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第 16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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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青狼狈不堪地滚出楚帝御帐，在帐篷门口来来回回打了无数个圈儿，也没等到父皇改变心意，没奈何，蔫头耷脑地回了自己的营帐，招来王府属官和父皇派给他用的掌镜使夏春——夏濯因为之前的妄为，被悬镜司首尊夏江一贬到底，发配去悬镜司大牢当狱卒去了——吩咐他们把案子从头再查一遍，所有涉案人等，重新审问，重取口供。
除此之外，穆青还额外吩咐了一句，纵放猛虎，惊扰圣驾，禁军右卫中郎将许方身为主谋，必死无疑。
一群人领命退出，面面相觑。夏春年长，到底经历得多些，来回看了一圈长史孟清扬、主簿卫安、法曹沈伯平等人，轻咳一声：“既然上命如此，我们就去办吧。”
先前的口供已经签字画押，好好的突然要改——而且是往不利的方向改，自然不可能审案的人吩咐一句，那被讯问的人就乖乖交待。论起拷问，悬镜司自然是行家，各样器械也齐全，当仁不让地接手了审问犯人的活儿。穆青捏着鼻子跟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被皮鞭下飞溅的鲜血、皮肉被烧焦的气味和犯人的惨叫声逼得再也坐不住，只吩咐了夏春莫要用刑太过，就拖着两条有些发软的腿逃之夭夭。
嗯嗯，所谓君子远庖厨。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旁观拷问什么的本来就不是他这种身份该做的事儿……
即便不参与拷问人犯，重新踏勘现场、梳理犯案人等背景关系之类的活儿也不用他亲力亲为，也不代表穆青就可以置身事外。先前他上禀楚帝的处置方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人尽皆知，是以重审的这两天，一拨又一拨的访客接踵而来，活生生把穆青缠了个昏头涨脑。
“小慈是大慈之贼，殿下，对这些目无君父、丧心病狂之徒，万万不可手下留情啊！”
是是是，不就是您侄子被老虎拍死了么……穆青一边腹诽，一边端着副虚心纳谏、礼贤下士的脸色，连连点头。没办法，当时猛虎惊驾，第一拨顶上去的就是殿前执戟的中领军，猝不及防之下伤亡惨重——死了七个，轻重伤二十三个，伤者当中有五个人终身残疾。咳咳，战斗力有问题这是真的，然而，人死都死了伤都伤了，再计较战斗力，未免说不过去。
中领军里世家子弟又是出了名的多。哪怕是管着十个人的一个小头目，背后说不定就站着个九卿、州牧级别的长辈……当然，正因为世家子弟多，战斗力才差到惨不忍睹。然而这些长辈都是国之重臣，一个一个，他穆青都不能失礼啊！
像现在滔滔不绝对着他喷口水的这位，就是廷尉吴循，太原吴氏家主的次子……老家主年逾七旬，早就致仕了，这会儿在家里颐养天年，含饴弄孙，哦，应该是重孙。这次死在猛虎爪下是他幼弟之子，年方十六，据说最得爷爷宠爱。不管受不受宠吧，侄子死了，当叔叔的总要替他讨回来，尤其是禁军右卫中郎将许方出身寒门，背后并没有什么势力撑腰……
诸般人等的出身来历和父皇往日的教导点评在脑海里走马灯一样转着，穆青郑重地表示虚心受教，恭敬地把人敷衍走，终于松了一口大气。他毫无形象地往下一垮，刚想趁着没人在榻上打个滚，外面又是一声报了进来：
“殿下，新城王求见！”
穆青飞快地弹起了身子。
又来了，又来了……这一场伤了七个宗室，光宗正就来找了他三次……更不用说这些伤者的亲爹亲叔叔……他该庆幸宗室里没有死人吗，啊？
新城王穆煦的气焰更比吴循嚣张了十倍。穆青就看见这个圆圆的肉球满帐乱滚，手舞足蹈，口沫横飞，仗着皇叔的身份，手指几次都差点儿就要戳到他的鼻子尖上：
“陛下在场，啊！众多宗室都在，啊！放了头猛虎出来，这是要谋刺圣驾！还伤了那么多宗室！这是断我大楚的根基！心怀叵测，包藏祸心，啊！这必须得是谋逆！满门抄斩，株连九族，啊！”
皇叔我知道你宠爱的小儿子也断了一条腿你心怀不忿……可是那老虎都没冲他来，他自己吓得掉下马去摔断腿，这么糟糕的身手也敢到御前求官……您还为这个要把人家满门抄斩……禁军里寒门将士为之一空是好事儿吗！连续两年有人谋反是好事儿吗！
想归想，穆青一个字都不敢反驳。唉，为什么他不是少傅啊，那天皇叔指责少傅，少傅当面就喷了回去，皇叔也没敢拿他怎样……
他在席上如坐针毡，想要扭来扭去，顾虑着少傅一直严格要求的仪态，又不敢妄动。猛然间外面扬起一阵嘈杂，新城王住了口扭头去看，穆青刚刚松了一口气，就见外面冲进一个人来，不等他看清楚是谁就扑跪下去，一头叩在他面前：
“殿下！何平他真的没有谋逆之心！他真的只是奉上命差遣，放猛虎出来供人捕猎，他没有一丝一毫想要不利于圣上的念头啊！微臣敢以性命担保！”
穆青皱了皱眉，定睛看去，认出来者是王府舍人顾青。这个顾青也是寒门出身，以太学生的身份被荐入王府，虽然不太出挑，却是一向勤勤恳恳，埋头做事。此人曾经受过何平不少恩惠，这次出了事，也见缝插针地求见过他两次，话里话外，都是替何平求情。
“你起来。”他坐直身子，虚扶了一把：“谁说他谋逆了？”
“殿下！”听他开口相询，顾青膝行两步，仰起头，声音惨痛之极：“殿下要加重刑罚，自然有人先意承旨，令他们自供罪责。蝼蚁尚且贪生，自然就有人相互攀咬，指他人有谋逆之心，意图立功脱罪……不想攀咬他人也没有用，三木之下，何求不得，惨不忍睹，惨不忍睹啊殿下！”
穆青身子一晃，脸刷地白了。他反射性地笔直站起，还没来得及追问，身边的新城王穆煦已然一声冷笑：
“依本王看，这些人个个都是乱臣贼子！”
“殿下！何平忠诚微臣深知，他绝对不是会谋逆的人啊殿下！”
“你凭什么担保？人心隔肚皮，你怎么知道他那颗心是黑的还是红的！”
“我——”
顾青额头上大汗滚滚而落。他仰头，新城王穆煦冷笑着俯首看他，堆满肥肉的脸上满是恶意。扭过头去，穆青眉头紧皱，神色半是焦急，半是无奈。
“我……”他猛然扑起，抓住新城王腰间的佩剑，在穆青猝不及防的惊呼声中，呛地一声，雪刃出鞘：
“——我就把我的心剖给你看！”
鲜血飞溅，肝肠涂地。
响彻了帐篷的惨叫声中，穆青哆哆嗦嗦地蹲了下来，双手无力地伸进血泊，用力想把肠子捧回腹腔，却是再怎么捧，都有血淋淋的肠子从手掌边缘滑坠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160章 第 16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