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大师]般若》tltz1_小非

52、血缚灵的历史

　　塔清醒过来的时候，他有那么一个瞬间怀疑自己的处境。实际上，如果你被一堆藤蔓捆住然后弄晕，那你恐怕也会做好醒来的时候依旧被绑着、面前的场景让你恶心或者难以忍受的心理准备。

　　但他看起来是在一处阁楼里。阁楼里似乎没什么人住过的迹象，没有杂物，墙上也没有照片或者装饰画，甚至没有表，或者用来悬挂什么的钉子。唯一被装饰过的痕迹就是墙面是金色的，但已经爬满了翠绿的叶子——现在他看到绿色就想发疯。

　　窗户敞开着，能看到外面是一片怎么看怎么不正常的枯黑的树林。树林上空飞翔着乌鸦，那些有着红色眼珠的东西在空中互相追逐。

　　“不用看了，这里只有乌鸦，”女子的声音从他身侧传来，是那个叫菲萝·艾的女孩，此时她正看着天空，眼里空洞洞的，“到了晚上会有蝙蝠，不过你大概呆不到晚上。”

　　“……这是哪？”塔觉得自己的嗓子发哑发疼，这是很明显的昏迷后醒来的症状。菲萝脸上一点波动都没有，“神殿。盖亚的宫殿。随你怎么叫吧，反正我们一直就叫它宫殿——我们之中的绝大多数只见过这一座宫殿。”

　　“你们？”

　　“我们。”菲萝回答，“这片森林中的生物，不过我指的是我的族群，人类习惯叫我们血族，或者吸血鬼，随便吧。”

　　——蓝星上所有吸血鬼的传说都来自血缚灵。

　　塔活动着自己的手腕，反正他已经见过一个血缚灵了，不在乎再见到一个，“我想你的意思是你是个血缚灵？”

　　“不算。勉强算一半——这个故事很长，你要做好准备，毕竟这个故事不适合由人类来作为听众。”她仍看着虚空中的某一点，“这个故事要上溯到几千年前——就是血缚灵刚刚出现的年代。”

　　既然提到血缚灵，这个故事估计就和夏尔那脱不开干系了。尽管有了这个准备，塔还是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一个故事。

　　当时夏尔那的家主——那个疯子，菲萝是这么称呼他的，他叫槐尔特，就是这个人最开始研究如何把人类变成血缚灵的。他为什么要研究这个还是个谜，比较普遍的解释是为了利益，但菲萝坚持认为他的疯狂绝不是为了利益那么简单——他简直就像是一个不择手段的科学狂人——但非要算的话这个构想并不是他提出的，构想是在夏尔那之前的几代人中完善的，只不过槐尔特是第一个把它付诸实践的人。

　　他的第一个试验品是他自己的二儿子，实验失败得彻彻底底，他的尸体被草草掩埋，第二个实验品就是他的女儿，那个可怜的女孩子名叫晚歌——一个听上去很不错的名字，但这个名字好像有着“挽歌”这样不好的谐音。那个女孩子很快死去了，但槐尔特却只是从中吸取经验教训，然后继续努力。他的第三个实验品是一个孤儿，那个孩子运气不好，偏偏在那时候流浪到那里，槐尔特的秘密试验中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一条生命。

　　最终，唯一的成功的实验体是晚歌的哥哥，他自己的三儿子。那个可怜的男孩是被自己的父亲和大哥联手做了实验，而这一次的试验异常成功——这时候，距离晚歌死去，已经有十几年了。

　　那个男孩是第一个血缚灵。在那之后，人类迎来了一段蛮荒的恐怖的时代。而也是在那之后，夏尔那再也没有弄出过什么出格的事情——直到迪诺·夏尔那制造了幻蜃。

　　槐尔特一共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大儿子就是后来的家主，大女儿和二儿子、小儿子都是试验品，而最小的女儿当时只有十来岁——就是在试验成功的时候只有十来岁，她根本没有见过自己的姐姐。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最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一个高价购买了血缚灵的贵族突发奇想，向槐尔特订购了血缚灵怪物——他认为这样血缚灵的能力能更上一个台阶。槐尔特便首先用猴子做了实验品，他最开始用了和人类完全相同的手法去制造血缚灵猴子，但可能是因为猴子和人类太过接近，试验完美成功了。他的下一个目标是另一种和人类相似的生物——一种聪明的脊椎动物——蝙蝠。

