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精神外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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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尚未亮，思妍就醒了。她想是时差的原因，再也睡不着，干脆起身漱洗，然后用苹果智能手机查电子邮件。一进信箱，她就看到丈夫陶必成连续发来的三封邮件，内容简短，就是他一贯科学家作风的直话直说：“我想你！” “我非常想你！” “我真的非常非常想你！”
思妍微笑，觉得也许真是小别胜新婚。相识已经五年多，而到今年九月三十日就结婚四周年了，一直形影不离，这是第一次小别。要不是必成工作实在太忙，本来是打算一起来的。思妍在二零一五年中秋节外公百岁冥诞的宴会过后，就决心要选在阳历四月，亦即阴历的烟花三月到外公的故乡泰州和附近的扬州，以及外公外婆第一个小家庭所在地苏州看一看。
外公的一兄一姐一妹，一九四九年全都留在大陆。一九八零年代两岸开放探亲，外公试图透过各种关系寻找他们，却发现年纪都不算太老的他们竟然都已去世，只能联络他们的下一代，而找到的人也只是少数。其中一位住在苏州的倚舷姨妈，乃是外公的大哥曜同的女儿，一九四三年生，对外公外婆还有些模糊的童年印象。
二零零三年，倚舷姨妈曾拿到探亲签证，到美国探访过外公外婆。那时候，她就说欢迎思妍随时去玩。但一直到二零一五年，思妍才打电话给倚舷姨妈，说要隔年四月上旬休假一周去苏州看她。
原来计划思妍一到苏州，就去见倚舷姨妈，但是偏偏在思妍上飞机前一天，倚舷姨妈的小儿媳妇比预产期提前三周生产。倚舷姨妈与姨丈忙着到深圳去看孙子，姨丈还打算在深圳多住一阵子。要过两天，倚舷姨妈才会为了思妍而单独回苏州，回来还需要先休息一天。这样一来，思妍来访这一周的前三天，就只能自己单独行动了。
没有倚舷姨妈的带领，思妍认为自己找不到位于乡间的外公老家遗址，因为外公最怀念的园林古宅早已被国共战争毁于一旦，片瓦无存。于是，她打算这三天都待在苏州。这样，必成也比较放心。
思妍最遗憾外公没能来得及见到必成。外公在二零零八年十月过世之前，最不放心的就是二十九岁的外孙女还没有谈论婚嫁的对象。不过，外公从不催她，反而再三劝告她还是要慢慢挑，别像她母亲燕舲当年，就是太在意三十大关，以致在交往数年的初恋男友赴美留学又决定暂不返台之后，为了赶在三十岁之前结婚，才接受了她父亲楚德威的追求，匆匆订下终身，而到婚后才发现个性不合。
每当想到父母的婚姻，思妍总是很难理解，他们两人怎么能够聚少离多过了那么多年？她小时候，父亲楚德威的工作每几年都要调往一个不同的国家，但是都不带妻女。燕舲总对亲友们解释，她要留下来照顾父母，因为哥哥留学美国，拿到绿卡又成为公民，落地生根了，所以她不能也远去异国。
燕舲从不把自己当作已经嫁出去的女儿，也从不跟哥哥慕航计较谁对父母付出较多。燕舲越是任劳任怨，慕航越是过意不去，就再三催促父母办移民，也叫妹妹一起办。靠兄妹关系移民美国是第五优先，进度很慢。父母的绿卡早就拿到了，燕舲的还似乎遥遥无期。正好皓同与巧倩两老依恋台湾，就总以等燕舲为由，只肯每年去儿子媳妇家看看孙子，小住数月以保持绿卡，拖延着不搬去美国长住。直到思研就读北一女期间，燕舲才收到美国在台协会通知。
当燕舲伴着父母，带着女儿，搬到美国去以后，德威反而卸去公职，改为开业当律师，返回台北定居了。思研简直怀疑父母早就暗中离了婚，只是瞒着亲友...
