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海因里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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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诺在吻他。很轻，一点一点，舌尖一触即分，又从侧面绕过去包裹，有一点甜味，就像一场永不会醒来的梦中草莓棉花糖的味道。
那么甜，那么软，却又那么不真实。
即使不会醒……梦，始终是梦吧？
可如果不会醒，那又为什么要在意那是否是梦？据说有人做了一个实验，他把一只猴子的神经和电极连接在一起，把开关交到猴子手里，猴子每次一按开关，就会得到巨大的喜悦。猴子不知道它要吃饭睡觉吗？它知道，但它还是一直按开关直到死。那个人就此作了一番关于拒绝诱·惑的演讲。
可是，不会醒的美梦，轻易的喜悦，拥有了这些，又为什么不可以去死？
死？
仿佛从一片天空中跌落，他忽然睁开眼，白色，蓝色，天花板，窗外的天。
死？
不可以死……还不可以死……他撑起自己，眼前一片白花花的光点在跳，他知道自己有点脑供血不足。他强撑着穿好衣服，窗帘大概是被布诺拉开的，阳光很好，正是夏季，一切都颜色新鲜得发亮。
然而要做任务……这么好的天，就该在被窝里把青春消磨掉嘛！
不，你的青春，估计是到你死也还是这样……
门被敲响了。他知道是小药来提醒他了，小药不会在门口久留，他只是临时充当计时器。他推开门，小药已经不见了人影，门口站着一个外貌来看比他小一点的女生，穿一身黑白紧身衣，银发，浅金色眼睛，面无表情得像一尊塑像。
然而，黄泉手下的人，都有那么一点……微妙，比如，她第一句话就是，“睡这么久，您真是可爱呢，真想把您关起来，这样就永远没有别人看到您这个样子了~”
“你够了。”黄泉无力，这个病娇到底是什么时候成为自己的手下的？好像是从孤儿院捡回来的……话说食尾蛇有不少人都是这么加入的啊，从各种莫名奇妙的地方，被捡回来……
比如，达尔文达尼就是当初被布诺坑了之后在山里藏着，被眼前这个病娇捡回来的。硬要算的话，这个病娇才是卡尔文达尼的直系上司，但当时小药看了一眼卡尔文达尼，说，“我要他有用”，病娇就把他让给小药了。
综上，这个病娇很可能喜欢小药，要么就是她喜欢黄泉，所以讨好小药。但病娇这种东西是无法预测的，这种正常女生才会干出来的事不稀奇——
她喜欢黄泉，好吧，这是真的，但她的逻辑是如果自己身边有别的人会让黄泉误会于是她很想处理了卡尔文达尼，这时候小药和她要人她当然就给了。
“走了拂晓。”黄泉决定不去理会这个病娇的脑回路，“这次要用到你的怪物。”
“好~的。”她眨眨眼，脸色忽然冷了下来，“我叫佛晓，亲·爱·的——”
“这是我的专属昵称。”黄泉头都不回地回答。
一句话春风化雨，佛晓立刻笑起来，跟在黄泉身边，从她从孤儿院被检回来黄泉就没见过她几次，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养成了这么奇异的性格。他们踩着蓝色玫瑰出岛，调皮的传送阵亮起光来。
这一次他们被送到了——额，黄泉也不知道是哪，这不是重点，反正在哪都能用影子走人，重点是这一次的任务。
……又是和布布路有关系的任务。
这次的事是布布路那一组的唯一一个女孩子的父亲惹出来的。你说你跑到哪不好，跑到盐水带晃，盐水带也就算了，毕竟还是有一些怪物大师经常在那附近溜达的，但你的目的居然是去寻宝——你是不是还想跨越盐水带来个世界纪录啊？你是想深入盐水带多远啊？
黄泉吸了一口气。
盐水带，永恒之泉，极乐园，云顶龙宫，蓝星屋脊，这些特殊的地带，总是会有一些特殊的东西。进入这些地带没什么，但如果真的触动了某些特殊的东西——
