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冰雪白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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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白湖离开时似乎很是恼怒，连着几日没再出现，只有小女孩每日依旧兴致盎然地端了各式各样的食物给我吃。
猜想她极有可能拿我试手，不过后来的滋味的确长进不少，今日她盛了一碟子梅花糕，我拾起一块，松软地掉落大半，她慌乱没接住，砸在地上碎的无可奈何。
“随它罢，你这几日厨艺渐涨啊。”我咀嚼着那剩余在指间的小块，丝丝清香，“你叫什么名字？”
“我还以为姐姐不爱吃甜食，就不曾在里面加许多蜜糖，啊？我叫绒月，其实我也想问姐姐叫什么，可是总是不好意思，而且白哥哥是管的紧紧的，不让我多待半刻。”
她气鼓鼓嘟了嘴，委屈极了。
我的名字……
窗外的雪絮又洋洋洒洒落了进来，我活了八百多年，未曾听过有人叫我的名字，所以也根本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名讳。
“我没名字。”
我安静道，她瞪眼表示难以置信：“怎么会，姐姐娘亲没有给姐姐取名么？”
我皱眉疑惑：“娘亲……？我也没有娘亲。”
“怎么会！世上每一个人都不是凭空出现的呀，肯定有娘亲的，你再想想……”她不依不饶抓住隔着牢墙我的左手，又忽然被这刺骨凉意惊的后退，“啊呀姐姐你身上好冷好冷，你还需要厚衣裳吗？我去给你拿，太冰了，比那雪花还要冰……”
“绒月，你先出去。”
白湖突兀出现在她身后，脸色苍白。
她担忧地看着我：“可是姐姐好冷啊……”
“有我在，她冻不死。”
白湖语气凉意更甚，绒月只好冲我挥挥手依依不舍从门口拐角消失了。
“正好，我倒等着你来，”我平静的回身取了那雪白剔透的龙骨墨盒，走到离他最近的地方，看着他不动声色道，“这墨盒无法用凡墨研磨，恐怕还得托你取几块可适用的墨块……”
“我这几日要去趟魔界，自然可以帮你，”他堪比厚重琥珀的双目炯炯有神，“本不想留绒月一人在这，但将你与她一齐留着应该会更加危险，所以方才我思虑后决定将你一齐带去魔界。”
我停顿了半晌，道：“你说……带我去魔界？”
“怎么，想留在这作什么？”
“随意，对于我来说都一样。”我压去心中不快，言语又冷了一度，说完就转身伏回案几边。
他原地不动站了许久，隐藏在阴影中的神情扑朔迷离。
“倘若你在路途中尝试逃脱，我掳你回来就直接献祭那魔界脊焰龙。”
我僵住脊背，他想必尽收眼底，心满意足地扭头离开。沉重的步伐一一踏在心上。
结界的气息变弱，本就是术法凝结的隔断牢墙砰然坍塌。
绒月嬉笑着搀住白湖的臂弯冲我道：“我就知道白哥哥只是开玩笑，一定会把姐姐放出来的！”
白湖丝毫没有愠色，银发如瀑泻了肩头，我凝视他微微明白什么。
“来，过来我身边。”白湖温和的招手，“绒月最近总是和我说你夸她厨艺有长进，可惜我不在家，在外奔波了些时日，之前就与你商量了去参加魔君的生宴，今日便得启程，误了日子君后要生气的。”
我看看神色如常的绒月，心底猜测她是否清楚我们说的都是何人，但估摸她这单纯心性，或许根本就未曾去多想我与白湖之中的谈话细节。
缓缓移步到他另一侧，他俯身凑近我的脸庞，端详我的面具许久，抬了唇角笑的荡漾：“你还没有好好看看我住的地方吧，其实我在院里池塘种了很多的莲花，略施小计总算是四季昌盛的绽放，也终于是等到你来，我想见见你瞧它们的模样，可惜你不会愿意的罢。”
稍有触动，又冷眼对他道：“再绝色的白莲，亦会被大雪冻残，有何可看。”
“诶，你此言差矣，有些事，不亲眼所见，怕是无法相信。”他不气恼，调笑般用指节敲我额前，“对了，上次你可是问我，心跳的厉害，意味着什么？”
“你记错了，我不曾说过此话。”我冷冷迅速打断，先他一步走出房间，晴朗的光亮刺我双眼微眯，我停顿抬手掩了眼前半边天空，适应几秒，突然怔怔睁全了眼眸。
