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舞灼灼》李二帅

5、逃离神界

　　“不过这个也是后话，假靥谁都没见过。曳姬长居神界后貌似也没有与谁特别交好，喜欢独自在宫里泡一壶冬梅茶插许久的花。本来生活平静至此不失为一种幸福，但是很快被打破。”
　　“有一年月神绛烛的生宴，她献礼梅花冰雕却失手摔在了邻桌的太阳神熒仪臂膀上，好似注定一般竟让寒气灼伤了熒仪，曳姬自然内疚，每日携了药汤照顾熒仪直到彻底痊愈，日子久了熒仪便依恋上了曳姬不愿意放手——”
　　他柔柔的停下叹息。
　　“太阳系神族都脾性霸道占有欲强大，曳姬招人喜欢的性子令熒仪无法忍受，他希望曳姬眼里心里都只能有他——所以熒仪毁去了她的双眼。”
　　“明明是心爱之人，为何……还舍得毁其双眼？”我无法理解。
　　“唉……不过自此以后曳姬再也无法独自出门，熒仪几乎是独占了她，甚是贴心的亲自照顾她的起居，一心一意待她无比宠溺倒是羡煞旁人，后还共植下姻缘树。”
　　“姻缘树……？”
　　“唔，就是类似于凡间成亲的仪式，不过姻缘树种下后两人感情的荣辱衰败都会一一体现在树木生长上，当它枯死那一刻——自然是一丝情意都不复存在了。”
　　“结局倒不错。”我估摸着也差不多走到内厅了，打算下一步拦住某个神奴问问路才好，“那……后来怎么样了？”
　　凰漫不经心地也环顾四周一番：“也没怎么，就是熒仪三千余年前就莫名重病缠身不久就暴毙了。”
　　我猛的回头盯住他难以置信。
　　而他只是眼疾手快拉住了一个神奴询问曳姬在何处，神奴答到出宫赴约去怕要好几日才能回来。
　　遗憾的打道回府，我若有所思的问：“你方才也说曳姬爱梅，为何我看她植了一屋子梨树？”
　　“这我就不清楚了，她老人家心情若是飘忽不定今日爱梅，明日爱梨，后日爱桃呢？哎我们这些小仙就权当故事听听，神的经历啊恐怕各个都能写上一书柜都放不下。”
　　顿时闻之有理，我也不再开口，返回的路途都是安安静静。
　　踱出宫门，就见熒罗冲上来焦急道：“你们赶紧下凡别再回来，元老会已经在追查神界植物衰败了！”
　　我心下一惊，果然不出所料。凰点头迅速化为本体，我赶紧攀了上去，来不及和熒罗道别凰就匆匆起飞。
　　又是猎猎风声，我放心的闭上了双眼。
　　自然没能听见凰从喉口深处传来的声音。
　　“刚刚忘记与你说，曳姬和熒仪有一个儿子，列位太阳第五子，是唯一拥有控制太阳神技的太阳神候选人，不过如今已经是现任太阳神了。”
　　“噢……他叫熒罗。”

