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弧月云》雪血

5、蔽月山庄

　　日已落山，路仁的脚步却并没有停，不是不想，不是不累，而是不能。家若有难，当家男儿岂能悠哉？路虽不长，他却还是走得很快，此行来时应师父要求不能用坐骑，必须徒步来回。虽然了解师父苦心，现在却实在不是担忧他的修行的时间了。
　　边走，之前客栈中几个年轻人的样子反复在他脑海中显现，他仔细地回想着所有的细节，既是因为要给师父最准确的情报，也是在想办法忘记路行的劳累。‘一人锦衣，应当是他们的头，或者可能是顾主；但是看来也不是杀手或打人，那种人决不会在一个普通客栈里谈生意，那便应当是某个门派的下人。’路仁思索着‘其中一个人叫那个为首的人大师兄，那人到是相当严肃沉默，应该正在盘算着对付我们的方法，我们山庄虽然不是什么大门派，但是也不是什么人可以随便打进来的，他们，不，他至少知道这一点……’渐近山庄，路仁的思路也随之微微地变快，他必须想清楚他们的每一个细节，从他们的人数，穿着打扮，到说了些什么话，‘对了，他们的兵器！怎么把这个忘了！’仔细回想，却不记得他们带着配刀配剑，‘难道他们都是赤手的功夫？如果是来打劫的这个也太不像了……但是如果是正派人物应当不会今夜就来吧，那么我们至少还有一夜的时日寻思对策。’抬起头，他赫然发现他已经站在自家山庄的正门口。

　　微微的月光从无云的夜空洒落，山庄两杖高墙在月光中微有些辉映。庄门高杖余，宽七尺，双页各重百斤并均是外开，门下有九级阶梯，意为九重之上；门旁墙上绘有零散的星辰的样子，在月光中闪烁着。然而蔽月山庄的内部并没有什么太高大雄伟的建筑，只是所有墙面砖瓦都撒有少量的映光的成分，所以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明亮。山庄背靠的山就是蔽月山，传言每年年末年出此山西脚都决不会被月光照到，坐落在西山脚下的这个山庄就就也借山起了名。月光辉映在周围的地上，给人茫茫然的感觉，一些空气中的微响也显得格外动听，空气虽然很干净，却还是有仙然雾气的感觉，这样的色彩若是一个没有见过的人来看，实在足以让他双足钉地般地站在那里欣赏，感受世间美妙，但是对于从小在这里长大的路仁来讲，实在是没有什么吸引力，于是他便纵身一跃，直接来到大门口，却心念大家都已睡去，并没有用力地敲门。从小到大，他这么晚地一个人从外回来这还是第一次，看着大门和周围的高墙，有些茫然。‘怎么办呢，此事如此紧急，若在自己家门口耽搁了时日岂不让人笑话？’虽如此作想，他却也无翻墙和强敲大门的意思。

　　踌躇间，他忽地想到小师妹邵邵。从她被招进庄门以来，他俩就一直在一起玩笑打闹。每日每夜，他们必然早起后晚睡后第一个给对方问候的人，这些天他不在的日子，她应该……‘即便是想着我，她也应该在她的卧房里，就算我在这里唤她她也听不到吧。’无奈时，他无意地抬首望了望月亮，一丝灵感闪过。几步飞起，他回头到一棵他所熟识的树下，毫不犹豫地，摘下一片稍新的叶子，虽在月色下看不清楚，但是凭着他对这棵树的熟悉，他几乎可以肯定他所摘的那片叶子是这棵树上最新的。十几年的与这棵树的游戏让他了解这棵树枝叶成长枯萎的顺序。不待思索，他已回到山庄的门口，将叶片巧妙得折过小许，贴在嘴边，轻轻吹出一种极高的声音，一种非人用嘴能够发出的细腻的，有穿透力的声音，直冲墙后。一气之后，路仁叹了口气，然后摒着呼吸，让自己完全地平静与安静下来，等待着庄内的任何动静。‘师妹若是听到这样的声音，必然知道是我，而其他人若是睡着，这声音也决计不会闹醒他们吧。小时候和师妹经常玩过这样的东西，她一定记得……’念未及毕，只闻门后一些细碎的足迹声，从脚步听来应当是踩着轻功而来的师妹。声音来得很急促，一时便到了大门口，门被缓缓打开一条缝，一张可爱的脸探了出来。

