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思》莫霁

5、好奇

　　你，引起了我最大的好奇，所以，我的目光再也移不开了。——韩煦

　　当比赛完之后，你的面前出现毛巾和水，对方一脸崇拜兼楚楚可怜地看着你，你是选择接受还是拒绝？
　　我接受。不是为了什么，仅仅是种礼貌。
　　我明确地听到场内传来的倒吸声，我有些发懵，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很自然地去寻找那个我唯一比较熟悉的身影，却看到她正走向体育馆的大门。她要离开？从球赛开始到结束，她一直远远地坐在看台上，双手拖着脑袋，没有什么表情，即便是我进了球，即便是全场欢呼、呐喊，也不见她有什么转变。
　　叶筱寒，你到底是怎样的女生？
　　在我得知她每日下午都会在图书馆管理时，我决定要去看看。
　　在我进入图书馆的时候，只看到她安静地坐在总台前，捧着本书看得入神。似乎从认识到现在，除去第一次拉她的手，她微恼，第二次拉她的手，她发愣，她还真的没有再失态过！她，总是这么静静地，淡淡地，这，让我这个号称天才的自己非常沮丧。
　　在她看到我的那一刻，我竟然丝毫没有看见惊奇，她就这么不奇怪我去图书馆吗？我可是从来不踏入这种地方的人啊！
　　为了惹恼她，我说要跟她看同样的书。她竟然头也不抬的告诉我说，右边倒数第二排，上数下第三格，左起第十六本。
　　我将信将疑依着她所说的找去，天哪，还真得有一本。我的惊讶到了极点，她的记性这么好？
　　悻悻坐下，翻开书本。应该怎么说呢，并不是我不喜欢看书，只是，往往没有这个时间去看。其实，算起来自己应该很空才对。学校的课程几乎不用复习（谁让我是天才来着），生活上也没什么好担心的。那么多时间，都花在哪里了？自己也不清楚！
　　叶筱寒看的竟然是《三剑客》。这以17世纪初期的法国社会为背景，通过主人公达达尼埃及三个火枪手的种种奇遇，描写了上层封建统治阶级内部的矛盾和斗争。小说的确精彩，让我也迷失其中。只是很少有这个年龄的女生喜欢看这种书吧？她的口味的确与众不同！
　　直到休馆的喇叭响起，我才从书中脱离开来。眼角余光瞥见他们一个个离开，直到确定图书馆只剩下我和她，突然，有种恶作剧的念头。我假装什么都没听见，死皮赖脸地跟她闹着。果然，她还是有些发怒了。相对她那种气定神闲，我倒是喜欢她的这种神情，起码，这让我感觉到她是真实存在的。只是，为什么我会那么在意她是否真实？大概是我太过于无聊了吧！
　　于是，我又萌生了一个念头。如果我也来图书馆，那应该不会很无聊吧！
　　只是我不知道，后续情节的发展是这样的……
　　如果我知道“圣华”的那个怪异的抽签方式，我想在那次篮球赛我就不会接受那女生给的东西了。我以为维持惯有的绅士风度，是对对方的礼貌，可是显然有时候，绅士风度并不见得随时应该保持。
　　所以在第二日开始，又一个女生做了什么爱心便当站在我的面前，又看到叶筱寒那似笑非笑的异样时，我总算明白过来了。所以，我选择很干脆的结束。我对着那女生盈盈一笑，在众人惊讶的神色中，接过便当盒，以100％的命中率直接扔进了垃圾桶。然后再绅士地对着那正欲哭泣的女生道：“对不起。我不是猴子。”
　　是的，我不是猴子，不是动物园的猴子。这种没有经过我同意，就擅自做下的决定，我不接受，也不赞成。从来我就觉得这样的爱慕并不是爱情，只是单单的崇拜，所以，为了我清净的校园生活，我选择拒绝。只是，我没想到的是，我的拒绝并不能阻止她们游戏的继续。
　　这时，我才终于认清自己的魅力真的有多高了。尤其在我进入那人满为患的图书馆时，我更加确定这一点了。
　　座位自然是座无虚席的，再加上站在书架前佯装找书或看书的女生，昨天还空荡荡的图书馆此刻已经嫣然成为一个现代女儿国。只不过，众人的双眼却随着我的身影四处游走着。
　　说实话，我的确有小小的虚荣心，可是却依旧不喜欢当作猴子一样被人观赏。所以，在叶筱寒进入图书馆的那一刻，我决定要拖某人下水。叶筱寒，谁让我们是一家人呢？
　　“嗨，叶同学，你来晚了！”我露出那种帅死人不偿命的笑容对刚进门的叶筱寒打着招呼。果然，下一秒，众人的目光唰的移向了她，却是那种可以杀死人的神情。
　　她有那么一会儿怔住了，可是不到几秒就立刻回过神来。她没有理会我，也没有理会那些目光，只是径自走到管理台，在我身边坐下。
