己就这样离开了秩序的视线——可怕的是，”她在笑，“它们都不想回归为它的一部分；它们想杀了它。”

　　“这个阵最初的用意就是这样。我告诉林德——秩序，说它用来寻找混沌；但实际上它会困住混沌，方便堕天录下手。堕天录必然策反了大部分祭品，当祭品心甘情愿地把力量导引向另一个方向时，它能借力取代混沌。当然，有一个前提条件，就是这个阵，没有被什么人改写。”

　　“迪诺·夏尔那。”黄泉已经完全服了这个人的找事能力。

　　“尤古卡·雷顿。”女王报出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名字，“迪诺·夏尔那并不需要改动这个阵法，这个阵法就是他造的，堕天录要的是力量，迪诺要的是气运，两不冲突，互惠互利。但无论他们怎么惠怎么利，有一个事实就是，流着夏尔那的血的全是疯子。”

　　“他们想看到阵法的终极。”黄泉慢慢说，“问题是尤古卡根本就不会多少阵法，他的姓氏还是雷顿。”

　　“会多少不重要，你不会造飞船你还不会砸么？反正他是负责吸收气运的那个阵眼，顺手吸点别的东西过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黄泉想到温泉里的爆炸。

　　“联想完全正确。”女王就像会读心术一样拍拍他的肩，“他相当于自己造了一场爆炸炸了自己，并且在另一位——罗伦的捣乱之下，炎龙那一环根本就没有祭品，现在倒是它在给我们一份大礼——顺带着还有一位，也就是你爹，在中心愣是抢了堕天录的力量，堕天录当初计划的时候可没有你爹来搅局这环。”

　　黄泉：“……”

　　“结论就是，他们共同毁了原本堕天录计划得很好的阵法，甚至炸了整个岛屿来防止阵法死灰复燃，与他们相比另一队简直是捣乱得微不足道，虽然另一队劫持了混沌。”

　　黄泉好像知道那一队是谁了，尽管他和这几个人不熟，但这并不妨碍潘从半空出现砸在蛋糕里、布布路砸在他身边、抱着蝙蝠的菲萝·艾在他们身边飞来飞去，外加唯一一个正常落地的塔出现时他还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菲萝怀里的蝙蝠和一团黑雾打来打去，从空间通道里出来时黑雾僵了僵，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继续和蝙蝠打。

　　“……般若。”黄泉。

　　般若鬼王缩了缩，乖乖飞到他身边，心灵链接终于重新建立，黄泉听到这只外表狰狞的怪物哭唧唧的声音：“他们欺负人！他们拿着光石绑架我！我我我我是无辜的！”

　　黄泉：“……”

　　“我以为他们绑架的是混沌。”黄泉顺手把般若拉到自己身边，这么一看他基本上就是抱着般若。般若再次缩了缩，“额……我是，但是，但是……你看我根本就没有混沌那么传说级强大我只是抽风产物我——”

　　“把自己的力量变成四不像把说明书扔出去还被南登·威尔榭捡到的剩余渣滓。”黄泉在心灵链接里冷冷说。

　　般若团成一团，不说话了。它当然知道黄泉心里乱，它也没办法啊，为了躲开秩序它只能这么做，做完它就后悔了，好不容易从四不像那逃走，避免了被自己的力量吞噬，又游荡了好久也没找到自己能去的地方，直到它绕到盖亚的森林，看到紫奎星的孩子……它瞬间觉得自己有救了。

　　紫奎星老弟，不是我坑，我跟着你家孩子肯定不是他掉价对吧……

　　雄踞宇宙食物链顶端的混沌感觉自己要被自己蠢哭。

　　黄泉没有推开它，他只是来回打量着这个自己一生乱七八糟命运的罪魁祸首，又或者罪魁祸首根本就是更早的时候，早到迪诺忽悠前世的半神潘把混沌叫到蓝星；早到盖亚在林宇间仰起脸，对面前高大的巨人露出微笑；早到紫奎星在自己的星球游荡并觉得无聊透顶。

　　早到还没有一个有思维的东西发明命运这个词的时候，命运就已经存在。

　　“所以呢？”黄泉没有理那些串成串到来的人，“他们谁算是成功了？”

　　“看起来谁都不成功，实际上谁都没失败。”女王轻飘飘地回答，“那女//人救了自己儿子的命，但没能阻止气运的移动；堕天录没有得到它想要的力量，但只要它直接和紫奎星说，紫奎星未必不给，反正现在的混沌——”她扫了一眼瑟瑟发抖的般若，“要神格也没什么意义，给了它算了。罗伦把他家孩子保护得多好，这群绑架你家怪物的……也算一次伟大的冒险？”

　　她的语气很轻松。轻松得黄泉想笑。

　　“你呢？”黄泉咬出这两个字，面前的女子仿佛回到了黑暗的走廊里对他伸手时的模样，她的瞳孔温柔平静，在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你能看到爱，却不知道那是给谁的；你能看到关怀，却又不觉得那是因什么而激起的。她看着的是世界，是整个世界的伤痛与绝望，然后她对你伸手，拯救你的世界。

　　“在我答应堕天录的时候我就知道，”她笑着说，“我……恨我哥哥。”

　　她能看到整个世界的悲伤与绝望，因为她曾一一品尝。

　　“我一直追着他啊，很久很久，我在各种人之间走来走去，我学着讨好别人，我努力得到更多资源，我周旋在很多人之间从这个转到那个，我和我的丈夫结婚吵架……我试过被所有人误会的沮丧，我试过被人按在硫酸里的痛楚，我试过顶着一张可怕的脸上街时所有人惊愕探究的目光和恶意的揣度……这时候，他在干什么呢？”

　　她像是甜蜜的精灵，说着最柔软的话语。

　　“他在关心我，但我的苦难正是因他而起。他是那个时代的太阳，月亮足够明亮，但在太阳身边，它只是黑暗的一种，所有人都知道，它不过是在反射阳光。”

　　“我想我得到了我想得到的东西。”她软软说，“我最想要的，最初想要的，就是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