　　“师哥！”虽然压低了声音，路仁仍听得出她语中的激动与些许感动，“你回来啦！怎么走着夜路就赶回来了呢，是不是想我了呀……”边说着，她边将他引进了门，又朝外望了眼就将门关了起来。
　　“邵邵，我就知道你肯定睡不着。”路仁眼中露出极度关怀与心疼的样子，摸了摸师妹邵邵的头发，月色呈照着他俩的脸，像一对恩爱的情人在月光下幽会。两人一路向屋子走着，邵邵不停地轻声地问着问那，路仁却心记那要事，始终给着简短的回答。走到厅堂，他突然停下脚步，对她说：“邵邵，我刚在客栈看到几个武侠打扮的人，提到要来我们山庄，虽然我不记得他们带了兵器，但是我觉得还是要和师父提一声，万一是什么不好的事，我们也可以有所提防。”沉默片刻，看着师妹可爱的无辜疑惑的脸，他又接道“你先去睡吧，已经快过一更了。如果师父觉得是什么大事需要要和大家说的话，我会告诉他你已经知道了的。”言罢，他又关怀地拍了拍师妹的头。
　　邵邵低头思索了片刻，看着路仁坚定地，单纯地点了点头，露出了难得的严肃的表情，对他说了声“师哥，晚安。”路仁也朝她点了点头，低语了一句晚安作回应，就看着师妹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不等在有任何事的阻碍，他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师父的房门前，轻轻地扣了扣门。屋内传来轻微的声响，然后就听到了师父熟悉的声音“谁啊”。简单的一句，路仁顿时感到一种温暖渗透了自己。
　　“是我，师父，我是路仁啊。”
　　“路仁？”一阵衣服摩擦的琐碎声传来，接着屋内的烛就被点燃了。门开，一个成熟的面孔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非花庄主看上去并不是非常苍老，纵然他与厉消云的岁数并未相差太多，但是他对于自己的保养自然要比久居山里的老人高出一手。几条刻痕般的额皱，微带斑点的两颊，染着银白色秋霜的双鬓，但是其他的发色却是相当健康的黑色。
　　“你怎么这许就回来了？你是怎么进来的？怎么不好好休息先呢？”师父看到路仁略带焦虑的神色，毫无间隙地问了几个问题。
　　“师父，为徒日落前在山外的客栈看见几个武林中人提到我们山庄，像要来访的样子，我并未和他们交谈，但是听得出他们应该是什么名门大派的弟子，我怕他们要危害山庄就尽早赶回来了。”
　　“哦？”庄主沉吟，略带疑惑，“山庄已经好久没有访客了呢……你且将他们的打扮都说来听听。”
　　“是，”路仁又仔细回想着之前的画面，仔细地边想边道；“他们一共大约十来个人，一人锦衣，其余都是青衣。锦衣者说话声音有些尖锐，青衣者中一人被其他人称作大师哥。为徒好象不记得他们都带着兵器……等等，我好象记得看到那个被称作大师哥的人坐椅旁竖着几竿长枪……”看着师父思索中的面孔，他接问，“师父可有头绪？”
　　“嗯……若我没有猜错，他们应当是如今江湖二大家之一，暴雨寨的人，那个说话有些娘气的应是寨中大管家没错。几年前我曾去走访过一次暴雨寨，三年前他们也曾来访过，不过那时你与几位师弟正巧被你们师娘带去封雪谷看她的姐姐了，所以你刚巧不认识这群人。”庄主一气呵成般说完了这段话，歇了口气，又言：“行了，你去睡吧，为师知道了。他们是名门正派，应该只是来走访而已，没有事的。”
　　路仁想起锦衣人‘不知此去蔽月山庄能不能成事呢。’的一句，心有余悸，还欲争辩，但又觉师父有理，便勉强接受了师父的说法。遂点头短别，等师父回屋熄了火，便径直回屋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