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大师]般若》tltz1_小非

40、不起行不行

　　有点冷……什么时候这么晚了？

　　黄泉有点茫然地看着黑色的夜幕。今天一天发生的东西似乎有点多，从狮子曜和他的“谈判”到塔来到这里，他几乎没有注意过时间问题。仔细想想，塔来的时候似乎已经是黄昏了？

　　之后他在做什么？在这站了这么久么？

　　黄泉抱着自己的肩膀，胳膊撑着面前的阳台，黑色的夜幕笼罩一切，楼房的轮廓变成看不清楚的剪影。没有光，再过不出几天更多的事情就会纷沓而来。电、水、食物，整个城市已经陷入了瘫痪，而没有这些城市生活的必需品，绝望必然会蔓延。威尔榭基地的存货和居民带来的东西支撑不了多长时间，最好还是先想办法控制自来水——但那片森林会想不到么？

　　自来水。黄泉忽然发现自己抓住了一个问题，他猛地站起身，然后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为什么最近总是撞到别人身上？上次是撞到索加身上了吧？

　　一只手按在他后脑，那个动作让黄泉全身发僵。后脑——无论是想要致晕致残致死，只要掌握好力度都没问题——但那只手很温暖，让他莫名觉得心安。

　　“……布诺？”

　　没有回答，对方似乎很惊讶这样黄泉都能认出他。黄泉试着推开他，“你在这做什么？找你的副手？”

　　副手就是塔，也不知道那家伙现在怎么样……黄泉一边试着把布诺的手扒拉开一边顺着自己之前的自来水的思路往下想，“你松不松开？”

　　布诺退了一步。刚刚还贴在脸上的温度忽然就消失了，夜里的风有一点凉，黄泉怔征地看着布诺转过身，就好像忽然之间那家伙又和他拉开了距离。

　　“我说……你是不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找我？”

　　布诺的脚步停下了。风吹过他们之间那不到五步的距离，黄泉紧了紧自己的衣服，“我说你这么若即若离的很讨厌啊……你是不是很幼稚啊布诺，连自己怎么想的都没搞清就付诸行动，这样很容易死的。”

　　布诺背对着他，没有动。黑暗中他和那些楼一样只有一个没有星光的剪影。黄泉就那么站在他身后，“喂，你很讨厌哎，所以等你弄清了你再来找我，本大爷没你那么闲。”

　　有一点难受，但只是一点点，就像被人忽视了，或者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在等待什么。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抱过希望，那结局再怎么残忍，都不会有任何想法。

　　就像已经坠落深海的人，做好了死的准备却看到一条鲨鱼张开血盆大口，他想的往往是“有生之年能看到活的鲨鱼这辈子值了”，而不是惊声尖叫。

　　黄泉现在想的，也仅仅是“看到你这么纠结本大爷值了”。他从布诺身边走过，一边走一边不着痕迹地把刚刚还拉着自己衣襟的手放下。他的步伐很快，有一点像是在逃跑。

　　但他想的仅仅是，自来水。如果说有什么地方可以很方便地通到这里而不被察觉，超乎正常人的想象却可以被植物轻易达到，那四通八达的自来水管道无疑是最好的选择。植物的茎蔓可以轻松地穿过那些管道，但同时那些管道是目前这里的人们赖以生存的……

　　水……他们需要水。新的寻找水源的方式。黄泉不得不承认他第一时间想到了雨水，然后他想到了赛琳娜。如果一天一场治愈之雨会怎样？在一定程度上它本身就能维持生命，同时当做水资源来使用……

　　黄泉几乎已经快要把赛琳娜划分为战斗物资类型了，如果不是考虑到只要有布布路存在他想做的事就没成功过。或许不告诉他们会是更好的选择——随着事态发展，他们必然不会袖手旁观。所以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关闭自来水，这可真是个让人讨厌的差事，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反对……

　　怎么本大爷总是在做一些让别人讨厌的事呢……

　　黄泉干脆选择直接行动，夜幕已经很深，应该没有人会注意到他的行动，现在所有人都处于一种焦躁不安的状态，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血腥气。奇怪的是没有人抗议——在最一开始往往没有人抗议，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拉到了这里。但很快他们就会有各自的想法——无论是离开这里还是探索森林，或者单纯的抗议，他们都会有所行动。这么一想可真是糟糕，也许那些家伙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是单纯地抗议，因为没有食物和水，就像抗议了就能得到那些一样。

　　黄泉像一个影子翻出围墙，他的方向和塔目前所在的方位恰好是南辕北辙——另一边可以直接到达威尔榭城市的水处理中心，他必须先去确定那些植物的根系有没有穿过泥土一路来到这边。也许它们没有那么聪明，但一般而言事情没有最坏，只有更坏。

　　现在他就觉得一切都在往更坏的方向发展。

　　细白的根茎层层叠叠地铺在剖开的水管中，水管内侧看不清钢铁的反光，只有那些蚯蚓一样粗细不一的东西堆叠在水管里，在黄泉剖开水管的瞬间开始疯狂地挥动，试图缠绕上什么。一条长长的根茎在向上延伸，延伸到不知多远。黄泉退了一步，避免自己踩到那些失去管壁支撑堆在地上的根茎，觉得自己脑子里一片嗡嗡的轰鸣。

　　真聪明，或者说真是富有生命力，它们也许是有目的地来到这里，也许是随着水的方向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延伸到这里，总之他们在面对的是一片这样恐怖的生物。黄泉深吸一口气，试着去弄断那些根茎，它们柔韧得像缠在一起的蛛丝。黄泉确实是成功地斩断了它们，断口处却蔓生更多的分支，白色的、细软成一团的丝线一般的小东西，又有点像是某种奇怪的触手，让人有不太好的联想。

