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诡异的搅局模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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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而言，赏金猎人很少在家里停留太久。
所以，想找一个人少的时候，并没有多难。
花幺缩在角落里，她的心跳声大得让她简直觉得它会暴露自己。她克制着自己不去看窗外，不要，千万不要……
好像很久之前，她也曾经被抱在角落里，抱着她的人是四姐花折，花折的手臂那么紧，她的泪水一点一点打在她脸上。
那时候四姐八岁，她自己大概还不满一岁，她也不知道自己此时为什么那么清楚地回忆起当时的场景，甚至她记得四姐身上有一种淡淡的雪梨膏的味道，她觉得那种味道是柔软的鹅黄色。
那一天爷爷刚去世不久，叔叔们在城堡中央的广场上争论谁来掌权，后来二哥罡风说，那一天大哥很早就把他们叫醒，早已知道发生什么般对他们说，“佛光花折，在屋子里看好帝奇和花幺，花伤——”他的目光转向三姐，“你看着他们。可以找一个能看见广场的屋子，但最好不要看。”他停了停，“罡风跟我走。”
“去做什么？”三姐花伤问。
“踢场。”
那一天大哥是用飞镖和他们说话的。四姐说哪天大哥回来的时候她被吓傻了，她第一次在自己熟悉的人身上见到那么多血，但大哥很平淡地对她说，“结束了。”
什么结束了？
她不知道，她也没敢问以前一直会给她带一些很可爱的小玩具的她最喜欢的叔叔去了哪，她只知道他们之中一些还在，没有参与或者太有影响力，而另一些，比如那个在她的世界里等同于玩具的叔叔，永远也不会再次出现。
永远不会有玩具和阳光般的微笑，因为那个叔叔的选择和他的微笑并不相同。
四姐说起这些时很平静。平静得和照在她脸上的夕阳一般。
那时候她已经见过了更多的鲜血，和死亡。
所以今天，当大哥告诉她待在房间里的时候，她心里几乎是立刻腾起了不好的预感。但大哥那么早地来到她的房间，只说了一句话，“今天哪都不许去，你发烧了，睡了一天，潘没让你出门，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说完就离开了，而她裹着自己的被子蜷缩在屋子靠窗的一角，盯着门，咬着被子，被子上有水迹，没有雪梨膏的味道。
她哆嗦着站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放在床头，旁边摆好药片，并且故意把一瓶药片倒出几片，又喝了半杯水。她把药片扔到剩下的水里，药片很快溶解，水恢复清澈。
她回到被子里，蜷紧，一动不动。她把耳朵挡着，听不到，什么都听不到。
她没有哭。
什么都听不到……
包括那些尖叫。
尤古卡抹了抹手上的血迹。似乎没什么好说的，双方的立场都清楚明白，不管对方叫着的是“他不该留在雷顿领地”还是“他其实别有所图”，反正结果一样，他只需要尽力地杀掉他们，然后去死。
这些人太多了。不是赏金猎人的数量，但这种事情谁会真的不借助外援？尤古卡手中的飞镖没有停过，但他的手指在渐渐僵硬。多久了？打了多久？没算过……收了多少伤？没看过……
他捏住一枚五星镖，抬起，狠狠划开一个正在大叫的人的脖颈。血从动脉中飞溅出，井喷，旁边的人被浇了一脸，红色，整个世界都是红的。
左肋狠狠地一痛，他没有看，不影响行动，即使肋骨断了也没关系……下一枚五星镖又扔了出去，失血使他看不清目标，但他还是在尽量杀死领头的人，剩下的都是乌合之众，没必要担心帝奇不能对付……
“尤古卡……”耳边的声音渐渐汇聚成了一句话，“我要你死！”
