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第 15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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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得好好的，然而这世上的常理，就是想什么不来什么——或者说，怕什么偏偏来什么。眼看着前三天的校阅平平顺顺过去，该走的仪程都过完一遍，到了第四天，众臣侍奉楚帝下场围猎的时候，终于闹出了事情来。
楚帝年迈，围猎也不过就是意思意思，象征性地射一箭之后，就是看着宗室和御前武臣们下场。早些年还有皇子们逐猎争胜，现在皇子只余穆青一人，读书还来不及，哪里有空练习骑射。他不下场，霓凰便也懒懒的，只伴在父皇身边说笑，缀着珊瑚的弓囊倚在身侧，箭袋里二十支长箭整整齐齐，一支不少。
楚帝这一辈兄弟一共九人，楚帝排行第三。楚帝登基三年后，以雷霆之势发难，诛杀其长兄和先帝贵妃所出的九弟；与楚帝同母的第五子，以及宫人所出的第七子幼殇；老六汝阳王穆怀、老八安定王穆丰也在一年之前因谋逆被赐自尽。到现在，兄弟里剩下的，也就是老二长沙王穆墅，和从来不管事、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老四新城王穆煦了。
这会儿围场上射猎的宗室子弟，便以这两王的子孙为首。长沙王穆墅的嫡长孙已经及冠，在禁军右卫领了一个偏将的差使，正在努力上进的时候；新城王穆煦一个宠妾所出的幼子今年满了十五岁，便被做老子的打发出来，好歹跑跑马、射两箭，求个场面上过得去，也好在楚帝面前给孩子求个好前程。
这堂叔侄两个，带着春天时候刚给拘进京来，扔进太学读书的一群远支宗室在场上奔驰射猎，大呼小叫，直折腾得围场里烟尘滚滚。楚帝远远地坐在围场边的缓坡上，与一双儿女并特意招来的宗亲朝臣饮酒谈笑，俯瞰下方的热闹景象，间或评点一下哪家子弟弓马娴熟，哪家儿郎身手出众，哪家的那谁谁也就是来凑数的，倒也快意。
苏哲一声不吭地坐在离穆青不远的侧席上，注目围场，一边竖起耳朵听楚帝说话。换成十年之前，他绝对是下面那些滚滚热闹当中的一员，莫说宗室子弟，就是皇子也休想抢去他半点风头；然而现在……哎，武功如何是一回事，他现在站的位置，也不是靠好勇斗狠就能办得了事儿的，定心听一听楚帝和朝臣们对旁人的点评，比在下面耀武扬威要强得多了。
他这样想着，刚侧过脸去看另一边禁军将官们的射猎，底下忽地腾起一片惊呼嘈杂，由远而近。苏哲蓦然扭头，就见下方人仰马翻，那帮骑着高头大马，携着宝剑雕弓，偏偏多半也只能射个兔子的宗室子弟们连滚带爬地向两边闪开，惊天动地的咆哮声中，一头黄黑相间的斑斓猛虎直奔了御帐而来！
“护驾！”
“护驾！”
不知多少条嗓子一起叫喊。苏哲飞快地一扫，只见楚帝猛然立起，一只手已经按上了腰间的剑柄；霓凰长剑出鞘，抢上一步，侧身护在楚帝前方；新城王穆煦仰倒在地上，一只手在空中抓啊抓的，一时竟是连站都站不起来；大司徒孟岩本能地退后几步，左右观望着想要夺路而逃，而后才重新往楚帝的方向靠拢……
而穆青，在片刻的惊惶之后，竟然也抖抖索索地上前一步，试图和姐姐一样遮挡在父皇面前。
就这么片刻工夫，那头猛虎已经奔过数丈之遥，吼叫声震得人魂飞胆裂。不管是值守在御帐前的禁军士卒，还是稍微远一点的骑兵，都在拼命赶来护持御驾，无奈步卒也还罢了，马匹听到虎吼声无不腿软，烟尘翻卷中，不知多少人滚鞍落马。苏哲眉头一皱，穿过人群疾步上前，抓住穆青手腕，往自己身后用力一拽：
“退后！”
“啊——”
穆青反射性地一甩。奈何苏哲有备而来，抓得甚紧，这一把居然没有甩开，再一扭头，看到抓住他的是少傅，才安静下来，又是担忧又是焦急地看向楚帝。苏哲却不理他，不知从哪里摸了个哨子举到口边，却不吹，双眼紧紧盯着前方，看着烟尘斗乱中人墙一点一点合拢，刀枪并举鲜血飞溅，终于不出声地松了口气。
围场里伺候贵人们打猎，惯常总会养些野兽，或獐鹿，或狐狼，巴结差使的，也会养些熊虎之类，听着招呼在合适的时候放出来，供贵人炫耀武力。这头猛虎被放出来的时机的确有些蹊跷，不过，想要谋刺御驾，这个距离，显然还远远不够……
他飞快地转着念头，手慢慢松开，把穆青往前推了一推。此时御帐里的紧张气氛终于松弛下来，戍卫御帐的中领军将军前襟上鲜血淋漓，跪在驾前请罪问安。大司空冯悦、大司徒孟岩等人渐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霓凰并未还剑入鞘，却也退后一步，侍立在楚帝身侧。新城王穆煦好不容易爬了起来，抖着一身肥肉呼哧呼哧地四下张望，脸色煞白，从额头到脖颈满满都是虚汗。
一阵风夹着臭气吹来，苏哲退后一步，强忍着不去捂鼻子。这位王爷可真是百无一用……就算三四十年不涉朝政，正经事从来没干过一件，你好歹也有点胆子成吗？
他默默腹诽，楚帝身边其他臣子显然也有所觉，各各闪身避让。面对周围要笑不笑的鄙夷眼神，穆煦自己也下不了台，恼羞成怒之余，突然抬手指住了苏哲，气急败坏：
“你！胶东王好意去护持陛下，你把他往后拖干什么？你要陷胶东王于不忠不孝之地吗？”
苏哲：“……”
他且不先回答，而是愕然地左右望了一圈，赫然发现御帐当中，自己分明是最年轻的一个臣子，别人至少也比他大了一轮。问题是，王爷您别因为这样就觉得我好欺负啊！你自己丢脸，就想用攻击我来转移大家视线吗？
他叹了口气，一手按住穆青不让他开口，上上下下地打量新城王穆煦，把那身肥肉从上看到下，又从下看到上。直到御帐里安静得有些诡异，他才带着十二万分的诚恳眼神，慢悠悠地行了一礼：
“原来在王爷眼里，陛下当前唯一的皇子，和后宫妃妾是一回事儿，随便就可以拿去填虎口的？这种想法，真是让臣……叹为观止。”
余光中，楚帝扭过了脸勉强忍笑。霓凰却没能忍住，抿了抿嘴，到底还是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157章 第 15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