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狄安娜与奇拉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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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失控，等同于整个蓝星一直以来最重要的基础被彻底毁灭了。不同于龙蚯这样的严格而言只能说是蓝星本土的生物，来自裂缝尽头的怪物一旦失控，后果简直就是唯一的。
狄安娜真的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正和库噜噜面对面，那鹿一样的怪物用它的梯子刨了刨光滑的瓷砖地面，瓷砖顿时变得模糊不清，布满了细碎的裂痕。它的头微微歪着，就像是在看一个很奇怪的未知生物——它曾经为了她与与金牛座融合的索纳比战斗……
不，狄安娜想，不是为了她，而是因为她死了，它也不能活。这是刚刚肖无影告诉她的，这个一直以人形出现的威尔榭的守护怪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对她说，别管什么植物了，小心点你们身边的“朋友”才是正道。
朋友。
她一直这么以为，直到库噜噜的风刃刺破了她的肩膀，食草动物厌恶地别过头，目光在周围搜寻着。如果不是梅菲斯特一直没表现出有什么自主意识，还是安静地帮着奇拉翁催眠这些怪物，恐怕她早就已经死了。
死掉。
她看着那只一直被认为没什么危险的痒痒兽身形忽然变大了上百倍，一口吞下它的主人，那个有点小迷糊的双马尾女孩，然后变回原来的大小，满足地打个嗝，窝在一边不动弹了。它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包括任何一滴血都已经在它的肚子里——痒痒兽可以这样，那其他的怪物呢？
“契约被转移了。”之前肖无影说，“盖亚一直掌管着物质，物质与能量原本是一体，它为这些怪物提供了足以让它们恢复到巅峰时期的大概半成实力的能量。”
半成就是百分之五。狄安娜忽然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想了解怪物们真正活在怪物星球的时候有多强大——又或者能经历跨越空间的召唤的，都是这样的怪物？
人类在怪物面前几乎没有抵抗能力。不是同一个级别。他们就像是手无寸铁地面对极乐园的食物链。
太久了，人类已经太久没有被作为食物了，久到人们觉得这是不正常的。但细想一下，不正常的……是不被作为食物才对吧？
人类本该是食物链的一个环节而非顶点——万物都是一个环节，凭什么人类是顶点？
狄安娜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自己是人类，所以就应该觉得人类是顶点，就像假如自己是老鼠，那就该希望这个世界上没有猫和老鼠药一样。人类一直是靠着这种逻辑来维持所有的伦】理【道】德的。
不然所有人都会疯的。不然人类会不复存在的。
“狄安娜！”奇拉翁拉了她一把，梅菲斯特的曲调悠扬婉转，库噜噜冷冷地看了那笛子一眼，有力的后蹄在地上一蹬，庞大的身影已经跃出了窗户。狄安娜怔怔看着他，“你怎么在这？”
“我来找你啊！”奇拉翁晃了晃她的肩，他的瞳孔里是藏不住的焦急，“狄安娜！你还好吗？”
“我想不好。”她喃喃说。
在成为怪物大师的时候有一次宣誓，要为人类的自由与和平献上荣耀、忠诚、信念与生命。很多怪物大师没有遵守。而他们还没来得及发这个誓，似乎就要这么做了。
啊，这种时候为什么要想这么无关紧要的。