　　凰载我回到火山，认不得路的我令凰左右为难，一来他亦不想送我回平湖镇自己再飞回来，这耗去的精力恐怕得睡个几十天。不过我觉得他睡觉与否都不影响如今的颓废生活。
　　但他显然觉得这是影响重大的。在我孜孜不倦的普及下他终于被想要去人类生活的城市看看的心愿动摇，又是对着红鞭的挥泪离别，虽然只需轻轻一句咒语就可以召唤至身边……
　　到达平湖镇的时候已经是人间一月，清风还是带着冰碴凉气不减。这样的小镇并没有能容下巨大本体的凰的地方，飞行方法已经不可能，只好各自消耗法力驾云翱行了些时日才到。
　　凰温婉大方的性子居然异常招人欢喜，他见缝插针使法子变了不少流通银票买下了套小宅，漂泊的我竟然也有住上固定居所的一日。飘着雪絮的小镇集市依然繁华不减，推推搡搡之中我恍惚想起了几个月前在这里与白湖的相遇，年幼女子娇小的面容隐隐约约的确是熟悉了些，但千方百计都记不起会是哪一张脸契合重叠。
　　“你想什么如此入神？”凰在人潮中疑惑的紧紧拉住了我手腕生怕消失在汹涌之中，“欸先什么都别焦虑了——你看看这黑不溜秋的大块头是个啥？”
　　我回眸看住他指的那个小摊，是个面具摊，做工粗糙了些，而他指的那个——是一个眉目凶狠尖牙利齿的狼头头套。
　　目光移至凰脸庞，无辜天真。
　　“你……听说过白湖吗？”犹豫半晌我还是开口。
　　他明显的一顿，垂下眼睑，吵闹的人声忽然就无名的渐渐隐去，我们像与世隔绝的对立，寂静而孤独。
　　“没有听过，怎么？是很有名的人么？”他再次抬头与我对视却已经褪去所有杂乱。
　　我盯住他几乎快要空气凝结。
　　“这里吵闹，听说过几日是这里传统的鬼节，到处都是卖面具头套的，我看你这面具也不用换了…够渗人…嗯…像我这样的花容月貌，必然是需要——”他巧妙的回旋托起一个面带两坨夸张腮红的大娃娃头套比划在脸前，“此般娇嫩方可衬托～”
　　无语凝噎。被他来来回回将近逛了两个时辰，衣袖都拽的快要脱线，硬是扛了两个愚蠢无比的头套引人注目的伴着夕阳红光步行回家。
　　每次我把房内的地板不经意冻结，凰从当初的无可奈何变成现在的习以为常地启动术法以火性之力克去我的冰雪之力。不知不觉我都感觉他身上又仿佛有了许久不见的熒罗的影子。这次拖着头套又还得搀着玩儿累腰酸背痛的凰，我还是控制不住把整个房子都冻了个结结实实。
　　“你真是让我操碎心…”凰依附我脖颈的头颅蠕动了一下还是没有抬起来，“今天实在乏了，只能奢望着一觉醒来能自己融了……嗯……”
　　将凰安置在床榻之上，我为他燃了支蜡烛，微弱的火光还不及他十分之一耀眼。正要转身离开，凰软软的笑着说：“这样冰冷也不为我盖上被褥么？”
　　我转念一想不无道理，只能反身从衣柜抱了厚些的棉被铺了满床，细心为他掖了被角，如释重负要再次转身离去，却被凰轻轻揪住了裙角。
　　“你觉得我…孤独吗？”他在跳跃的烛光里的脸扑朔不定，圆润的双目隐隐的好似多了水雾，被上唇重重咬住的下唇渐渐苍白干燥溢出力不从心。这话令我不由的想起初次见到凰的心情，那时他几乎是温雅知礼的翩翩凰仙，而后几月的栖息相处，我看到了另一个近乎真实不造作的凰，他活泼调皮不拘小节，遇到险阻总是积极致力于共同解决——孤独？我还记得他不愿登上神界时熒罗相逼的问题。
　　你不觉得孤独吗？
　　你觉得我……孤独吗？
　　我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自己也曾独自一人行于人间八百余年，可是感觉孤独是万万没有的，反之我却享受独处的时光。转机在于和凰同处后，我学会了关心他人，帮助他人，甚至学会了察言观色。
　　“你若仍觉孤独，那便孤独。”
　　他听后微微讶异的扩大了那璀璨的红瞳，转瞬勾唇笑的欣慰释然。
　　“那你愿意听一听，孤独的我的故事吗？”
　　我会心一笑，明知他是瞧不见的。
　　“洗耳恭听。”
　　“我也是疲乏了，你姑且坐于床前勉强一听吧。”他苦笑招手唤我坐于他身前。
　　“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人间的国家总是爱相互吞噬。有一年之首的强国终于攻破对立敌国都城，统一了向南的中原，在排查余党留下的人员中虏获了一个美人。”
　　我回忆起熒罗曾经和我秉烛夜谈，聊起过人间的弱肉强食，满目憎恶，仿佛有某一段他参与其中但结局落败一般。而人间的女子据我所知地位极低，当做筹码相互赠予已是常事，这类女子多是貌美倾城或有一顶尖技艺，这些本该是她们骄傲的资本竟一一成了束缚她们自由的枷锁。
　　“那美人被送进九重宫门来到帝王的面前，因着独特出众的容貌而一跃至二品护国夫人。帝王宠爱至极，只是这美人仅仅在大封那日开口告诉他‘炽莲’二字，便再也不开口说话。帝王苦恼之中猜测那炽莲许是她名字，派人查阅亡国史书发现了这个女子的身份。”
　　“名号不祥，民间艺妓，因为神迹般舞蹈而声名远扬被献入宫中。只要她翩翩起舞手握朵朵白莲，必会自燃散发浩大炽火红光，旋转间白莲亦幻化成朵朵炽莲诡异美艳，而舞毕舞者却毫发无损依旧端庄。”
　　“从此以后她便有了另一个别名，炽莲舞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