　　好个叶筱寒，当真是够镇定的。就在我想继续开口时，一个怯怯的声音响起：“同学……我……想请问一下……那个……”
　　万红从中一点绿啊！图书馆除了我之外竟然还有另一个男生。据我这几天的了解，这位就是“圣华”风云榜上位居前列的高二B班的柯文炀，成绩很不赖，基本都能在年级段前三名之内，自然，作为乖乖学者，戴着一副厚重的眼镜，图书馆的常客。顺带提一下，我发现其实他摘下眼镜的话，应该也是帅哥型的。
　　一旁的叶筱寒到是很有耐心地，满脸笑容地等待着下文。
　　“那个……历年……高考……英语命题……在哪里？”柯文炀结结巴巴地继续道。
　　“历年高考英语？”我傻眼，这个书呆子竟然这么早开始准备高考了？这不才高二吗？有必要这么早就做准备吗？果真是书呆子一个。只不过这书本嘛，我是不知道放在哪里的。
　　“那本书吗？”叶筱寒轻笑一声，随即扫了馆内一圈，目光落在了最角落的某个人身上，“那位靠窗的同学，可以把你手上的书本给这位同学吗？如果你不看的话。”声音不高不低，不笑也不怒，却穿透众多学生，降落在那个学生身上。
　　众人的目光随着叶筱寒的目光唰地又转移到那个人身上，自然也包括我。在我还没有作出什么反映之时，图书馆内已经噪声四起……
　　“这不是薛彩尔吗？” 女生甲。
　　“她不是说不来的吗？”女生乙。
　　“装什么装，还不是偷着来了！”女生丙。
　　“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跟我们一样！”女生丁。
　　……
　　薛彩尔，校花啊！就是我第一日到学校帮我解围的那个女生。虽然我不知道她当时的目的，不过，我想现在我多少是知道了些的。她的出发点，果然与她人无异啊！
　　“你……我……”薛彩尔杵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想想也是，原本只是想混在人群中的，却不料被发现，而且是这样的方式被发现，真的很尴尬啊！我注意到她发狠的目光直视着我们这边，只不过对象不是我，而是我身边这位揭露她的罪魁祸首——叶筱寒。
　　“如果你要借的话，可以过来登记。”怎么说当日她也曾救我一次，我当然也要适当地做些回报。
　　薛彩尔有些吃惊，有些感动，但随后挺直了背，以惯有的高傲姿态走到总台前，笑着对我说：“当然，这本书我要了，我就是来借这本书的。” 说完把书递给我。
　　第一天作为管理员的我，对于这些手续我并不是太了解，所以我转手将书递给了叶筱寒。她到是很合作地接过手，道：“请出示你的借书证。”
　　薛彩尔乖乖掏出借书证，递给叶筱寒。填写，敲章。“请问你还有要借的书吗？”递还给她的同时，叶筱寒询问道。
　　“嗯，没有了。”
　　“那还要看书吗？”
　　“不看了。”薛彩尔下意识地回答，却立刻懊悔不已。我在一旁暗自偷笑。如果没有要借的书了，也不想再看书了，那就只能离开了。
　　“那么，请慢走！”叶筱寒礼貌地说着。
　　薛彩尔抿着嘴，看了我一眼，再看看众女生，强硬挤出笑容：“当然，我这就走了！”说完，捧着书本走出了图书馆。
　　“各位同学，如果想借书的，请准备好借书证，来前台办理手续；如果是想在图书馆看书的，请坐下来，不要发出任何声音。这是图书馆的规矩，请大家合作！谢谢！”待薛彩尔离开后，叶筱寒正视着大家说道。我惊讶于她说话时发出那种气势，即便是笑着说话，淡定地说话，却是那样的不容置疑。“柯同学，你要的书，二楼左边第三个书架上还有，你可以去找一下。”叶筱寒回头对着那个傻愣了半天的柯文炀道。
　　“哦！”柯文炀呆呆地应着，慢慢走上楼去，上楼梯前，还回头看了她一眼。
　　在经历了叶筱寒一番适度、适量、适时，也是符合她身份的话语后，众人除了一脸惊诧，但都还是乖乖的照做。只不过，十分钟过后……
　　有人开始打哈欠，有人开始不耐烦地东张西望，有人开始蠕动着嘴……
　　于是乎，渐渐有了凳子移动的声音，渐渐有了走动地脚步声，渐渐有了图书馆大门关、开声……想想也是，平时上课都没有像这般累人。不能说话，不能随意走动，就连转个身都感觉会造成轰动……于是乎，人，越来越少，空气越来越清新……
　　其实，还是人少的感觉好啊！图书馆就应该是清静的。我耳尖地听到一旁的叶筱寒长长松了口气，看来，她也是同样的想法。