为什么要我死？尤古卡咳出一口血，他知道已经到了尽头，不过没关系，几百个人打一个，还死了将近四分之一……
真棒。
杀了十多个人了呢。
尤古卡的手慢慢捏住自己左手的脉搏，一跳一跳，那么快。
“我知道……”他的声音被淹没在混乱的叫喊中，“对于绝大多数而言，别人最大的原罪是优秀……”
你在做什么？自我安慰？还是单纯地就是想嘲笑他们一下？
一只拳头打在他脸上，他踉跄着退了一步，看也不看就抬手，手中夹着三枚飞镖，他什么也看不清，但他清楚地听到了尖叫。一枚锐器从他后心扎过来，他勉强地让它打到自己的肋骨而不是心脏。
——我会让你活下去。
那个半骷髅是这么说的吧？他最好别来，来了的话……
来了的话能怎样？
似乎人们都很喜欢大的数字，动辄千年万年，一骑当千。他们不知道，只需要十年，就可以把一颗心变得冷若冰霜，就可以让一个人再也感受不到温度，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表格和数据，在他脑海里被分类整理，除了理性空无一物，别人的生死爱憎都与他无关。
但还是很恐惧，对死亡的恐惧是某种本能，紧紧地缠绕着他。他仍然在攻击，有东西扎进他的膝盖，骨头肯定碎了，他想，因为他几乎是跪了下去，就在那一个瞬间，他伸手拉过离他最近的一只手，把哪只手上的武器插进胸口。
结束了。
黑暗把他吞没的时候，冰冷也随之而来。他微微地、勉强却诡异地笑起来，他确信自己听到了，在一片寂静的背后，一个细小的声音。
羽翼拍打的声音。
天使。
事实上它被两个人算计了。一个是尤古卡，他算计的是天使看到“迪诺”死去大概会发疯把剩下的人全杀了；第二个却是黄泉，他算计的仅仅是天使会出现，会来救尤古卡。
——“这样我们就省事多了，”黄泉原话，“至少不用把他敲晕带走。”
卡尔文达尼一脸木然，他已经完全为黄泉的思维回路折服了。他们根本是反其道而行之，事实上他、小药、黄泉、黄泉借来的筱冢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只做了一件事：把雷顿家的人再挨个叫回来。
——“联系不上的就是叛变的。联系得上的一半是不关心的，一半是绝对会站在这一边的。所以叫回来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卡尔文达尼终于理解黄泉为什么借筱冢这个他听都没听过的人了，因为他不重要，也省得给阿尔伯特添麻烦。
——但很给他自己添麻烦！
卡尔文达尼在慢慢地回忆起这个人。阿尔伯特手下。眉毛一高一低。黑衣服。他们之间……有仇。
也不能说有仇，具体过程就是，筱冢曾经被摩尔本强制退学——为什么杀个人的下场居然是退学？也许有什么身份背景之类的，当然卡尔文达尼觉得很可能是因为他存在感太低。没准人家在他面前找了他半天，好不容易找着了又忘了自己找他干什么来着，就觉得好像要惩罚他，而退学已经算很严重的惩罚了，于是顺嘴说退学……
总之，筱冢很讨厌摩尔本的人，沾一点边都不行，于是他在布诺的杯子里下了几次泻药，好死不死的，那几次都让卡尔文达尼喝了——仔细想想，他为什么会喝布诺杯子里的水？好像是黄泉给他任务的时候顺手给他的？
哪里不对……
卡尔文达尼忽略了呼之欲出的八卦和他究竟和谁结了仇这个有待深究的问题，他只知道自己看这家伙非常不爽，看他头顶上那只战斗力几乎为零的黑色海狸也相当不爽，看他那一根眉毛高一根眉毛低而显出的似笑非笑表情更加不爽。
……结论：我真想和他打一架！
“想打架一会再打。”大概是他身上的黑色情绪太明显，黄泉冷冷地说。
“现在做什么？”终于结束了几天的联络工作的卡尔文达尼无力。
“看戏。”
“……”看戏似乎没有问题，但是……
“对了，黄泉大人，你那天为什么问我怕不怕杀人？”
“因为那个天使不会动手。”