房间外果然是个极大的庭院，铺了满地的薄雪闪闪发亮，处在中央雾气氤氲的池塘竟不曾结起冰霜，一簇一簇相互拥挤的白莲饱满而秩序井然。徐徐飘洒的雪花让那托撑的荷叶盛了半碗，压的弯下身姿伏于细嫩白莲的杆旁又显得壮阔伟岸。我踉跄往前，呼吸粗重起来，踏在雪地里的步伐是久违的厚实感，轻扶住池边杂乱又隐隐堆加了美意的浅色石块，紧紧望那大片寻不出瑕疵的白莲久久移不开目光。
“姐姐，白哥哥真的很用心的打理它们……”
绒月追出来担心地搀我，被我漠然推开，只好欲言又止回身看白湖。
“炽莲和我说过她爱白莲几乎成痴，她死后我就开始种它们，总觉得她会回来。”白湖的脚步声有些飘飘然，让我心中隐约不安，“你觉得呢？她会回来吗？”
我忍耐不住终于回头怒瞠他：“白湖你耍我无比有成就感吧？炽莲？呵，我压根没有兴趣听你那劳什子悲戚故事，你也别妄想用任何办法挑逗迷惑我！你若是真爱那女子，她死那刻你早就该与她一齐死！”
我又压低声音贴近他的脸庞：“我听说那女子跳入的是焚丹炉？那真是可惜，连我这种你瞧不起的小妖，都清清楚楚的知道，那焚丹炉一毁，便是灰飞烟灭无□□回。”
余光瞄见绒月神情焦急，又手足无措地不知如何是好，我冷冷继续道：“你还要留她多久？怕是饮血后也就尸骨无存。我虽然是小妖，但是我绝不会轻破情欲，因为雪妖，生来就冷血。”
他见我言毕，压抑许久的声音沉静起来：“绒月，你去王婶家住，这儿无需你挂心。”
绒月一听急了：“白哥哥你不要生姐姐气啊！姐姐你肯定误会什么了，白哥哥他……”
“你再说一句我可以瞬时致你于死地。”
我斜眼瞟她，带上了凶狠血色。
白湖忽然箍住我面具：“雪妖，你真是令我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太想看看这面具下是如何恶毒的嘴脸。”
“绒月，你还觉得她是姐姐吗？我早就与你交代过她不过是个冷血的妖怪。”
白湖钳住面具的力气大的惊人，但我没有阻止他，因为我亦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模样。绒月已经惊慌的抽泣起来，步步后退，最后哇的尖叫跑开了。
我其实心底清楚的很，白湖身上恐怕隐藏着两个不同魂魄，但哪个才是真正的白湖元神，我也需要慢慢激将试试看，那温雅白湖更似神史记录的脾性，可若是一个人苦苦依靠着活下去的支柱轰然倒塌，一朝分裂出那走火入魔的极端脾性也不无可能，只是我实在没料到他体内居然共存，还替换无常，看来并没有哪一方战胜了谁夺去残躯。
而目前来看，果然因为我的刻薄，逼出了暴戾白湖，如今只有随机应变。
可许久他也取不下面具，我感觉那发力的手臂一僵，他迷茫退了一步扶额低吟几声，又松开手掌启唇道：“你方才……是故意恼我……还是真心实意…？”
我平和了气息上前应他：“你恼怒时他便会出现？是么？”
“啊……是啊，这轻而易举就能察觉的……”他苦笑，捂了半边脸掺杂了痛苦意味，“我阻止不了他……能做的只是补偿你而已……但是你仿佛也不太开心……”
“以己痛苦换他压迫？你这样过了多久了？”我抬起手肘多想为他拍拍脊背，可是又极不自然的收回来。
“我……记不清这样过了多久，只是觉得似乎很漫长，哈哈，你不必为我担心，不值得，他不会因此就变得和善。”
他放下手，稳稳落在我头顶，炽热的触觉消融了我所有的冷断决绝，笑起来酸涩却好似那和煦暖阳。
“我与你也实在有缘，这白莲等不来真正候着归来的人，便当做我赠你的初礼吧。”
“那你以后只要不恼怒，就不会被他占了身子么？”我忐忑追问。
忽然有了大风，白莲推推搡搡发出细碎摩擦声，而他的银丝飞舞起来渐欲迷人眼，我伸手想为他理一理那杂乱的发梢却被一片莲瓣落在手心，冰凉沁至心底。
他抚了抚我的发丝，随着风声柔和应我：“要看你会不会再惹我生气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冰雪白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