　　“你猜明天会怎样？”我凑过头，低声道。
　　某人白了我一眼，“总之不会像今天这样就是了。”
　　“你，幸灾乐祸？”
　　某人轻笑一声，“你，失望透顶？”
　　我回给她一声冷哼。随即又凑过脸，“为什么那本英语会在小说堆里啊？”想了半天，我还是没想透这点。
　　某人嘴角扬得更上了：“自然是有人不小心放错地方了。”
　　不小心？是谁？我疑惑不解，某人却拿起书，不再搭理我了。我只能悻悻地也捧起书，脑子里却依旧是那个猜不透，也想不通的问题。
　　随着第二次月考时间的逼近，二年级A班里的气氛也开始紧张。
　　四处借笔记的，探讨题目的，认真复习的……自习课上，人人自危，除了两个人。其一自然是我，韩煦，作为天才，不用复习是理所应当的，至于另一个，却是叶筱寒。
　　我已经注意她好几天了，除了上课老师要求外，她从来不碰书本，除了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外，她从来不作习题。这家伙不用复习的吗？据闻她的成绩只有中游水平啊！我百思不得其解。
　　“圣华”的分班并没有按成绩高低划分，皆是以平行班形式，只是每次考试，都会将成绩排名公布，如这一届高二就有近三百个学生，分成了十个班级，也就是从A班一直到J班。所以每次成绩公布时，布告栏都贴的满满的。
　　据闻叶筱寒的成绩基本总在一百五十名左右。这样的她，还不需要复习吗？
　　“叶筱寒同学，我的笔记借给你吧！”突然的一句话，打断了某人已经进行了几天的涂鸦，也打断了我的注视。我循声望去，竟然是本班的班长季谷廉同学！说起季谷廉，就不得不提起他的父亲季蒙，也就是本校的校长兼董事长。季谷廉，在我进入“圣华”之前，是风云榜上的NO.1，如今被我挤下宝座，排名NO.2了。
　　只是，他干吗把笔记本借给叶筱寒啊？莫非他喜欢叶筱寒？可是看起来不像啊？
　　叶筱寒的眉有些微微皱起，很快又舒展开去。她故作受宠若惊地接过笔记，翻开看了好会儿，然后一副欲言又止地轻声道：“谢谢！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季谷廉问道。
　　“只不过，我看不懂啊！” 言下之意就是，季谷廉是高材生，像叶筱寒这样的中段生，没办法理解这样高深的笔记。她的语调甚是可怜，害得我“嗤”地笑出声来。叶筱寒，你还真会演戏啊！
　　四周早就一片哄笑。
　　叶筱寒的回答，既不是答应，也不是拒绝，只是报之以事实，一个虚假的事实。
　　季谷廉愣了她半响，讪讪说：“哦，这样啊……那……我也没办法了，叶同学，希望你考好一点。”说完拿回笔记本，悻悻转身回到自己座位。
　　叶筱寒盯着季谷廉的身影，我看到她嘴角一闪而逝的窃笑。她没有转头看我，只是静静地坐下，继续她的涂鸦。
　　我实在很好奇她在涂鸦什么，尤其是在这种就快要考试的时间段。
　　周六一大早，我美美地睡了个懒觉，正准备下楼吃些东西，经过她的房间，却看到她的房门开了一半。我探头看去，发现某人正极其认真地对着手提电脑，双手在键盘上飞速着。她，还是不用复习吗？再也忍不住的我推门而入。
　　这是我第一次进入她的房间。她的房间很空荡，不像有些女生那样，放满了卡通玩具。她的房间仅有两种唯一的色彩，黑和白。她的东西都很整齐地放在该放置的位子上。房内有个极大的书橱，由于有些距离，所以我看不清是些什么书，唯一能确认的是，她很爱看书。同时，我也注意到她的书桌上有一盒很大的糖果，包装盒上却没有任何字眼。这样的女生会喜欢吃糖果吗？我有些奇怪！
　　在家时的她穿着很简单，常常都是一件普通的T恤，一条牛仔裤，头发总是挽了起来，似乎从见她开始，都没有见过她把头发放下，长发飘飘的时刻。她依旧把玩着手中的电脑，丝毫没有注意我的进入。我正打算绕到她的身后来个突击，吓她一吓，岂料……
　　“有事？”她的双眼依旧盯着电脑，却是问着我。
　　我倒是被吓了一跳，有些尴尬，“叶筱寒，那个……你不用复习吗？”不知道为什么，相对叶夜这个名字，我更喜欢叶筱寒这个名字。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在遮掩自己的同时连名字都改了。
　　“嗯？”是疑问句。眼不离电脑屏幕，手不离键盘，继续着。
　　她在干吗？好奇地探过身去，却发现电脑屏幕上只剩下桌面背景，刚刚她在干什么？为什么不让我看？有问题。