　　这一次的试验在表面上成功了。第三个实验品是乌鸦，同样聪明的动物。最后的实验发生了最可怕的后果，这些乌鸦变成了彼此的主人——它们身上的契约彼此感应，共同维持对方的生命——而它们的思维似乎也进化了，乌鸦的暴乱几乎毁了夏尔那，槐尔特在那次实验中身亡，逃离那个恐怖地方的只有他的大儿子和小女儿，而他们是借助小儿子的力量逃离的。

　　直到这时候那个小女儿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夏尔那的灭顶之灾也正是那些贵族真正大肆豢养人类血缚灵的开端——因为就是在那个时候，制造血缚灵的方法不再是秘密。那次暴乱中外流的血缚灵数量太多，以至于外界的人有了充足的研究材料。

　　那个年代女孩子十三四岁就会嫁人。她的哥哥把他嫁给了当地一个不知真相的财主的儿子，但那个男人粗暴而蛮横。小女儿一直受到虐待，直到一只蝙蝠飞到她的窗口。

　　血缚灵契约在蝙蝠身上带来的其实远比乌鸦要恐怖。乌鸦的智力仅仅是用来猎食，但蝙蝠的变化却同时具有了人类血缚灵的特点——它们可以变形，变成粘液和血雾，在躯体中积蓄能量，而在这一批蝙蝠中生存能力最强的无疑是原本食性为吸血的蝙蝠——因为这也正是血缚灵的食性——其他的蝙蝠都因为无法接受新的食物而饿死了，毕竟它们来不及掌握变化自己消化系统的技巧。只有吸血蝙蝠活了下来，也只有它们身上的契约能够告诉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乌鸦身上的契约变成了群居的纽带，而蝙蝠身上的契约变成了另一种形式。他们的契约彻底融入了鲜血中，而蝙蝠和人类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人类总是想榨干别人，而蝙蝠吸血总是只吸一部分，往往不会致死——它们唾液中的病原体另算——正是因为如此，人们才很快发现，一些被蝙蝠吸血而没有死去的动物，也变成了血缚灵，并且契约的另一头就是吸了血的蝙蝠——随后人们注意到，蝙蝠在吸血的时候也常会受伤，而那些变成血缚灵的，正是伤口沾到蝙蝠血的动物。

　　“你是说契约随着血液传递了？”塔已经听明白了——至少听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不同版本的吸血鬼传说里都有“吸血鬼喝下猎物的血，然后把自己的血给猎物，猎物就会变成新的吸血鬼”的初拥模式了。

　　“对，这也是为什么说吸血鬼年龄越大、资历越老，就越强大——力量来自于被契约的血缚灵，也就是‘后裔’。年龄越大，后裔越多，越强大。”菲萝平淡地回答，“这也催生了一条戒律，未经允许不得私自发展后裔。”

　　“哦……好吧，”塔眨眨眼，努力消化这些似乎纯属机缘巧合的真相，“你继续。”

　　“那我就继续说下一个巧合吧。”菲萝勾了勾唇角。

　　下一个巧合是，曾经第一桩失败的实验——在二儿子身上进行的实验——被激活了。太多的血缚灵在夏尔那家活动，激发了某种最简单的本能，那个坟墓中的、已经变成枯骨的男孩头顶的地面是死去的蝙蝠和乌鸦、以及夏尔那的血，契约被大量的血液重新激活，那个男孩从坟墓中坐了起来。

　　“你是说死了十多年，还能坐起来？”塔觉得自己头皮发炸，菲萝耸耸肩，“你知道DK3为什么会变成血缚灵么？因为他差点死了……所以他变成血缚灵来交换生命，当时他身上除了头骨连完好的骨头都没有……你小看那种契约了，在契约刚刚运转、普通的生物变成血缚灵的瞬间，契约会吞噬周围一千米以内所有的活物——除非主人在那片范围里，或者有别的更强大的血缚灵存在。哦，这也是一些版本的传说中新生的吸血鬼无比强大的逻辑来源。”

