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4、梅郎传说番外 重整山河待后生【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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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三娘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样一门亲事。
苏哲的名字，很久很久以前，她就听过。最早，是兄长和堂叔，念叨着当年的苏家少帅如何如何，这样的人物，现在京中再也没有了；后来，是小姑姑和年长的姐妹，悄声说着谁的夫婿如何如何，当中免不了要把苏哲拿出来对比一下，往往夹杂着紧张而羞涩的轻笑；再后来，则是一众堂兄弟们，话里话外，少傅如何。
……但是那个时候母亲就告诉她，苏哲属意那位公主，从当年舍命相救，到归来之后，一直不变的爱慕钟情。所以，当孟五娘在太学门外看到苏哲一眼，从此就发誓非他不嫁的时候，她却从来没有动过这样的心思。
她却没有想到，那一天母亲忽然把她唤去，告诉她，祖父已经将她许配给苏哲。
“……我？”她怔怔地看着母亲，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母亲，您是说，我？”
“是。……你祖父说，婚期，就在一个月后。”
随后祖父也召见了她。沈三娘有些忐忑地坐在祖父的书室里，听这位老人不疾不徐地问道：“宛娘，你对苏哲知道多少？”
“孙女所知不多。”被祖父当面询问未婚夫的事情，沈三娘一张俏脸腾地红了个透。她忍着羞涩略说了几句，见祖父不太满意的样子，只能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回答。沈雍微微耷拉着眼帘，不置可否地听着，直到孙女再也没有话说，才抬了抬眼，慢慢道：
“你的未婚夫……之前心有所属，你是知道的。但是他有一样好处，重诺守礼，自律甚严。既然定了亲，他就不会和公主再有瓜葛，这一条，你可以放心。”
“是。孙女明白。”
沈三娘鼻头一酸，刹那间，一股委屈涌上心头，难受得几乎想要掉下泪来。然而祖父在上，她便万万不敢如此，只能抿紧了嘴唇，听得祖父继续吩咐：
“苏家的家风，敬嫡妻，重嫡子，是以家宅不乱。三年之内，纵然你没有生下嫡长子，他们也不会无故纳妾。但他是独子，开枝散叶是他的本分，你身为正室，也要大度。”
“是。”
“苏哲现在……一则，和他喜欢的人再无缘分；二则，原先的满腔抱负，种种努力，全部化为乌有。你嫁过去的时候，正好是他最难受的时候，只怕没有多少心力来应对你。这一点，你要有所准备，切不可因为被冷落就心生怨怼。”
“是。孙女记下了。”
“你也不必担心。苏哲是祖父从小看到大的，他性情端正，早年或许还有些跳脱，现在，待人也是稳重宽和。只要你尽了为人妻子的本分，莫要行差踏错，以他的为人，必然会敬重正室嫡妻。你的日子，并不难过。”
“孙女明白。……祖父膝下，如孙女这般的嫡支嫡女，也有七八人，并不是谁都能嫁给一族少主的。这门亲事，于孙女而言，已是幸运了。”
“你能心平便好。……这些天，你跟着你母亲，再背一背苏家的谱牒；苏哲的为人处事，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我也会让阿琏给你讲一讲。下去吧。”
“是。孙女告退。”
因了这番叮嘱，出阁的时候，沈三娘便颇有几分忐忑。然而交拜礼成，合卺杯送到唇边，她顺着执杯的那只手抬眼向上，看入那双专注而柔和的，一眨不眨凝视着她的眼睛，忽然之间，手里的酒水就洒出了一片。
“你的小字是……”
“宛娘。母亲唤我宛娘。”
“嗯。宛娘。委屈你了，本来应当在京城迎娶的，却为了我的缘故，让你这么远来历阳成亲……”
“能嫁给夫君，妾身不委屈。”
“荆州那边，很多习惯，包括饭菜的口味，都和京城不同。你要是吃不惯、住不惯的话，告诉我，我来想办法。”
“嗯……”
罗帷中，私语喁喁，人影双双。
“夫君，船上有些晃，还是早点安歇吧。”
“你先睡吧。我看完这点东西就来。”
苏哲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沈三娘也不再劝，温婉一笑，为他剪了剪蜡烛的灯芯，便在书案侧面另一头坐下，就着不断跳动的暖黄烛光，飞针走线。
“这些事让丫鬟去做吧。”忽然，一句若不经意的话轻轻飘到耳边。沈三娘指尖一颤，手上立刻就错了一针。她放下手里雪白的吴绫，抬起头来，有些羞赧地冲着苏哲一笑：
“夫君说的是。只是……夫君的贴身衣物，妾身，不想交给别人去做。”
“嗯。”苏哲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他放下一份文书，又拿起一份，眉头越皱越紧。沈三娘并不探头去看他手中文卷，只是时时偷觑他容色，见他脸色不好，举动越发小心翼翼。终于等到苏哲收拾好文书准备就寝，她一边伺候丈夫更衣，一边婉言道：
“咱们离荆州还有几百里地，这会儿再怎么担心，事情也要到了地头才能做。夫君毋忧，也许到了那里，事情已经解决了呢？”
“我不是为了荆州的事。”苏哲苦笑一声，握住她的手轻轻向上抬了一抬，让她看入自己双眼：
“宛娘。沈都水，辞官了。”
“……”可以看到沈三娘分明茫然了片刻。她随即轻轻“啊”了一声，睁大双眼：“琚堂兄？”
“嗯。”
“这么快……”茫然和惊讶之后，真真切切的难过，一点一点地渗了出来。沈三娘慢慢低下头，双手合握住苏哲右腕，微微倾身，把光洁的额头挨在他肩上：
“为了河工的事情，夫君准备了这么久……”
“你知道？”
“嗯。……出嫁之前，祖父和妾身说过一些。”
苏哲沉默了。他凝然不动地站立在原地，脸庞低垂，一声不响。好久，才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仿佛要从胸腔深处，把积存了几个月的郁气全部吐尽一般：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陛下既然不用我了……我……”
说到这里又是梗住。沉默片刻，挣脱妻子手掌，在她手背上柔柔地按了一按：
“不早了。安歇吧。”
作者有话说
第284章 梅郎传说番外 重整山河待后生【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