　　“干吗？”她到是没有丝毫的不快，反而是很轻松的口气问着我。
　　打量了她一会，我决定放弃探究她，当然只是暂时地放弃：“下星期要考试。”
　　“嗯，我知道。”语气还是很轻松。
　　“你……你不用复习？”
　　“那你为什么不复习？”她反问。
　　“因为我……”我是天才啊！天才，等等，脑中有一丝念头急速闪过，在我还来不及抓住的时候就已经远离。“算了，是我多事，才懒得管你呢！”
　　她挑挑眉，没再说什么。
　　虽然说是懒得管，可是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的身影，因为实在没什么事情可做，尤其是在啃光了那本《三剑客》之后。
　　于是，在相处的第二个周末，我开始细细总结她，得出的结论就是：她是一个奇怪的女生。
　　平常人不会一天只吃几块饼干就可以的（除了减肥者……）（顺带提下，在我扔光那些饼干后的不久，却又不知从哪冒出更多的“同宗”！汗颜……）
　　平常人不会在凌晨刚睡下，没几个小时又起来的（除了有工作赶工者……）
　　平常人不会发起呆来有几个小时的（除了痴呆者……）
　　平常人不会放任他这个大帅哥不看，当他是个空气（除了眼瞎者……）
　　……
　　综上所述，她，很怪！可是，再一想又没什么奇怪的。
　　胃口不好，吃几块饼干差不多了……
　　睡眠时间不多，但是质量好……
　　发呆不能称之为发呆，说不定她在想什么事情……
　　她本身也是个美女，大概对帅哥免疫……
　　……
　　很多事，可以有很多解释，但有一件事情却是让我很不解。某人有事没事就拿了一张白纸，拿了一支笔在上边比划比划，满了就扔。
　　我曾偷偷看过，却看到很多歪七扭八的字，没有头，也没有尾，看起来不像是在写什么，也不像是在涂鸦。
　　“你……那个在写什么？”周日晚，看到边啃饼干边写字的她，我再也忍不住了。
　　“练字。”
　　“啊？练字？”都高中生了还练什么字？
　　她写下最后一笔，停下笔，舒了口气。“一个写字游戏罢了。”大概是看到我不解的目光，叶筱寒好心地解释。
　　“怎么样的游戏？”
　　“你过来看。”
　　我依言把头凑了过来，却见满纸的涂鸦。“这是……”
　　叶筱寒不语，只是径自拿起了笔，开始在纸上写了起来。看着她写完，我总算明白过来，也终于确定眼前的某人比我更无聊。不然，不会想出这种怪异的游戏吧？不，不能称之为游戏，应该是打发时间的无聊事。好好的字，何必从最后一笔开始写？这不自找罪受？她干吗不把这些美国时间放到复习上去，成绩应该能提高很多的吧？唉，第N次的叹气，此人是个怪人啊！
　　“你要不要玩？”叶筱寒笑着把笔纸递给我。
　　摇头，坚决地摇头。“不要！”
　　叶筱寒耸耸肩道：“不要吗？嗯……也对，据说你是个天才，天才的确不会这么无聊的哦！不过，这个游戏，大概天才也不会玩？”
　　她在刺激我！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她是在用激将法，想我这天才，从来不受激将法的影响，只不过这次……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听话，乖乖拿过纸笔，开始写。
　　叶筱寒，不知道是不是前辈子欠你的。
　　落笔的瞬间，却突然有些佩服叶筱寒。不知道她是特意想出的游戏，还是偶尔想到的，这绝对是一个培养逆向思维的好游戏。
　　即便是我这个智商高达180的天才，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写出整齐、漂亮的逆写字。
　　写完“韩煦”两字，已经感觉脑子被压榨光了。逆写中国字并不困难，可是连每一个笔画都要倒着写，还真是有难度啊！一不小心，就会出错。即便是写完整了，却比顺着写的难看了许多。怪不得，某人几乎天天都抽出时间来“练”。
　　看着别扭的“韩煦”俩字，握在手中的笔再也放不开了，向来好胜心极强的我，当然在没有写出我满意的字体前，是不会放手的。认真书写的我，丝毫没有看见某人嘴角边那阴谋得逞的笑容。
　　于是乎，之后的几天，我也如同叶筱寒般，陷入了这种不可自拔的游戏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