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第 9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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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之后，楼下江面上，混乱的场景终于收拾了个大概。以当先被拦下的七桅大船为首，五艘大船都被逼停，老老实实下了锚停在岸边；另一边，捕鲥鱼归来的渔船也一艘艘降帆靠泊，先前被撞翻、撞碎的船只尽量拢到了岸边，侥幸逃过一劫的渔民们搀着、扶着、扛着抬着他们被卷到水底，受了轻伤重伤，甚至已经断了气的同伴，黑压压地聚成了一片。
霓凰面沉似水，掇了张胡床坐在楼门外，夏冬按剑侍立在后。她右手边，江州牧、南康郡王穆檗一脸苦笑地坐着，看看被两个御前侍卫押跪在面前，兀自七个不服、八个不愤，随时随地想要挣扎着跳起来的锦衣公子，再转头看向霓凰：
“公主，你看这……”
“王爷。”霓凰向他半侧过身，勉强收敛了一点怒意：“光天化日，纵舟强冲民船，撞死撞伤多人，霓凰真是见所未见。王爷可知，此人是谁？”
适才浔阳楼头俯瞰江波，江面上殷红血水一层一层漾开，接着又被浩荡江流裹去了下游，渐渐消失不见。血迹虽然被冲刷殆尽，然而死者还在，伤者还在，受害的苦主还在，乃至翻覆破碎的舟船都还历历在目。此人是凭了什么，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来，还一副毫无惧怕，你们根本奈何不了我的样子？
若是换了去年，甚至，若是换了两个月前，她肯定想也不想，直接命人处置了去——左右她亲眼目睹，事实俱在，死者伤者、苦主旁证一应俱全，以她的身份，也不必怕了谁了。然而，这两个月独当一面，和地方上大大小小盘根错节的官员周旋下来，凡百事体，便由不得要多想一想。
尤其是，这人的身份，显然令得江州地面上的最高位官员，江州刺史穆檗也有所顾忌。
“下官治下不力，真是让公主见笑了。”穆檗执掌江州已然五年，虽然位高权重，然而毕竟是远支宗室，若非必要，也绝不好得罪今上爱女。尤其是今上只有一子，胶东王与公主，听闻又是感情深厚。他无论是想要继续这么独掌一州，还是想要往中枢再升一升，为日后打算，都得把公主招呼好了。
可是……可是眼前此人……
“公主有所不知，此人也是宗室中人。他叫穆曦，是豫章水师都督、陂阳侯穆枞的独子，自彭蠡泽至雷池，八百里水面，都是他父亲一人独掌。少年人，难免骄纵了些……”
“所以这些船，是水师战船？”霓凰抬眼看向百步之外的七桅大船，眉头紧皱。离得近了，那大船更加显得气势恢宏，数十丈长的船身在烈日下灿然生光，七面雪色风帆虽然已经降下，然而高高竖起的七根桅杆直指苍天，如枪如剑，光是看着，就让人心神发紧。船上却并不见任何旗帜招展，至于兵刃战具，拍竿勾拒，那是一概无有，要说是水师出行操练，则这个阵仗实在是太过轻忽了些。
“这倒不是。”穆檗叹气。如果这些是水师战船，他也不必求情了，穆曦并无军职，若擅自带了战船出行，撞翻民船，死伤多人，依律便是一个斩字。“这些船看着高大，其实不过是民船罢了，想是一时走得急，来不及落帆，这才酿成祸事。穆枞操练水师，十分得力，还望公主看在他父亲的份上，多多宽恕几分。”
霓凰回头望了夏冬一眼，见她也轻轻点头，不由得松了口气。“不是战船就好。”彭蠡水师，总算还不至于糜烂过甚。有这一念，再问穆曦的时候，口气就稍微松了些许：
“你驾舟横行，随意撞毁民船，究竟是为了什么缘故？”
“急着逮个逃奴，船开得快了些。”知道来者是护国公主，穆曦倒也不敢太强横：“一时收不住帆，撞翻了几艘船，一应损失，赔他们就是了。”
霓凰又看了夏冬一眼。夏冬眉头微皱，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霓凰便知这船上水手定是穆曦的下人，凭夏冬一人作证，只怕难以证明穆曦是故意令水手撞人。再看不远处跪着的渔民们，见他们神情虽然悲愤，却低着头不敢言语，料想在水上讨生活的，必然要看水师脸色，她这里倒是可以把人处置了，然后呢？她一走了之，这些渔民日后倒了霉，又有谁来为他们撑腰？
“哦，逃奴？捉到了没有？“
作者有话说
第92章 第 9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