　　一般而言细胞分裂有这么快么？黄泉小心地继续后退，那些白色的东西在迅速地延伸开。也许他可以试试烧掉它们，但在他动手之前他就觉得，不会管用。

　　树木其实并没有那么易燃，在这种生命力面前火焰应该没什么用处，火烧灼的速度远赶不上它生长的速度。黄泉觉得自己处于一种束手无策的状态。

　　树木。生长过快的树木。当初蓝星还全是浮游生物、时不时有陨石降落的时候那些陨石都败给了浮游生物的强悍生命力，他能有什么办法？人类能有什么办法？进入森林来一场核爆炸吗？对于树木而言哪怕是核爆炸也没有太高的杀伤力吧？黄泉的思维又散开了，不管怎么说，他先截断了水管，毫不迟疑地用整个水厂能活动的东西堵在水管口。看起来他是不可能挡它们太久的。

　　如果能把这座水厂炸了、把所有的植物都堵在水泥下面就好了……但只要有哪怕一丝空隙，恐怕就拦不住植物的根茎。它们可以为了水源和矿物质延伸上千米，在森林的地下密密麻麻地纠缠，固定在土壤深处的石缝间，只要留下一丝根茎，植物就能复生。

　　——“仔？”

　　头又在疼，眼前一片黑影，那片该死的丛林……为什么只是记得那片丛林，却不记得它到底是在哪、是不是消失了？如果消失了是怎么消失的？黄泉踉跄着后退，他知道那些白色的根茎在试图抓住他，也许他身上的温度让它们警惕——也可能是兴奋，它们在不顾一切地寻找那个活物。黄泉站在自来水厂的水泥地面上，脚下有一摊水，那是从水管中流出的，更多的水似乎已经被吸收掉，变成那巨大森林的一部分，人类根本没办法和它们抢夺这生命的资源。

　　能不能把这些根茎砍下来，把汁液挤出来，然后……

　　把敌人作为食物？

　　黄泉觉得自己脑海里全是吃进胃里的根茎从一个人肚子里穿出来、带着血摇来晃去的景象。它们生长得太快了，不到万一不能冒这个险。虽然人类用植物当了上千年的食物……但这种东西还是离远点吧。

　　——“仔……”

　　黄泉后退的时候脚下的水发出清晰的声音。那种声音似乎刺激了根茎，伸展着环绕上他的脚踝。他能感觉到般若在他身边转来转去，想要带他离开，但一种奇异的温暖从根茎上传来，它们没有吸取他的血——也许它们不太喜欢炼金产品？还是不饿？——沿着他的小腿向上，伸进衣服里，动作缓慢而轻柔。像是在检查他到底是谁，幼嫩的白色根茎触感清凉，仔细地托起他的脸慢慢试探。他能感觉到那些根茎在试图伸进他的眼眶，但直到这个时候，他仍没有感觉到杀意。

　　没有危险的信号，它们仅仅是在检查什么，一节根茎小心地沿着他的眼眶摸索，然后抚摸他的眉骨。它们似乎对他的半边骷髅脸很感兴趣——难道它们在找人？包围整个威尔榭找人？

　　——“仔？仔……”

　　那些根茎是湿润的，弄得他浑身都是水，那应该是它们还没有吸收完的水管里的水。黄泉能感觉到它们似乎很难过，尖端摇摆着，又有点像在对一个不在场的人表示抗议。但他没来得及想更多，一道尖锐的风声从他耳侧划过，藤蔓应声断裂，他被强行扯进一个人怀里，一只手迅速扯下他身上的藤蔓，把他拽到水厂门外，“衣服里还有没有？”那人大声问，似乎在试图让他把衣服脱下来检查，“你为什么跑到这来——”

　　“布诺？”脑海里的痛楚变成尖锐的鸣叫，黄泉勉强地问出口，“我没事……”

　　一阵尖锐的剧痛，一根根茎发疯地扭动着贯穿了他的手腕。布诺一把扯下那根藤条，什么都来不及说了，他干脆地把黄泉剥干净检查那些断裂的根茎，风隐一路向上飞，远离更疯狂地蔓生的根茎。直到确认黄泉身上没剩下哪怕一根奇怪的东西，布诺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就意识到哪里不对。

　　黄泉一直闭着眼，死死皱着眉，他脑海中的黑色让他根本没办法去管布诺到底在做什么。但对布诺而言，黄泉乖巧地躺在他怀里，肌肤被月光渲染出象牙的色泽，睫羽柔软，呼吸响在他耳际，一切都有一丝不真实的色彩。

　　布诺觉得自己嘴里发干。

　　那种任人作为的顺从的模样，他从来没想过在黄泉身上看到。

　　黄泉无意识地往他怀里蹭——这个动作简直是在挑战布诺的忍耐极限——但还好他的极限还在，没打算在半空中做什么不太适合未成年人的事。布诺扯下自己的外套把黄泉裹起来，“黄泉？”

　　黄泉没办法回答他。他的意识似乎又回到了那片庞大的森林，那座圣殿，他抱着般若站在圣殿中央，对面隐约走来一个女子。

　　那片森林后来怎么样了？是被烧成了废墟，还是……

　　消失了？

　　那片森林是不是消失了？那是不是威尔榭之外的那片森林——那片突然出现的森林？

　　黄泉觉得自己找到了那个关键点，而这意味着他必须试着进入那片森林，只有那里才有答案——

　　他睁开眼的时候，正好和布诺大眼瞪小眼。

　　气氛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