卡尔文达尼有点不明所以。那个天使貌似很紧张尤古卡的样子？貌似它在给尤古卡疗伤？那为什么说它不会动手？
“它是治愈系的？”小药也有点茫然，“缺乏攻击力？”
黄泉勾了勾唇角，“他不屑啊。”
他的称呼从“它”切换到了“他”。一个同音的词汇，完全不同的概念。
天使轻轻用羽翼拂过怀中人的脸，蓝色的眼里透着困惑。为什么要这样呢？不可以跑吗？为什么要死掉呢？
如果他想死……那该不该救他呢？
一枚飞镖向他射了过来。他没有看，风的领域里容不下那些蝼蚁，他只是在两种选择之间游移不定。迪诺之前也是选择了死，迪诺不喜欢他帮忙，迪诺说他是怪物，不是人类，所以他不懂……
他不懂，但是，活着应该更好吧？
这么想着，绿色的光点从他的翅尖汇拢，传到尤古卡身上。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他低头看着尤古卡缺少血色的脸，苍白，却显出一种奇异的乖巧。
“之后的事扔给雷顿自己解决吧。”黄泉慢慢地说，他扯下手套，五指指尖都套着尖锐的、刃口很像飞镖的小东西，“开工。”
——卡尔文达尼终于知道他为什么问自己怕不怕杀人了。
——不是让他去杀人，而是问他，怕不怕屠杀时的血流成河。
般若黑色的影子弥散开，在它庞大的阴影里，所有人都无法动弹分毫，只有天使的翅膀还在轻微扇动，他偏过头，轻声地、庄重地问，“汝为何在此？”
“没你事。”黄泉非常准确地一个一个用下挑、横斩、穿刺等等一系列手段杀人，还故意在杀之前划开一些创口。他在把这些人都伪装成尤古卡杀的，血在他脚下从血滴变成血池，再慢慢延伸，整个广场都是甜腥的。
卡尔文达尼再也忍受不住，吐了。然后他意识到筱冢也吐了，只不过这家伙存在感太低，吐了都没人意识到。小药捂着嘴，脸色惨白。
骨骼从伤口的缝隙中刺出。一些伤口在喉管，气管和动脉的横截面清清楚楚。一些伤在腹部，肠子流了一地。一些人嘴里吐出肝脏的碎末。
最要命的，没人能反抗。
单方面的屠杀。
小药也吐了。
天使奇怪地看着他，黄泉把最后一个人的太阳穴穿了个孔，对他挥挥手，“白白。”
天使点头，完全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抱着尤古卡施施然飞走了。
要他回去，但是回哪呢？那个地方……四百年前就不存在了啊……
天使忽然也茫然了，他飞了一圈，终于还是把他送到城堡里，他准确地辨识空气中的气息来寻找这个人的房间，然后让他躺进被子里。
你到底在做什么呢？从来都看不懂你啊……他有点委屈地想，你总是说我这说我那，说我不懂，可是我会保护你，无论我懂不懂，只要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可你为什么要那么选择呢？
迪诺，为什么你要说，这一次，你只能孤军奋战？
为什么，你要用整个琅晟为祭品逆天改命，去换雷顿家的繁盛，却没没有顾及夏尔那呢？你们不是应该在乎自己的家人吗？
我没有家人……也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很清楚地知道，从你把我带到这个星球开始，我就只有你。
可你为什么要丢下我？
天使委屈地用翅膀蹭着怀里的人，明明你很喜欢我抱着你飞，喜欢在阳光中肆无忌惮地大笑，为什么你看起来那么不开心，却还是要去死呢？
好费解啊……
算了，不想了，只是我还是陪着你吧……
天使努了努嘴，六翼轻轻一扇，化作白色的流光。他伸手在尤古卡后背按了按，咬破食指，化了一枚五芒星，又在五芒星上覆盖了一枚六芒星。然后他一挥翅膀，整个人都变成流光化进五芒星里，消失不见。
屋子恢复寂静。
作者有话说第22章 诡异的搅局模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