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心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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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太皇太后，恭喜皇上，是个小阿哥！”接生的嬷嬷一脸的喜色，小跑着过来向我们福道。
“好，好！来，把孩子抱过来让哀家看看。”太皇太后乐呵呵地笑着。
嬷嬷们赶紧将用明黄绸布包裹的婴孩抱到太皇太后面前，太皇太后小心地接过，一手环着孩子，一手轻柔地拍着。
“瞧这小脸长得，真是有福气！”太皇太后宠溺地笑着，指尖轻轻碰触婴儿的脸蛋，一边转脸对玄烨说：“皇帝啊，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玄烨笑了一下，躬身说：“是。”走了几步，沉吟了一会：“此乃朕第一子，祖宗庇护，天降祥瑞，不如就名为承瑞吧。”
“好，好，承瑞好。”太皇太后点点孩子的鼻尖，柔声唤道，“承瑞，承瑞。”
我微笑地看着太皇太后，转脸对玄烨说：“皇上，去看看马佳妹妹吧，实在是累着她了。”
玄烨点头，跨了几个大步，就挑帘进入内室。
我近走几步，略略俯身，端详着太皇太后怀抱中的孩子。
小家伙的皮肤稍稍有些发红，长着一张肥嘟嘟的小脸，皱着小鼻子，头顶上稀稀落落一圈淡淡的绒毛，正闭着眼睛，睡得香甜，对于周遭的一切，完全毫不在意。
心底的柔软被触动，我不由得赞叹道：“这孩子，真是可爱！”
“可不是吗？”东珠笑吟吟地在旁边说，“粉嫩嫩的，叫人忍不住想捏一捏呢。”
太皇太后转了转身子，将孩子护在手中，低头凑近孩子道“瞧她们说的，承瑞，我们不给她们捏。”
我哑然失笑，东珠则笑出声来：“看把老祖宗给乐得！”殿内的宫人们也用帕子捂着嘴笑起来。
我跟着笑了一会儿，便向太皇太后福了福身，轻吁了一口气，往内殿走去。
一进屋，便看到玄烨坐在床边，握着马佳氏的手，俯身在她耳边低语，马佳发髻凌乱，面色有些苍白，却是满眼的幸福，甜蜜地看着玄烨微笑。
心里轻轻地叹了一声，我往前走了几步，笑着说：“马佳妹妹，恭喜了！”
马佳的脸转向我，挣扎着要坐起来，“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我紧走几步，赶忙按住她的身子，“妹妹刚刚生产，身子虚弱，不必多礼。”
马佳慢慢躺下，看了玄烨一眼，“那臣妾就失礼了。”
我看了玄烨与马佳交握的双手一眼，柔声说，“妹妹辛苦了！需要什么吃的，用的，只管叫宫女们去内务府领。”微笑起来，“小阿哥着实可爱，老祖宗宝贝得紧，现在正抱在手里连叫别人看一眼都不舍得呢。”
马佳笑了一下，脸上泛起一阵红润,“臣妾谢皇后娘娘。”
我勾起嘴角，绽放出灿烂的笑颜，“妹妹多多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转而看向玄烨，福了一下，“皇上，臣妾告退了。”
玄烨颔首，复而微笑地看着马佳，一只手温柔地拂开马佳额上被汗迹粘黏的碎发。
我噙着笑容，看着他与她，躬身退下，短短几步路，好像走了一辈子那么久。
皓月当空，坤宁宫烛光摇曳，我端坐在铜镜前，风淡云轻地微笑。
镜中的女子黛眉细眼，方面朱唇，长相端正而略带英气，也平静地在笑看着我。
被人称赞过聪慧识体，才华出众，淡定从容，乃巾帼奇才，是首辅索尼最寄予厚望的孙儿，是贤惠淑良的皇后。却从来没有一个人，说过我花颜月貌，国色天姿，也从来没有一个人，将我视为千娇百媚的，需要呵护的女子。
伸手拔下发簪，浓密的头发，像瀑布一样被放下。
“芳儿，你向来都不算是美丽的女子呢。”我凝视着自己，笑意更深了。
这又如何呢？脂粉之香，罗衫之美，步步莲花，楚楚可怜，对于满心要胜过天下男子的赫舍里芳儿，对于坚强的要承担家国命运的赫舍里芳儿，有什么意义吗？
“小姐”瑾儿在背后轻轻地梳理着我的头发，微微撅着嘴巴“今儿听说所有的娘娘都得到皇上的赏赐了，连嬷嬷们的内份银，也都加了二成。唯独小姐什么都没有。皇上从来都不赏赐小姐呢。”
“傻瓜，又在说傻话了。”我回身笑道，“皇后跟后宫其他内妇相比，怎会相同？”
“我懂他，他也懂我。”我在心里说，“他会将整个后宫都放心地交给我掌管，他会像朋友一样与我论书下棋，他会充满信任与赏识地与我谈政议策，他也会默契地与我相视而笑，但是他不会，握住我的手温柔地俯就；他不会，在我的耳边轻声的窃语；他不会，察觉得到，那个坚定的，勇敢的，在任何时候都能露出平和笑容的芳儿，在内心最深处，其实也只不过是一个脆弱的，敏感的，希望得到丈夫疼爱的妻子而已。”
“马佳娘娘都已经生育皇子了，其他娘娘也都得到皇上的宠幸了，皇上却从来没有招过小姐侍寝。”锦儿继续说着，“小姐不觉得委屈吗?”
“小姐我可不是一般的女子，怎么被你说得像个小肚鸡肠的怨妇一般？”我又好气又好笑地，打了她一下。
“这样很好，不是吗？”我在心里默默地说，“他的路上，从来也就不需要那样一个女子，让他付出炽热的恋情。我的路上，也从来就不需要那样一个男子，让我愿意用家族兴衰作为赌注来追随。我们的肩上，都担负有我们的姓氏，我们的命运所带给我们的使命与责任。温甜的，不顾一切的爱恋，对于他来说，对于我来说，都是强求了。”
“小姐不喜欢皇上吗？”瑾儿不依不挠。
“你呀，怎么问题这么多，赶紧给我专心地梳头把。”我假意地怒道。
瑾儿吐了吐舌头，闭上了嘴巴。
“然而还是沉迷呢，想要看到他温润如玉的注视的目光，还是不自禁地，想要抚平他眉间总是积聚不散的淡淡的忧愁。”我用手指搅弄着一小缕头发，微笑着想，“还是希望，在这孤独的，艰难的道路上，哪怕间隙与隔阂永远都不能消除，也能够握得到他的手中的温暖，与他并肩默默相持。”
“赫舍里芳儿从来都不会后悔。”我看向明朗的星空，“从来都不后悔自己生在赫舍里家，尚在懵懂之间便与父母分离；从来都不后悔承担着玛法的疼爱与希望，未知深浅便踏入将缚我一生的宫廷；从来都不后悔命中多舛，注定要面对风雨飘摇而无人疼惜；从来都不后悔此生遇到了爱新觉罗玄烨，要包容他的爱与他的不爱，他的情与他的无情，和他一起，一步一步，走上孤寂的寒冷的，充满猜忌与疏离的，承担着这世间最沉重与痛苦的职责的，那个最高处。”
站起身来，我理了理刚刚梳好的长发，回头说道：“瑾儿，吩咐家里的管家，帮我预备好礼物，明天一早，就给马佳娘娘送去。”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心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