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第 15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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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青头晕脑胀地站在一堆杂乱当中。
真相其实并不难查，而且，也并不用他自己费多少脑子——王府属官幕僚又不是死的，哪怕是靠出身的世家子走门路荐进来，也得有真才实学，才敢塞到未来君王面前。事情是怎么出的，苏哲问一声同族兄弟就能知道个七七八八，别人自然也有别人的路子。
说到底，禁军是武职当中最好升官的，咳，上战场搏命挣军功除外，大楚世家子弟，多有到里面来干几年混个出身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风吹雨打不练兵不出操，真碰到点啥事儿，硬抗的本事是不一定有，可打听起消息来，那是一问一个准。
楚帝一声令下，让穆青去处置这件事，自有王府属官谋划奔走，区处一切。命在场禁军把死者伤者抬开，一边点数，一边就地理起步障、搭起帐篷，更有人快马召了御医拎着药箱过来，忙忙救治伤者。穆青只要慰问一遍受伤的宗室，还有受伤军官里最要紧的几个人，看着他们都有了医官照护，紧跟着，就是听人汇报、看人请罪的工作了。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小的不是故意放出猛虎，实在是奉了上命，不敢不从啊——”
“殿下！我弟弟死得惨啊！他才十七岁，上个月刚刚娶了亲，虎口之下死无全尸……求殿下为舍弟做主啊！”
“殿下明鉴，末将万死也不敢有二心啊殿下！末将本已准备万全，只等这猛虎拐过山脚，一落入陷阱，周围伏兵立刻放箭，谁知那畜生狡猾之极，居然没有上当！末将手下猝不及防，没能拦住……惊动圣驾，末将罪该万死，然而要说对陛下不利，末将实无此心啊殿下！”
“殿下，下官的确看到了陷阱，陷阱周围布防的将士多有死伤……”
“那还等什么！让医官过去治啊！”
探查完了过来回禀的王府谒者抹了一把冷汗，高声应命，飞奔而去。谢天谢地，殿下总算给了一个有价值的命令了，虽然这个命令在解决目前的局势上啥用也没有，但是仁厚爱民总是好的……
他跑掉了，穆青却没地方可逃，仍然抱着一个被吵得嗡嗡作响的脑袋，头大如斗地听三方、四方、五六七八方诉委屈、诉冤枉、诉惊恐为难，说着说着，就涕泗滂沱地吵成一团。
一直忙到天色黑透，穆青才满身疲惫，一步一拖地回到楚帝面前，禀报这件事的善后工作。楚帝闭着眼睛听完了他看望慰问受伤宗室、抚恤死难将士、确认猛虎来源和失职人员名单等种种汇报，直到他住了口捧着茶水猛灌，才慢慢地提了一个问题：
“禁军右卫那些人，你是怎么处置的？”
“……禁军护卫帝室，事关重大。其将领问罪革职、黜降更替，儿臣唯父皇之命是从。”
“朕是让你去决断。”
楚帝倚在大迎枕上，并不睁眼，灯影下神色漠然，淡淡回了一句。穆青一窒：“儿臣的想法是……”
“朕不是在问你的意思。朕之前说过，这件事的善后，交给你了。该罚的，该杀的，该贬官该换人的，你自行去做。做完了，报给朕知道就是。”
“儿臣……”
穆青嗫嚅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看看父皇，见父皇神情疲惫，眉头轻轻地皱了一皱，立刻住口。楚帝等了好一会儿，还是不听他作声，睁眼向他一扫：
“还不快去？”
“啊，是！儿臣这就去！”穆青跳起来一口气窜了出去。咚咚咚的脚步声消失在帐外柔软的草地上，楚帝望着还在不断摇晃的帐篷帘子，长而又长地叹了口气。
“这孩子，唉……”
穆青再次向楚帝复命是第二天中午。他捧着一个墨迹犹新的纸卷钻进御帐，竭力站得笔直，然而还是掩饰不住神色里的惴惴，读两行字，就抬头觑楚帝一眼：
“禁军右卫中郎将许方，轻忽所守，为争猎细故纵放猛虎，致惊圣驾……免官……流二千里……所遗空缺，由禁军左卫刘远志递补……”
“禁军右卫校尉何平、李良远、孟秋声……免官……流一千五百里……所遗职位，由禁军左卫校尉聂叔安……中护军校尉许宁……骁骑军校尉吴方递补……”
“围场兽苑从事蒋卓明……免官……流一千五百里……所遗职位……”
楚帝不动声色地默默聆听。等穆青说完，他沉吟片刻，问道：
“禁军右卫的主将呢？你不处置他？”
“他没做什么啊……”穆青茫然抬头。“犯事儿的是下面的人，又不是他……而且，他毕竟是阿姊使出来的人……”
“糊涂！”楚帝劈头一声断喝。待要教训，气息却是一乱，俯身连连咳嗽。穆青赶忙抢上前来，替父皇抚胸拍背，忙个不住，好容易等楚帝止了咳，又从高湛手里接过一杯温茶，小心翼翼地奉到父皇唇边。等父皇就着他的手喝了半杯，他挨着楚帝膝边跪下，仰头道：“儿臣做得不对，父皇只管教训，千万不要动气！父皇，保重身体……”
楚帝一肚子火气，被他这副忙前忙后、孝顺担忧的模样浇灭了一大半，闭了闭眼，长长叹出口气。举起手，想要揉揉小儿子的脑袋，到底还是偏了一偏落到他肩上，用力按了一按：
“你啊！这么好的机会，你还不趁机换上自己的人？你自己用的人才会向着你！——父皇为什么要你掌握住禁军，你难道还不明白？你登基以后，朝政上听你阿姊的，听苏哲的，都行，只有禁军和悬镜司要牢牢握住！抓住这两样，一旦他们有异心，你总还有自保的力量！”
“父皇！”
“还有，那些犯事的人，一个都没有杀？”
“儿臣以为，他们非有逆心，罪不至死……”
“是罪不至死，还是你不敢杀人？”楚帝冷电般的眼神立刻扫了过来。穆青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我——”
“猛虎都放到御前来了，你还是不敢杀人！”楚帝一掌拍在案上，几案上的茶盏砰地跳起，茶水淌了满案：
“是不是要别人把刀架到你脖子上你才敢杀？还是你仍然不敢杀人？——滚！回去重查，重审，重判！不把该杀的人杀了，就别来见朕！”
作者有话说
第159章 第 15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