黄泉把刚才那口气叹出来。
以那四个家伙吸引事件的能力，总觉得他们这次搞不好就会弄出什么危害世界的大事件来。
碧波万顷的大海上，一艘造型华丽的大船正在全速航行。金灿灿的船头雄赳赳地划破海面，带起了层层的白色浪花。
船头的甲板上一片繁忙景象。船员们来回奔走，进行着各自的工作，虽人数众多，却井然有序，忙碌的气氛中不自觉地透露出一种难以名状的紧张情绪。
相比人来人往的船头，船尾则显得十分安静，甚至能清楚地听见船体与海水碰撞发出的回声，咯楞，咯楞，咯楞楞……
“他们真的不会发现么？”进入任务状态，佛晓终于显得正常了一点。黄泉窝在货箱的另一侧，十分平静地回答：“他们肯定会检查所有的货箱。”
佛晓一愣。
“但是，”黄泉指指前面的一只箱子，“他们会先被发现，正常人就不会想到这里还藏着第二波人。”他停了停，“这船上除了我们和那四个都是正常人。”
一丝丝微弱而奇怪的异动从前方的货柜里传来，隐约有人在抱怨棺材，有人在训斥什么，然后是突然的安静。
吱呀一声，货仓的门打开了。
啪哒，啪哒，一双镏金的大皮靴走进来，顺着大皮靴往上看去……金丝绒的裤子，孔雀毛的外套……啧啧，这人全身上下的穿着似乎赤·裸·裸地表达着四个字——我很有钱！
“出场。”黄泉对佛晓点点头，她的怪物是黑市买来的怪物果实孵化的，是一只类似于球体的黑色怪物，长了一张大嘴，两排白牙。但它确实没有什么吞噬的能力，它主要的能力是捣乱——什么人养什么怪物——它的能力有点类似于隔空取物，可以把物体从一处瞬移到另一处，要求转移的物体比较小，距离不超过五十米，而且有次数限制，两次发动的时间间隔至少是两个小时。
黄泉递给她一只螺丝刀，怪笑起来：“先让他们松口气。”
佛晓立刻把它瞬移到了船舵里。
“咦？这个柜门生锈卡住了，来人，用工具撬开它！”“有钱人”在大叫，布布路四人在里面拉着柜门，直冒冷汗。甲板上传来一阵哨声，一个船员冲进货仓大声报告：“船舵出现一点小故障，麻烦您去看一下！”
四人松了一口气，然而，苍天在上，他们注定与“平安无事”这四个字此生无缘。布布路身边那只浑身覆满铁锈红杂毛、长得丑兮兮的怪物不耐烦地拍打起腹部来。布布路有了不好的预感，“难道……”
话音未落，噗的一声，几个火球从怪物的嘴里喷射而出，炽热的火焰顿时吞噬了狭小的货柜！
帝奇一把推开货柜的门，四人争先恐后地往外冲，手忙脚乱地扑打身上吱吱作响的火苗。
“这就对了。”黄泉幸灾乐祸地说，几个船员闻声赶到货舱，“有小偷！快抓住他们！”
佛晓瞪大了眼，那只丑怪物……红的……她看了黄泉的头发一眼，立刻觉得，这只怪物……好萌！
然而罪魁祸首四不像事不关己地扇着耳朵跳进布布路背后的棺材里，似乎是嫌正在大叫的雷纳德、赛琳娜父女和饺子太吵了。在它跳进棺材之前，黄泉清楚地看到它向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
黄泉用一只手挡住眼眶，般若似乎很不安。
船前进的方向……本身就意味着危险。
黄泉一直窝在货仓，懒洋洋地笑着。他们很快找到了老渔民奴扎克，跟着奴扎克航行，两艘船在无数的海底漩涡中岌岌可危地行进。进入盐水带后，海面上一丝风都没有，没有海浪拍打船体的声音，也看不到一只海鸟，四周出奇的安静。忽然，一阵阵古怪的噪声自大船的底部传上来，那如同粉笔硬生生划过黑板一般尖利的摩擦声让人头皮发麻。
“这是什么声音？”黄泉属于不说话会闷死的人，“猜猜看？”
“不知道哎~让我想想~”佛晓眨着眼，“哎~猜对了有奖吗？”
“没有。”
“盐。”佛晓撇嘴，“盐壳被碾破了。”
黄泉笑了笑，抬头看着黑色的货柜顶，盐？那样的声音……
盐之下，有什么在惨叫呢？
你看不那样的怨灵……在浩瀚的海洋中，有多少怨灵，漂浮在深邃的海面之下，等待着回归自己的躯体？
这个世界可以没有鬼，但必然有灵魂，不然，他是怎么活过来的呢？
