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焰角·罗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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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云团翻滚着托举巨大的赤龙，尖锐扭曲的龙角直直指向天空。呼啸的风声在龙两翼奔腾呐喊，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大力量。龙鳞简单的上下颤动对人类而言也是巨大的动作，衬得站在它背部的人越发渺小。
戴着猫耳帽的红发青年用金色的眼睛淡淡看着面前如山的鳞甲，他的头发有一点偏向于橙色，像胡萝卜，整个人看起来打扮得颇有点动物卡通的可爱气息，偏偏他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就好像这一身不是他自己配出来的。
“到了。”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青年的目光没有焦点，“有点无聊。”
“你不是希望杀死黑帝么？”
“但一直这么追着他……很无聊。”青年低叹了一口气，“我会追下去……你不用担心你找不到海因里希。”
“我不是那个意思。”对方似乎有点不满，“如果你——”
“你让你的一部分力量帮助我，不就是为了寻找海因里希？”青年感受着巨龙下降时耳际吹过的风，由于龙翼的干扰几乎和刚刚没有区别，“别和我谈什么公义道德……你的公义，绝对不包括人类的利益吧？”
长久的沉默，龙爪拍击地面的声音几乎像是一场爆炸，青年似乎是妥协了，“你不用考虑我……我知道你需要什么，我对你还有用，你不会杀了我……这不就够了么？”
“最不该这么想的就是你。人类中最接近我的就是你。”
“一群睡鼠之间最接近人的是那只宠物。”青年短促地笑了一声，“我……我是人类，炎龙，我终究是个人类，我不能理解你那个高度看到的东西……我只知道你们都是草菅人命的，仅此而已——我还需要知道什么？知道你可以帮我，不就够了吗？”
“我不会杀你。”炎龙说。
“海因里希也不会杀他。除了还有点自我意识，我和他区别很大么？”青年不以为意地说，他顺着巨龙那坚实的鳞甲踩跳到地上，身上沾满了刚刚巨龙扬起的尘土，“我安心做一个工具就好了——或者宠物。你不是这么想的么，炎龙？或者你觉得我和你是平等的？抱歉，在你面前，我自觉低到尘埃里。哦不，这么形容太人类中心了——我只是你脑海中的一个念头，随随便便就可以抹除遗忘的东西。”
“焰角·罗伦。”炎龙雄浑威严的声音带了一丝困惑，“你想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要。我不是在和你撒娇。”
“但怎样能让你满意？”炎龙问道，“永恒的生命？更加强大的力量？我不介意把这些交给你。”
“……”罗伦叹了口气，“我们还是谈黑帝吧——你能确定他的方位么？”
你理解不了的。人类在你面前就是很脆弱很渺小，你并不关心，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关心，就像人类不会费心去关心一只蜂巢里蜂后的心理活动，除非他们在做研究。从最初你对我说话开始，已经过去十几年，对你而言不过转眼——但对人类而言，这真的很漫长很漫长，漫长到可以完全遗忘自己当初的心情，可以觉得一切都这么无聊。
“和我走吧。”炎龙说，“我们向前。”
每次焰角·罗伦听到这句话都会产生某种幻想——他们一起往前走，走啊走走啊走，走着走着，平行的两条线中的一条变成了射线或是线段，有了端点，而另一条继续延伸，延伸到完全未知的方向，有无数新的线陪着它走啊走，它很快就会遗忘那条已经被抛在身后的线。
“……炎龙，”罗伦小声问，“你……之前还帮过谁？”
“记不清了。”炎龙回答，意料之中的威严淡漠，也是意料之中的绝对的残忍。双方一时都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默地往前走，龙慢镜头一样挪着爪子，好让人能跟上它的步伐。焰角·罗伦唇边露出一个有些奇异的笑，“如果这件事解决了……我是说，你找到海因里希了……我再叫你，你还会出现么？”
“我不会那么快找到他。但这件事结束之后——如果你是真的需要我帮助。”
“这是给你的小宠物一点特权么？”
“别不知好歹。”
罗伦几乎要大笑出声了。“……好，”他说，“那……记好了，你要听从我一次召唤啊。”
后来的后来，当他回到昔日的村庄，他还是这样写的：小男孩的人类精神深深地打动了炎龙，它决定一直守护并跟随这个小男孩，直到世界的尽头。
那个时候炎龙已经离开他了，确定了阻止海因里希复活之后，炎龙没有丝毫迟疑地舍弃了没有利用价值的棋子——或者原本他也没什么价值，炎龙只是不再理会他了，作为最后的礼物，炎龙给了他接近永恒的生命——他能看到那世界的尽头，如果他就这么一直慢慢活着。
两条线都在延伸，只不过在某一个节点，属于他的那条线被弹开，拐了个九十度的弯，越走越远。
再后来……后来到他已经懒得计算日子，后来到那个银色长发的女子出现在他面前，“你还想这么活下去么，影王？”