自从思研有记忆以来，父母长住在一起的时间，只有从二零零零年十一月到二零零六年六月。那几年，燕舲因患癌症而回到台湾做化疗。当时，美国还没有欧巴马总统的全民健保，而燕舲在旧金山图书馆中文部的工作只是半天班，也没给她提供健保，幸好有回台湾治病这个选择。
燕舲准备返台时，二十一岁的思研从加州柏克莱大学(UC Berkeley)传播系毕业才不过几个月，初进旧金山一家中文电视台当记者。她大学时代的白人男朋友迪恩(Dean)则进入落杉机时报当记者，频频劝说她也搬去落杉机，甚至设法找到了落杉机中文电视台的求才广告传真给她。
迪恩总喊思研的英文名字丝韵娜(Serena)。他知道丝韵娜家中，只有随和的外婆对他们俩交往没有意见，外公、母亲，以及人在台北的父亲都反对异族通婚，只肯承认他是丝韵娜的同学，一向否认他是丝韵娜的男朋友。因此，他一心想要说服丝韵娜跟他私奔。思研正在犹豫，下不了决心，就突然被母亲的医院检查报告上腹腔多发恶性肿瘤的诊断弄得心更乱了。
思研失眠了几夜，反复考虑该怎么办？她从小虽受外公外婆娇宠，但被母亲管得很严，习惯听母亲的话。认识迪恩之前，她几乎从未违逆过母亲。大三那年开始与迪恩交往，等于是她迟来的青春期叛逆。在一般孩子反叛父母的高中阶段，不管是在台湾或在美国，她倒是从来都没有与母亲发生过任何冲突。
母亲规定思研要上了大学才可以交男朋友，思研在台北念北一女时就回掉了约她的好几个建中男生，后来转学到了美国加州男女合校同班的一所高中，也不跟男同学单独来往。后来回想起来，觉得那时候倒也不见得完全为了顺从母亲，主要是因为自己在家中一直被当成小孩子呵护，心理比较晚熟，情窦也就比较晚开。
直到十七岁的思研眼看同学们双双对对去参加高中毕业舞会，才有点后悔自己太封闭了，起了想要谈恋爱的念头。然而，她刚念完高中的时候，因为进了社区学院，反而没有适当的交友机会。
原来由于美国与台湾高中课程的差异，思研来美国插班念高中难免吃亏，成绩并不像在台湾时那样顶尖，不容易申请到一流名校，因此决定先去念社区学院，再图谋转学。在社区学院修课的，大多是趁工作之餘进修的成年人，很少像思研这样计划转入正规大学的年轻学生。何况，思研因曾是天才儿童，小学只念了五年就毕业了，所以比高中同班同学都小一两岁，在社区学院更是小妹妹。难怪她没有碰到谈得来的男生。
当思研以社区学院全A 的成绩转进柏克莱加大的传播系之后，她才开始接受男生的邀约。追求思研的柏克莱男生大多是理工科的华裔，其中任何一个都会得到母亲的赞同，但他们没有一个会弹吉他唱情歌。唯有同系的迪恩自弹自唱，以一首首扣人心弦的情歌打动了也擅长唱歌的思研。思研选用丝韵娜为英文名字，部份原因就是Serena的字母拼法接近serenade（情歌）。她一直梦想在谈恋愛的时候与男朋友对唱情歌。迪恩使得她的少女梦成真了。
何况，迪恩不但体型高大，身量将近六英尺，换算成公制约有一八二，而且他很强壮，曾在暑假到阿拉斯加的渔船上去打工，令思研联想到了海明威小说中的男主角，感觉好浪漫！每次思研听迪恩讲述他在阿拉斯加的点点滴滴，例如空手扼死过忽然扑上来的野狼，思研都不免佩服至极，认为娇生惯养的自己最好让魁梧强悍的迪恩来保护...
迪恩既是思研的第一个男朋友，当然让她非常难以割舍。然而，她更做不到在母亲病重时离家出走。几番挣扎之后，她终于决定选择亲情。为了避免迪恩周末常到旧金山找她，她干脆辞职，陪母亲一道回台湾。
思研辞职时，上司试图挽留，表示要是待下去，将来必能升任主播。同事之中的摄影师亦频频惋叹，表示思研才貌兼备，如能当上主播，必会提高收视率！摄影师也主动提出要帮思研拍一张坐在主播台上的照片留念。当时，思研以为，一两年以后回来，必然还有可以当主播的机会。年纪轻轻的她完全意想不到，世事难料...
