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 6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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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凰再担心梁帝直接允了萧景琰的婚事，这时候都不敢有半分行差踏错，哪怕遣个侍女去通消息也不敢——除了听政的时候默默留心，冀望能听到一星半点消息，就只有希望萧景琰派了身边随从赶快回去报信，以及，他那位母妃能说动梁帝，不要这么轻易就决定了儿子的终身大事。
至于她自己，还是沉下心来随同苏哲学习朝政。这一上手才发现苏哲最近悠闲得过分，喝喝茶，看看书，翻翻文籍账册，时不时地指几摞账本子让人回去重算。霓凰耐着性子跟了五六天，直看得睡里梦里都是一串串数字在飞，也没弄明白苏哲最近在动什么脑筋。
她终于忍不住询问：“照着少傅的打算，土断之后，不是预备着屯田么？”
苏哲停杯含笑，看她一眼。霓凰被他看得微微偏过头去，避开他眼中温柔赞赏的目光，听他道：“我的策论，陛下给公主看过了么？”
“……看过了。”霓凰垂头盯着桌上东一把西一把的算筹，努力把心思集中到政务上来：“我看上面说，土断之后，检出隐匿人口，接下来就是要屯田。待积粟有余，以此积贮兴修水利，变荒地为良田，再招引人口，大举耕种，如此三五年，国阜民丰，财用充足。”
“公主说得不错。”苏哲见她果然是仔细读过的，笑意更深，“只是公主有没有想过，屯田的话，人从哪里来，田从哪里来，农具耕牛，又从哪里来？——土断完了已经是六月，这会儿但凡庄稼还有一点可救，人就都在田里耕种，哪怕佃农，也不会抛了庄稼跟着你走。青苗漫长，也不是丈量田亩的时节。农具耕牛，你不事先备好，等事情开始推行的时候，派出去的官吏找你要，你再现找么？”
他并指点点纸面：“知己知彼啊，公主。”
霓凰被他说得玉靥微红。苏哲凝目望了望她粉扑扑的脸颊，扬声吩咐外面送冰盆，再拿鲜果调个冰碗进来。
时令已交七月，天阶夜色凉如水，然而白天还是兀自燥热。霓凰从崇德殿一路走到这里已经汗透重衣，苏哲书房里却连杯茶都是热的。她捧了冰碗在手里，用银匙拨弄着上面碧莹莹的果子，却摇手辞了冰盆：“少傅受不得寒的，我坐一会儿也就不热了。”
“放得离我远些就是了。”苏哲却一意坚持，到底着人抬进一座冰山来，亮晶晶的雕刻飞鸟走兽之形，显然是宫中冰匠的手笔，一抬进门，书房里顿时就是凉气浸人。
这东西从冬天存到夏天，到初秋已经差不多用尽，霓凰知道宫里除了崇德殿和太后宫中，也就卫端妃、她和青弟这儿日日有得供给罢了，苏哲这儿却是不管用得到用不到，天天赐下一份来。这份恩典就是三公当中也是少的，霓凰看着那冰山上回头交颈的两只大雁，好一会儿才低下头，银匙在冰碗里搅了一搅，淡金色的蜂蜜在冰水当中漾开，与碧色的葡萄一起送到舌尖，冰冰凉凉，甜中透酸。
她吃了几口，把冰碗小心放到旁边，留意着不让碗边凝着的水雾沾湿了文卷账册，跟着就把心思敛回政事上。两人问答移时，苏哲笑道：“公主既然有心，这屯田之前，准备农具、耕牛、种子的事，我就交给公主来做，可好？”沉吟一下，“先备着二万人的好了。”
苏哲以前行事都是一人独断，把事情样样都规划好了，旁人都是给他打个下手，他说怎么做，便怎么做。便是霓凰上一次去向宗室借粮，行动路线，走旱路还是走水路，找哪些人，事事处处都替她想了周到，只除了悬镜司能拿到什么把柄要她自己随机应变——身为臣子，自然不好窥伺宗室。这一次却是指了件事儿让她独当一面，霓凰微怔片刻，随即一点头：
“好！”
她既已开府，手上自有属官，跟着出去办了两回事，也颇有些得用的。回府召集属官们按着人数倒算田亩，再核算出农具、耕牛、种子的数量，奏折起草完毕，霓凰看过无误，便揣了奏本去楚帝面前讨要。
女儿闹过一场，倒是能定下心来做正事了，楚帝也是欣喜。他翻翻奏折，见数目大差不差，笑了一声，道：“问过苏哲了？”
“正是少傅让女儿做的。”
“知道这些东西去哪里要吗？”
“农具找少府，耕牛找太仆，种子找大司农。”霓凰答得流利。楚帝又笑了一笑，把奏本递还给她：
“找个人上奏吧。”
上奏自然不用霓凰自己出面。公主府长史受命，把这份奏折递到秘书监，转至中书，黄门郎、中书舍人一层层看过，各个签署完毕，由中书侍郎报至御前。皇帝签字许可，再转送少府、太仆、大司农，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霓凰等了三天，没有下文，只得一个个衙门走访。少府一向是供应皇家各项用度的，看到公主亲自驾临，半分也不敢怠慢。少府令徐荣亲自接了出来，点头哈腰，迎着霓凰到正堂坐下献茶，可说到她要的锄头铁锨，犁头镰刀，就皱起了脸一叠声地叫苦。
“殿下是知道的，我少府应奉皇家，从来不敢不经心。宫里吃的鸡鸭鱼肉，穿的绫罗绸缎，出则车驾，入则居室，样样都是少府经手。就是公主这里，新打的梨，刚出的白藕，太庙里荐过崇德殿里送过，不都是拣了上上的份儿第一个往公主这儿送的。只是这些农具……殿下要的又多又急，少府着实拿不出来啊！”
霓凰知道他说的确是事实——至少关于供奉皇家的那一部分都是事实，就她日常所见，崇德殿、鸣鸾殿吃穿用度，样样都是上新顶好的。然而第一次独当一面就碰了个软钉子着实不乐，忍了忍道：
“徐少府的忠勤我一向是知道的。只不过少府设诸冶监，掌铸天下兵农之器，我只不过要了两万人的农具而已，怎么就拿不出了？”
“公主有所不知啊！”徐荣脸色更苦，“诸冶监说是掌铸天下兵农之器，其实大头倒是兵器。毕竟兵器不得私铸，农具么，是个铁匠就能敲敲打打、修修补补的。一年到头，拨到诸冶监的铁料也是有数的，公主想想，一把锄头要两斤铁，一把犁头，五斤铁都不够，哪怕是最省铁的镰刀，这一把也要一斤半铁。公主一开口就要两万人的份……我上哪儿去给您找铁料啊？把原来打造兵器的铁料拨过来打农具，那等着换兵器的军队还不得拆了我！”
太仆的情况也是仿佛。大司农倒好些，毕竟秋收未到，等收成上来了，不拘哪里拨一批谷子下去做种就是。霓凰转了一圈，毫无所获，郁郁不乐地生了一顿闷气，又去苏哲那里讨教。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第 6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