焰角·罗伦就在那个瞬间做出了一个以前他疯了都不会做出的选择。他对着那个女子露出了一个夸张的笑，“我跟你走。”
——再之后，堕天录问他，“你做出选择了么？”
“……哈，”他闭了闭眼，“不过是把法阵的目的从她想要的转移成你想要的，仅此而已——不管是谁，我要做的都一样吧？”
“谢谢你的配合。”堕天录抱着书翁笑容可掬地说，“那么我再给你讲一下这个阵法吧，”她画了个小圆圈，小圆圈被弄成太极阴阳鱼的模样，“这是混沌和秩序，”她在小圆圈正中用虚线画了个更小的圆，“这是紫奎星。”然后是外围一个大圆，“这是四大始祖怪。这些，其实都不可能让真身来到这里——蓝星承受不了秩序混沌的真正力量——所以我们需要的是一个意志与部分力量的投影。”
“之前炎龙就是用那个投影做了我的怪物。”罗伦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林德也是这样一个投影——否则以秩序的力量他想做什么都是轻而易举，完全不需要借助什么。”
“没错，但现在他想要借助这个阵法’强迫‘混沌出现。”最外围补了个最大的表示十二星座的圈，“这个阵法严格而言只有秩序和混沌能解释清楚。一、二、四、十二，这些’数量‘本身具有的力量才是这个阵法的关键——至于风水地火啊，十二星座啊，都是因为地点在蓝星而进行的调整，如果不是蓝星，很可能就会换个说法。”堕天录把阴阳鱼中的阴鱼涂黑，“如果其他的部分都是完整的，偏偏这里不完整，那么法则会将它填补好——也就是强迫混沌出现。我和你们提过法则吧？哪怕是秩序和混沌也不能违逆的宇宙的最根本。”
“知道。”罗伦说，“它在无数的小说里被无数的主角掀翻过无数次。”
“能被掀翻的是秩序。”堕天录冷笑一声，“法则被掀翻了，那么时空、万物、思维、感受当然也包括那个主角自己都将不复存在，因为没有了’存在‘这个定义。物质和精神都会消失，因为所有的’概念‘本身都消失了，一切根本就不存在，甚至连’不存在‘都不再存在——你们想不到那种场景的，因为任何想象都基于已有的概念，而无法想象’不存在‘。不是唯物不是唯心，是’世界不存在‘。”
看起来她也无法准确地定义那个状态——或者那个状态本来就无法被定义——“我们接着说这个阵法。秩序——林德想要的就是法则强迫混沌出现来完成这个阵法，因为阵法一旦进行到其他都就位只差一个关键位置的程度，巨大的力量会汇拢在中心，通过紫奎星传给秩序和混沌——而混沌缺位，力量都交给秩序，秩序和混沌不稳定，”她直接打了个叉，“整个宇宙瞬间失衡。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法则会强迫混沌出现平摊力量，而我要做的，就是这时候取代混沌的位置。”
“混沌是物质的起始和终点，你成为了混沌，自然可以达成其他人想要的几乎一切目的。”罗伦慢慢说，“听起来无懈可击，但你能不能告诉我她现在想要的是什么？”
“和秩序一样。这是她对秩序的偿还，因为秩序为她破过例。”她顿了顿，“在沙迦把自己封到书里的时候，他原本就该死掉了。由于混沌的原因秩序原本就高度关注蓝星，当她的召唤为秩序把意志和力量投影到这里搭建了通道的时候，她和秩序做了交易，死者在书中继续存活，而她帮秩序寻找秩序想要作为祭品组成阵法的人。”
“……我可没看出来她这么爱自己的哥哥。”
“如果她那时候知道自己要为了这种事活两百年她大概是不会答应交易的。”堕天录懒洋洋地说，“活太久就这样，对不对？”
罗伦完全理解那种生无可恋又不知道怎么死能不那么难受的感受，但他不想回答这个装小女孩的东西。面前的堕天录一边欺负着书翁一边继续说下去：“还有什么要问的？”
“……没什么。”罗伦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不仅仅是这个阵法的祭品之一——更重要的是，他要把炎龙召唤到这里。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竟然没有感觉到哪怕一丝难受，反而有一种诡异的喜悦。
被弹开的那条线，在走了漫长的距离之后，忽然决定把另一条线拉回自己的身边，并宁可选择同时毁灭。
他是个人类。他只是个人类。他不愿意去设想自己死去之后炎龙彻底忘记自己，自己只是它生命中的过客，他一直自私地抓着那个“帮你一次”的承诺当成炎龙记得他的证明——人总是需要被别人记得来证明自己的存在的，这就是人为何需要同伴。那些敬拜着他的传言的人并不能记录他曾经的经历——那些回忆只有两个存在能拥有，一个是他自己，一个是炎龙。
……如果就这样毁掉的话，也许也不算太糟糕。
罗伦知道自己此时的表情一定很怪异，身为人类似乎并不时做出这种事的理由，但卑鄙从来都是卑鄙者的通行证，他承认自己的自私——所以呢？自私让他心里舒服啊，反正之后就死了，谁管他什么自私不自私的……
死了还拉个垫背的，不坏。他这样告诉自己。如果不用这种方法，拜它所赐，他连死都死不了——这能怪他自私么？应该不能吧？
够了，别试图把自己放在道貌岸然的立场上，恶心不恶心啊。自私就自私呗，说得跟什么似的。他一边和自己辩论一边抬眼看着堕天录，后者脸上那抹奇怪的笑容让他觉得很不舒服。“我可以让炎龙来——但其他的我不能帮你。”
“不需要你帮我。”堕天录悠闲地回答，“……不对，好吧，你也确实需要做一件事……你知道克劳德·布诺·里维奇吧？麻烦你杀了他。”
作者有话说第71章 焰角·罗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