思研回到了出生地台北以后，并没有进入任何媒体公司。因为父亲工作繁忙，每次母亲化疗都是由思研陪着去医院，所以思研就没去找全职的电视记者工作，只以兼差性质教补习班英文。
一开始，化疗对燕舲似乎有效，到了二零零三年四月，燕舲做完第六个疗程，癌细胞差不多完全消灭了。虽然燕舲元气大伤，还是以为自己康复了，兴高采烈等着头发重新长满头。同时，思研打算回美国，因为外公外婆在旧金山，她就想要住旧金山。这是从小养成的心理。小时候父亲长年在外，母亲工作忙碌，她都是跟着外公外婆，自然而然感觉他们最亲。
此外，当时思研急着离开台湾，也是为了躲开她在韦医生与洪医生之间诡异的三角局势。父母只知道忠厚未婚的洪医生约她出去看电影、喝咖啡，不知洪医生最多只在电影院拉拉她的手；反而是有妻有子的韦医生多次私下找她谈母亲的病情之后，一次在她落泪时拥吻了她。
思研一直称呼他韦医师，甚至被他吻过之后，依然改不了口。如今回想起那段往事，已从思研改名为思妍的她只能宽慰自己：好在没有让他太过份，也没有陷得太深。
不知当年外公与之沄姨婆好到什么程度？思妍忽然想到这里，心中不知怎么一阵翻搅不宁。
窗外的天色已经大亮，是个有薄雾的晴天。思妍不让自己再想下去。她在旅馆楼下餐厅吃了两个荠菜包子，喝过一碗豆浆，就叫来了计程车，请司机载她去剪金桥巷。
半路上，可能是因为快到上班时间，交通拥挤，过了一条小河上的公路桥，一左转上道前街，竟然就完全动弹不得。思妍流览街景，发现右前方有一道古风院墙，就问司机：“请问前面那是什么古迹？”
“那是办公厅呀！” 司机答道：“苏州环保局就在那大院里边。不过，这大院也算古迹，清朝就有了，是个衙门，民国的时候好像叫江苏高等法院。”
江苏高等法院？那不就是外公当年的工作场所吗？江苏高等法院最年轻的检查官...思妍想起外公的履历，就立刻改变主意，要求在这里下车。
走到复着黛灰瓦顶的巍峨大门前，思妍注意到一边墙上有好些长条牌子显示各机关名称，正要走去细看是些什么单位，忽然间，那些牌子都不见了，眼前就是灰白院墙。再一抬头，原本从墙外可看到上面几层的墙内现代化白色楼房也不见了。思妍知道自己的灵魂又穿越了。她满怀兴奋，跑进院门去找一九四六年的外公。
大院的厢房是一间间办公室。思妍打户外走过，往每一间的窗子里面望，果然看见满头黑发，一身黑色中山装的皓同站在其中最大的一间办公室门口，面对一个打字小姐，寒暄道：“康小姐，你今天到得特别早啊！请问韩老已经到了吗？”
思妍看那康小姐身上的半袖旗袍，竟是与自己身上改良式旗袍一模一样的蓝白格子布！于是她想，如果自己到了一九四六年没变透明，会不会被当成另一个打字小姐呢？如果自己也坐在办公桌后面，看起来像不像一九四六年的职场新女性？
也许还是不像，因为那位打字小姐留着短卷发。那个年代的女人好像若不是发长不到肩膀，就是梳辫子或发髻，不作兴披散着长头发。
“韩老到了，在里边。” 康小姐一边回答，一边站起身来，彬彬有礼说道：“纪先生，我去帮您通报。”
康小姐走动的时候，思妍注意到了她的旗袍长及腿肚，脚穿肉色丝袜与白色半高跟鞋。
那间内室也有窗户，也是半开着透气。思妍就转往那边的窗户，去看外公与韩老会谈。
以二十一世纪的眼光来看，一身暗灰色长袍的韩老并不算老，一张鬆弛的方圆脸盘上皱纹不多，头发不过斑白，并未全白。假设换到二零一六年，看来不过六十岁左右的男人就被众人叫做老先生，恐怕要不高兴的吧！思妍想到时代多么不同，不禁菀尔。
“韩老！” 皓同毕恭毕敬开口说道：“我是来请示秦文瑞上诉的那件案子。”
思妍奇怪外公怎么没跟着外婆叫姨丈，猜想或许是韩老嘱咐过他，在工作场合跟大家一样称呼，免得落人话柄。
“你的看法如何呢？” 韩老回应的态度很温和。
“秦文瑞不算汉奸！” 皓同直话直说：“他只是汪精卫政府的一颗螺丝钉，根本没帮日本人做过事！他本来是中央政府的人，只是没来得及跟中央去重庆。中央那时候撤退太快了，多少人想跟着走而来不及走！再说，您也知道，汪精卫成立伪政府的时候，到处都有流言说他是跟委员长唱双簧，说他是重庆派来的。我是没信，可我不怪信的人。”
皓同停顿了一两秒，又说：“秦文瑞是个读书人，他家里又不像我家有地，可以靠祖产。他要养家，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不当公家的差能做什么呢？不过当那一份糊口的差，位低权轻，现在也要当汉奸办，太不合理了！”
思妍听着，想起了外公在回忆录中，不断感叹自己大学毕业那年不巧碰到七七事变，原本学了法律一心报国，但日本人太快打来，他困在沦陷区，不愿做汉奸，只能靠家产，惭愧学成而未能就业，不但无法对父亲反哺，反而还得继续向老父伸手拿钱。那是他一生之中一段非常痛苦的时间，唯一可引以为豪的是，他在那八年间，曾经追随韩老做了一些抗日地下工作。