黄泉的目光发空，他眼前浮现出一群软体动物，人在柔化，这是至高无上的奉献，我们的身·体不再是我们的……
那，灵魂呢？
他们的灵魂，正在哪里，空荡荡的双眼看着自己？
黄泉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那声音就像是一种诉求，在请求这新来的人加入他们。
“我以前来过盐水带。”他忽然说，“那次任务我们和另外一支小队一起……我们都活着。”他笑了笑，“‘我们’都‘活’着，我以为我再也不会来这的。”
“我们”都活着，是“我们”，而那一支小队……
我们都“活”着，算上他们也是都活着，至于怎么活着……
黄泉无声地笑了。
那次任务成功了。
然后呢？
他们的怨灵在哪里？
一串嘈杂声从外面传来，紧接着是另一阵。先是盐晶疯长，黏住了大船；然后是一群群的水蜓——水蜓——再之后是一群沉船，以非常顽固的姿态聚集在一起。
“两个小时到了吧？”
“嗯，准备好了~”
“出发。”黄泉的唇角在黑暗中勾起。
他们溜出货舱，在船尾跳进海里。海水很咸，黄泉手里是阿尔伯特出品的水石——在卡加兰表现良好，吸收了方圆几十里的水——水石制造出一个空腔，他们向下坠落，在碰到海底的同时潜入影中。他们已经接近“那个东西”了，在沉船的中心，海面之下，那是一座巨大而坚固的黑色铁笼，上面纵横交错地缠满了比胳膊还粗的铁链子，铁笼的缝隙中透出夺目的金色光亮，给海底幽深的黑暗世界带来一股魔力，吸引着人靠近，再靠近……
布布路四人也下了水，水精灵的水泡在海底颇为显眼。“铁笼里是一具棺材！”眼尖的布布路惊声叫道。
水下一片寂静，帝奇仔细观察着铁笼，刚想说些什么，包裹着塞琳娜的水泡忽然疾速朝铁笼靠过去。与此同时，铁笼内的金色光亮越发刺眼，已经完全看不到棺木的轮廓。一条蓝黑色的触须悄无声息地从金光中伸出，赫然袭向赛琳娜。
巨大的轰鸣声涌进耳中，三个男生根本来不及上前拉住赛琳娜。一团黑色的火焰从铁笼的金光中腾腾窜出，将赛琳娜完全包裹住，铁笼附近的海水瞬间全被黑火吞噬，化为浓墨般的“黑雾”，然后便什么也看不清了。
“走。”黄泉瞳孔一缩，影子迅速地向黑雾靠近，在布布路几人看不到的地方跃出，黄泉把佛晓留在影子里，水石迅速旋转，炽热的黑雾环绕着他，黄泉的视线中赛琳娜的手搭在棺木上，棺木上封口处的黄色条幅在断裂。
元素禁制符……
蓝色的光点顺着棺盖与棺身的缝隙涌入赛琳娜的手指，一点点隐没在皮肤下。黄泉来不及多想，他一脚踩上水壁，同时把两手的手套垫在左臂，重重撞在赛琳娜身上。手套几乎是立刻被焚毁了，蓝色光芒与黑火交杂在一起，赛琳娜被直直撞出去，在她的手离开棺木的同时，黑火迅速地消融，铁笼爆炸开，赛琳娜被爆炸的水浪推得更远，三个男生一拥而上接住她，而黄泉却被往相反的方向推，后背撞在棺木上，眼前一片模糊。来不及思考，他放任自己沉下去，几乎窒息，还好佛晓及时把他瞬移回了影子。
佛晓吸了口气，刚才的距离已经有点远了……
他们没看到……对，没有。黄泉在影子里强迫自己清醒，佛晓扶住他，“大人……没事吧？黄泉大人？”
“没事。”
“哦~没事？你吓我哎小可爱！回去之后，看我好·好·调·教·你~”
“……可以拜托你换回上一句话的语气和态度吗？！”
“哼！”
黄泉觉得自己略心塞……估计这就是布诺面对黄泉的感觉。
四人已经回到了船上，棺木被捞起，紧接着，黄泉听到一个声音从水面上传来：“哈哈哈，我终于自由了！”
“这句话……真是反派专属台词。”黄泉撇撇嘴，回头看了一眼，无边的黑暗中空无一物。他感觉着自己的躯体，似乎没什么问题。
也就是，棺木里真正危险的东西，已经离开了……
去了……
“麻烦。”黄泉叹了一口气，“走吧，跟上！”
水面上，却是一只巨大的黑手追逐着大船。帝奇立刻命令巴巴里金狮使出狮王咆哮弹，大船被反作用力推出十几米。而黄泉就感觉十分无力了，在海底实在是不容易分辨那艘船究竟在哪。