“站起来。”奇拉翁的语速很快，“站起来狄安娜，你是威尔榭的院长！”
“可是我能改变什么？”她说。
能改变什么？能让痒痒兽把它可能已经消化成一团粘液的东西吐出来？能叫回库噜噜？能救那些汇集到威尔榭基地然后遭到了怪物袭击的人？
太弱小了，弱小得什么都做不了。
“至少要离开这活下去！”奇拉翁也不知道该怎样劝她，“至少……至少……”
“……哦。”狄安娜站起来，目光怔怔看着前方，“我知道了。你先走，我去找肖无影肖无踪，能带走一个是一个。放心。”她对他笑了，“我不会强撑。”
“……嗯。”奇拉翁点点头，“那我——”
“你去找所有还清醒的、没有受伤的人，”狄安娜的语速比奇拉翁刚才还要快，“然后去找尼科尔院长，问问他能不能借科森翼龙——快去！科森翼龙肯定没有发疯，不然我们早就死了！”
奇拉翁有点震撼地看着似乎忽然振作起来的狄安娜，“好，”他顿了顿，“我会来找你。”
“我等着。”狄安娜简洁地说，她向四周看了看，然后顺着一条破烂的地毯大步跑过去，那边是威尔榭的一处仓库，平时会放一些刀或者枪之类训练用的东西，而此时他们也必须靠那些东西。奇拉翁向和她相反的方向跑，他跑过一丛叶片颜色很浅的灌木，一个滚翻躲过一只正在跳上跳下的青蛙一样的怪物那满是绿色口水的舌头，然后是一团飘忽不定的火焰。尼科尔，他应该先去找尼科尔——
一团冰刺忽然从他小腿边的地面上爆出，斜插进他的骨头，向前跑的冲力把他整个人掀翻到地上，牙齿磕破了嘴唇，眼前一片溅起的模糊的灰尘，那似乎是一头狼形的怪物，它正张着一双莹黄的眼睛，口水从它的口中流下，一串串落到地面上。奇拉翁试着伸手去掰那些冰刺，但冰的坚硬程度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梅菲斯特。”他的声音几乎走调，冰冷的疼痛正在膝盖附近徘徊，“帮帮我。”
悠扬的笛声在血腥气之间回响，奇拉翁拼尽全力把自己撑起来，一条腿已经快要没有知觉，眼前一阵阵发黑，“好样的，”他嘀咕，梅菲斯特的契约也被转移了，这也就意味着它虽然没有离开，但同样享受到了力量的增幅。狼的身形晃了晃，又很快稳住，它对着梅菲斯特发出低低的咆哮，像是在质问它为什么选择人类。
往前走……奇拉翁逼迫着自己向前，狼退了一步，血腥气让它觉得这是食物，但又让它感觉到了威胁。人的高度会让大多数野兽感觉到威胁，而他们那双眼长在脸的前方、同一水平面，视野为一百八十度的特点又是肉食动物的，狼凭着本能退了一步，但身为怪物的智慧告诉它，这个猎物其实已经无路可走……
一只黑豹咬住了它的腿，掀翻它，柔软的腹部被凶猛地撕开，狼发出凄厉的尖叫，它还在试图把自己翻回来，但一只孤狼明显抵不过一只真正的黑豹，那只豹子一口咬住它最靠下的肋骨，准确地咬破它的肺，然后把它甩到一边，满是鲜血的脸转向奇拉翁的方向。它看了他一会，举起爪子指了指前方，然后优雅地转身离开。
怪物也分成了两派，一派在试图杀死人类，一派似乎在为人类寻求生路……奇拉翁没有时间想太多，他拖着自己的腿往前跌跌撞撞地走，每走一步似乎都能听到骨头上的伤口在变大，开裂，碎掉。也许是走了几百米，甚至几千米，他的膝关节似乎已经不存在了，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黑色与红色。梅菲斯特此时正在自主地发出音节，那是他根本没有听过的，他只知道往前走，往前走……
为什么要往前走？你能改变什么？
也许什么都不能改变……但至少我可以找到尼科尔，让他带狄安娜走……
狄安娜。
对啊，狄安娜。
只要她能平安……
奇拉翁一直在向前。只要她能平安，只要她能平安。
他看到了科森翼龙那修长的翅膀，尖锐的鸣叫像是凤凰的低语。他伸出手，对着那个模糊的人影撕心裂肺地喊：“救救她，就九狄安娜——”