抗战期间，由于中国土地辽阔，日军既然只能占点而不能占面，江苏省有些法院就迁到了日军未至的乡间，与重庆透过电报暗通声气。只不过，这些效忠于中央的司法人员很难拿到薪俸，因为重庆派来的空投多半被日军拦截，而另外用竹筏顺江而下，设法躲过日军查哨来送包裹，也容易翻船，很少送到，所以，这些忠贞份子往往是义务从公。韩老就是他们的一位领袖。
后来，抗战一胜利，皓同就跟着韩老到处奔波，去帮忙中央政府接收江苏省各级法院。结果，中央并未论功行赏，韩老没有升官。皓同深为他不平。韩老自己却淡然不以为意。
“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 韩老点点头，又沉吟了一下，才说：“你既是检查官，只要你说没有搜集到他叛国的证据，自然就对他有利了。只不过，法官从轻发落是做得到，要判他完全无罪，恐怕很难。到处抓汉奸的风气，不是个人所能挡得住。你还年轻，看事情比较理想化。我从前也是的，凡事一定要公平，才走了司法这条路。这么多年过去，才领悟出人间没有绝对的公平。我们只能尽一己之所能，做到多少算多少。”
“是的。” 皓同低下头，神情有点落寞。
韩老拿起了办公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又说：“对了，本来在办公室不该谈私事，不过，我们俩都忙，要找个时间专谈私事也不容易，趁现在上班时间还没到，这里又没有旁人在，就同你提两句吧！你同之沄，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 皓同停顿了一下，才鼓起勇气说道：“请您放心！我对之沄是真心。”
“这我当然看得出来。” 韩老蹙起了不怒自威的两道浓眉，略带无奈说道：“可你打算怎么办呢？巧倩那么漂亮贤慧，又有两个孩子。你能把她当乡下原配休了吗？我听之涵说，当初可是你自己看中了巧倩，不但你爹没有勉强你，还是你求你爹找人去巧倩家提亲的。你可没法子说是反抗封建婚姻！”
“我知道。” 皓同垂下头，低声回道：“我从来没想过不要巧倩。”
“那你是什么意思？” 韩老的声音变冷了：“想要之沄做小吗？”
皓同赶紧解释：“之沄她自己说，她不在乎名份---”
“什么话！” 韩老气愤起来，但毕竟顾忌办公室场合，又把嗓门压下去：“她娘做小，她也做小吗？这丫头太不争气了！我送她去念最有名的景海女子师范，而且，我在苏州没租房子，自己住公家宿舍，让她住学校宿舍，就是要她多跟同学相处，多学着做个大家闺秀，让大家忘了她庶出的身份，将来好好嫁个好人家。我一番心血，她怎么就不明白？”
“她明白的！” 皓同急着辩解：“只是感情的事，不是理智所能控制。您是过来人---”
“就因为我是过来人，我不怪你们。” 韩老叹道：“可也就因为我是过来人，我不能让你们重蹈我当年的复辙！假如时光能倒流，我会远着之沄的娘，让她有个正常的归宿。那样，她在人前人后抬得起头来，心宽的人身体容易好，也许她今天还在。所以说，如果你真心喜欢之沄，你也就应该这样为她着想，除非你们已经... ”
“没有！” 皓同立即表明：“我们没有！我绝对不做那种下三滥的事！除非您答应让我们正式在一起，否则，我不会碰之沄。”
“那就好！” 韩老鬆了一口气：“只要你们之间是清白的，事情就好办。你去办公吧！现在大家应该都已经到了，别让人看你不在岗位上。你回你的办公室去吧！”
皓同依言退出去了。思妍从窗外望着外公黯然离去，一方面因外公的精神外遇而为外婆难过，另一方面佩服外公决心不染指他无法负责的女人。相形之下，韦医生总是偷偷摸摸，显然不想负责任，但却不断试图要亲密，那就只能说是欲，不能说是愛了。思妍回想起来，更庆幸自己防线守得紧。
二十一世纪出轨的已婚男人，能有一个像外公当年那么纯情吗？恐怕是没有了。思妍感慨，或许，中文电视剧特别常拍二十世纪前半期的年代，就是因为开放的现代人欲重于情，再也不如保守的旧时代人情意缠绵吧！只有过去那种轰轰烈烈的爱情，才构得成戏剧的张力。
想到这里，思妍忽然对之沄姨婆萌生了无比的好奇。从小只听过外公当年如何相中外婆，不知道外公与之沄姨婆是怎么开始的？要了解之沄姨婆，是不是应该去她的学校看一看？思妍决定了接下来的行程，就转回头，迅速走出法院的大门。她才踏出去，道前街一百七十号的大院就又变成了二零一六年的政府机关，院内左右对衬，高于院墙的两栋白色现代化楼房，以及院墙上的标志，都在她背后浮现了出来。
她左转，发现自己的肉身还站在院墙外，双眼盯着墙上“苏州市环境保护局”一直排简体字看。她的灵魂跑进一九四六年那大约半小时的时间，在二零一六年似乎只过了几分钟而已。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精神外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