“算了，我们直接去影王村！”黄泉果断改变了目标，反正那个小丫头肯定会出点什么事，除非在这她就死了——不对，就算死了，不也要回影王村安葬她么！
但黄泉没有想到，接下来，他们究竟面对了什么。
……海因里希是什么鬼啊喂。
始祖兽啊！元素始祖怪啊！这种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啊！
那一个瞬间，黄泉真的想对天比一个最长的手指。
那头巨大的蓝色怪物拥有六个如水蛇一样圆润的倒三角形脑袋，三对水蓝色的透明肉翅，三对犹如触须一般柔韧的触角，十二只赤红的眼睛。它是那样庞大，足以遮天蔽日。
孩子的睡前故事中，来自海洋的残·暴之兽。
黄泉的呼吸变得飘忽。他眼前忽然闪过一片绿色，那是一片森林，无边无际的树木，高大巍峨的神殿，他穿着白衣，抬起头，在神殿的四壁是四只巨大的怪兽，它们或立或坐，雕像般注视着他，蓝色，红色，金色，绿色——
蓝色的那一只——
六头，六须，六翼——
红色的……是龙吗？
那金色和绿色的呢？
他看不清，那些回忆太久远，在曾经的曾经，他还只有三四岁，抱着一团小小的黑雾——般若……那个时候般若就在他身边了么？
他们在说什么？环绕在庙宇里的如众水与雷霆的声音到底是什么？般若从哪来？
“黄泉大人——黄泉大人——”
蓝色的光点在他眉心闪现，般若忽然窜出，黑雾与蓝色纠缠争斗，没有后援的蓝光逐渐变得微弱。
“黄泉大人——醒醒——”
她在叫谁？我？
可是……我不叫黄泉啊。
我叫……
我叫……
我叫什么？我是谁？我是黄泉吗？
他惊恐地挣扎着，庙宇消失了，森林环绕他，豹子，狼，狐狸，孔雀，那么多的猛兽……
朝他跪拜。
他们低着头，恢弘庞大的圣歌在空气中回响。
你是谁？你为什么说你要成为最伟大的怪物大师？究竟因什么而伟大？
他的呼吸飘乎不定。
在森林的最深处，仿佛有人向他走来，手漂亮而纤长，轻轻覆上他的脸；又或者她没有走过来，只是站在原地，用哀伤的绿色眼睛，定定注视着他。
“母亲……”
“黄泉大人！！！！！”
蓝光在消失，黄泉却依旧没有意识。他像是被锁在一片幻境中，无意识地念着，“母亲……”
“母亲……”
佛晓知道自己在发抖。没有理由——不该——她的脑海一片混乱，如果是别人就好了，是小药，哪怕是卡尔文达尼都能让千面妖蛾做些什么，而她什么也不能——
“救救他。”般若忽然说，它的声音无比清晰——它会说话——她抬起头，般若环绕着最后的一点蓝光，它们那么顽固，甚至在增长。
“我该怎么做？”
般若的目光是冷的。它把蓝光递到她面前，冷冷地说：“吃下去。”
她意识到它在让她替黄泉承担那种力量。她眨了眨眼，忽地微笑起来，“我会怎么样？”
般若没有回答。
她接过那些蓝光，咽下去，庞大的力量在她躯体里横冲直撞，她吐出一口血，黑白的衣服染上第三种颜色。
“般若……”
“全部，吃下去。”
她勾了勾唇角。
什么时候开始？呐，大概，从被他捡回来开始，从她第一次知道，她可以成为什么开始……
她的怪物在她身边尖叫，而她咽下了全部的光点。
怪物……它也是他给她带来的，她永远记得他拿着那枚果实，懒洋洋地、盛气凌人地问：“要不要？”
她的手触到了黄泉的脸，她倒在黄泉身边，看着他微皱的眉，轻轻地，帮他抚平。
“你笑起来……很好看的……”
只是……
再也看不到了。
她记得他微笑的时候，整个人像是光明中的天使，所有人都会忽略他不完美的部分，而只记得他的美好。
只是，她又如何能靠近他？
我可以成为什么？可以成为怪物大师，可以成为乌洛波洛斯的一员，可以面不改色地战斗，可以——
可以站在你身边，但你永远不会真的看到我。
“后悔么？”
是般若的声音，平淡地飘散。
后悔？
她的手砸在地上。
这个问题，永远没有答案。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海因里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