他的手垂了下去。一只像是鼯鼠的小怪物咬住了他的伤腿，向上啃食，咬碎了膝盖骨，咬到了胯骨，腹腔——
“救救狄安娜……”
这是他最后的，听到的微弱的来自他自己的声音。
梅菲斯特不知何时已经不再奏响。
狄安娜推开仓库的门，用最快速度拎出两把枪和一把匕首，把匕首挂在腰间，给枪上好子弹，然后掏出一枚发卡把头发简单地扎好。然后她冲出仓库，也不管是哪个方向，毫不迟疑地冲过去。不需要方向，只要听到尖叫就往那边跑就对了，手里的枪在发抖，她从来没有真的杀过什么，但现在她就是要去杀，要鼓起全部的勇气去杀，去看着血溅出来。空气中是令人作呕的浓郁的血腥气，她看到的第一个目标是一只正在冲向一个女孩的熊，那一瞬间她似乎整个大脑都是空白的，只是用最机械的方法像是课堂演练一样，抬手，瞄准，开枪。
子弹准确地从下巴穿透了黑熊的头。她的手竟然没有抖，但当她看到那黑熊摇晃着想要转身找伤害它的目标、血从下巴顺着皮毛流下的时候，她的手开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它的舌头从嘴里微微伸出一点，咆哮着向她压过来，明明它的大脑很可能都已经受伤——熊不愧是在人的远古时期被称为不死的猛兽，它的生命力顽强得远超大多数人的想象。它蹒跚着扑过来，狄安娜的瞳孔一点点收缩，手还在抖，血，黑色的皮毛上那些深色的——
她的手指压下了扳机。
血。
更多的血，她上膛，开枪，上膛，开枪，后坐力震得手臂发麻。熊倒了下去。
血，流了一地的内脏。
她慢慢转过身，没有管那个已经吓得开始呕吐哭泣的女孩，向下一个目标进发。这一次她跑了不到五百米，那个目标是一个有着长长耳朵的兔子，在她开枪之前那兔子已经跳过来，尖利的前爪对着她的胳膊划下去，在一阵尖锐的剧痛之中她听到自己的尖叫，她的小臂飞了出去，枪还握在那只手里，血从伤口喷洒出一道弧线，另一只手中的枪在剧烈的颤抖中掉落，她重重摔倒，茫然之间不管不顾地抓住了腰间的匕首，在兔子再次扑上来的时候她的匕首用力地扎破它的眼睛，兔子没有叫——兔子不会叫——
兔子是会叫的。她记得有一节课上他们的实验就是，把兔子的四肢固定好，用酸在不麻醉的情况下把兔子的头皮溶开露出头骨，整个实验室回荡着兔子的哀嚎。人类用它们做这样的实验，现在大概反过来了。
兔子的门牙那么长，尖锐得带有明显的怪物特征，它们在空中划过一道寒光，比匕首更刺目，向下透过她的肋骨，就好像它们不过是最脆弱的薄纸。狄安娜用最后的力量等着它——她的手举着，匕首冲着上方，在那双牙齿刺下的同时，匕首划开兔子的上牙堂扎进它的大脑。那是兔子视野的盲点，课堂上讲的东西竟然真的用到了。
狄安娜大口地咳着血，兔子的血和她的血混在一起，很快就发生了聚沉。她的大脑渐渐不听使唤，冰冷从胸口蔓延开，疼痛不知是尖锐了还是淡薄了，她勉强看着天空，蓝色的天幕那样和谐又那样格格不入。
这是个好天气，风和日丽，万里无云，除了一只黑色的猛禽的身影正在追逐一只翼龙。
啊，科森翼龙。奇拉翁找到尼克尔了对不对？
他安全了。
而我……
作为威尔榭的院长，要保护这座学院到最后一刻。
她的唇角泛起一丝微笑。
结束了，他安全了。
而就在离她不到三百米，拐过一个转角，奇拉翁安静地躺在那里，梅菲斯特在他手中虚握着，那只有着漂亮黑眼睛的鼯鼠从他身上抬起头，鼻尖沾着鲜血，晶亮的眼睛向四周望望，然后甩甩自己的尾巴，轻巧地跳下去，尾巴上的血粘在梅菲斯特银色的笛身上。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周围回荡的是人类的尖叫与猛兽的怒吼。
作者有话说第59章 狄安娜与奇拉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