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梅郎传说》寒江.妃子

252、第 252 章

　　四五天静养下来，楚帝的病情终于稍稍痊可，乘辇至崇德殿，主持了一次小规模的朝会。在朝会上，他再次重申了让霓凰监国的决定，认可了这几天内她做出的种种决断，并且，赞扬了这几天她寸步不离，侍疾尝药的孝心。

　　自然，朝会上，也象征性地通过了一些政务。包括广州苍梧郡郡守的任免，开凿永宁渠第一批工具、石料铁料的划拨，自然，也包括苏楠解持节都督荆州、益州诸军事之职，以其子苏哲自代的奏请。

　　基本上是中书提一桩事情，楚帝征询霓凰意见，霓凰说明一下她的处理方案，下面三公九卿一致赞同——或者至少是没人反对，楚帝点头，事情就这么拍板定下来。连续七八桩政务流水一样过去，莫说波澜，竟是半点浪花都不见掀起。

　　霓凰端坐在楚帝身边，心中也是暗自凛然：虽然该商议的事情早就商议过了，这会儿不过是走个过场，然而，如果不是父皇、而是她坐在上面，能让这个过场顺顺利利地走完吗？除了监国时直接向她禀告的几位大臣之外，其他公卿朝臣，真的会对她的决断毫无异议吗？

　　……父皇执掌天下逾三十年，积威深重，远不是她能够望其项背。

　　楚帝久病未愈，这次朝会，给女儿撑腰的意思远大于处分政务的急迫性，因此只料理了七八件事就宣布退朝。当天中午，由霓凰和穆青伺候着进了半碗粥，又用了几口小菜，便倒在枕上沉沉睡去。这一觉居然睡得颇为踏实，整整一个时辰都没有咳醒，也没有发寒发热之类的症状。

　　不但霓凰放心，连穆青也是欢欣鼓舞。他一直在宫里待到傍晚，伺候楚帝服药用膳完毕，见父皇情况好转，便收拾东西回家去也。霓凰也第一次没有在楚帝卧房的隔壁入眠，而是把寝居移到了温室殿的东配殿。

　　然而这份安心只持续了一个晚上。朝会后的第二天，也就是十月十二，楚帝病势再度转沉，不要说起身下床，就是在床头靠一靠、喝口水也是费力。楚帝昏昏沉沉地挣扎了一整天，十月十三日下午，传命霓凰，诏乐安王穆青、长沙王穆墅、新城王穆煦，并三公九卿入见。

　　说是说三公九卿，其实远不止十二人——大楚制度，凡是名衔上有“开府仪同三司”这一句的，都在“三公”这个序列当中。至于九卿序列么，尚书令、中书令、散骑常侍，包括太子太傅太子少傅，都是这一个档次里的。

　　举个例子，苏楠现在是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那么按照朝廷诏令，苏楠毫无疑问属于武官公的范畴——大司马、大将军、太尉、骠骑、车骑、卫将军、诸大将军，开府位从公者为武官公，品秩第一。因此，哪怕只通知领了实职而不是荣衔的官员，这一番传诏下来，楚帝床前，也足足排开了二三十号人。

　　二三十个大楚最顶尖的勋贵重臣面前，楚帝用衰弱而清晰的声音，宣布了一项出乎意料的任命：

　　加苏哲太傅衔。品秩第一，位在三公之首。

　　“犬子年少，断不敢当此高位！”不等苏哲回答，站在武臣第一位的苏楠率先跪了下来。苏哲跟着跪倒在父亲身后，低着头，一言不发默默聆听。随着他们的动作，宗亲以长沙王穆墅为首，朝臣以大司徒孟岩为首，哗啦啦跪倒了一大片：

　　“陛下不可啊！苏哲年未而立，怎能遽然升至太傅！”

　　“陛下，自来升赏应与功绩相当，苏哲升任太子太傅之后并无殊功，突然擢升，不能服众啊！”

　　“陛下，国朝自太祖以来，除了宗室亲王之外，从未有外臣能如此超擢啊！”

　　“陛下三思啊！”

　　拦阻的，劝说的，引证经史的，试图讲理的，吵吵嚷嚷，乱七八糟。楚帝微闭双目，由得他们七嘴八舌地反对，不言不动，恍若无闻。直到床前的声音渐渐低落了下去，他才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低咳一声：

　　“呵呵……帝婿岂能在他人之下？朕意已决，魏卿，拟旨吧。”

　　一言既出，偌大的寝殿猛地静了下来。所有目光都反射性地向楚帝集中，再看向敛眉垂目，脸上仿佛戴了个面具，一丝表情不见的霓凰，然后，极慢极慢地移到低头跪在原地，容色淡漠，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的苏哲身上。

　　帝婿。呵呵，帝婿。

　　这个词指的并不是今上的女婿，而是，未来女帝的夫婿。

　　夫妻敌体，女帝夫婿，本就不当在他人之下。

　　楚帝这个理由，用得还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更重要的是，会当众下达这个诏命，楚帝显然，已经时日无几了。

　　一片静默里，中书令魏令则膝行上前：“臣遵旨。”起身退开数步，向旁边伺候的內侍要了笔墨，文不加点，一挥而就。诏书在三公手中传阅了一遍，楚帝看过点头，中书令当着众人的面用了玺印，苏哲，便一跃成为朝臣领袖，三公之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