　　“这个世界上不该存在这样的契约。”塔喃喃说。

　　“用终身为奴换来的力量。”菲萝淡淡回答，“炼金的等价交换。”

　　那个重生的男孩——现在可以说出他的名字了，他的名字是该隐——靠着吞食蝙蝠和乌鸦的血觉醒，理所当然地成为了蝙蝠的血缚灵契约的一员，但由于他的“主人”——他吸取了血的蝙蝠——都在生命力契约起效之前被他杀死了，而原本的主人，也就是他的父亲，已经去世，他是唯一一个没有主人的血缚灵。在这种情况下，他派出蝙蝠找到了自己从未谋面的妹妹，两个人——不，很快就是两个血缚灵——就是最初的血族，后来加入了第三个，就是他们的姐姐，那个叫晚歌的女孩。

　　“你是不是想告诉我，那些所谓的失败试验品全都变成了血族？”

　　“一部分，因为失败的原因是各种各样的，但所有的理论都没问题，所以大部分的契约都被激活了——该隐用自己的血激活他们的契约，成为他们的主人。”菲萝若有所思地说，“哦，顺便再说一句，这个故事里那个小女儿，她嫁给了一个贵族的儿子，还记得么？那个贵族姓艾。”

　　塔瞪着她。过了一会他才结结巴巴地说：“你？”

　　“对，我曾经叫菲萝·夏尔那，我是目前还活着的唯一一个能给你讲这段故事的当事人。而且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你需要我的帮助？塔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你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太婆，还是个蝙蝠血缚灵契约，“我以为你找自己的哥哥姐姐会更靠谱一点——为什么试验品会是他自己的孩子？”

　　“因为夏尔那的族人不赞成。他为了保密。”菲萝淡淡回答，“哦，所有的实验品都是自愿献身的。”

　　——我果然就不该试图理解那些疯子的思维，夏尔那能存在到今天真是个奇迹！

　　“我的哥哥死了。也可能是被封印了，总之死亡还是给他带来了影响。他唤醒的人也都沉睡了，现在所有血族的最终主人都是我姐姐，除了我。”菲萝开始靠前的问题，“死亡使得他们不敢靠近阳光。但我没有死，你知道——虽然我也睡了很久。怎么说，永生不死是很让人心烦的。”

　　“……但是我想这不影响你找她帮忙。”

　　“影响。因为这是我为什么要找你帮忙。乌洛波罗斯的那个‘殿下’在计划什么，我唯一知道的就是她绑架了我的姐姐，然后把我从沉睡中叫醒，最后还把这片森林叫了回来。”

　　——“殿下”把这片森林叫了回来？！

　　“我想她要的东西我清楚，但现在真的没时间了。”菲萝叹了口气，“如果她要得到的东西真的出现，那毁灭的恐怕就不仅是这片森林了——先不说有一个东西的觉醒，就是现在——”

　　“看起来你解释什么东西真慢。”

　　是DK3，他从楼梯走上来——楼梯，从塔这个角度看不到楼梯，他只能这么推断。DK3手里拿着一个罐子，罐子里密封着红色的晶体，“我假设这东西是乌洛波罗斯的？你们有人知道怎么打开它么？”

　　“为什么会在你手里？”塔的第一反应就是黄泉遭遇了什么。

　　“他进入死人国度的时候留在外面了。大概他自己也发现了，只是没时间注意，所以我刚才去那边逛了一圈，顺便拿回来了。”DK3看起来不想给他解释什么叫死人国度，“我想那个女人要的无非要归结到迪诺·夏尔那身上，哦，为了实现这个目的她正在努力给黄泉找个媳妇——也可能是丈夫，总之你大概知道这件事？”

　　布诺大人。塔的心缓缓沉了下去。

　　“所以说，你找他帮忙很没必要。情报充其量也就是用来表示诚意。”这句话是和菲萝说的，“只要和布诺有关系他绝对会参与，如果和布诺没关系，蓝星毁灭他也不会掺和的。”

　　“冷血。”菲萝丢出一个评价。

　　“老太婆。”DK3顶回去，“我们能告诉你的就是这事情很可能会影响布诺的生命安全，所以……”

　　塔站了起来。他的眼睛冷冷盯着DK3，很明显，这个人要更加棘手。

　　“需要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