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舞灼灼》李二帅

4、太白上神

　　因为实在拗不过执意要离开火山带的我，凰与我们折腾了两日磨蹭着交代那忠实红衣侍女乱七八糟的琐事，亲切的唤着红鞭却不见得她表情稍有变化依旧冷冷淡淡，顿觉诙谐。熒罗不甚烦躁的拉我行至一边嘲笑道：“凰也是痴傻了些，红鞭不过是他取自己尾骨做的一把武器，终究回了人形还要妄想能与常人无异，日后你就不要再故作惊讶，习以为常便好。”
　　我心底平稳如常，只是更加为凰感之怜悯，他怕也是与我一般孤独为生太久寻得依靠就不愿放手。但顿一想之我还是热爱孤独的，而凰估摸前些年岁也不是如今的模样，那个不会令人快乐的故事折磨的他如此憔悴。
　　等凰整理了一番衣饰温文尔雅缓缓行近，熒罗早已无语凝噎，只好咽下喉口憋住的不雅之词咕咚一声望向我。我低低颔首：“凰仙若是准备妥当，我便要劳烦殿下了。”
　　凰知礼的点头，双目猛的绽放夺目红光，浑身膨胀了赤红的厚重雾光令我睁不开眼，而叠加百倍的热流将我冲开了数十尺远，一股浓重的恶心之意喷涌而出，熒罗不知何时安然行至我身边搀起我，回过神面前哪有什么身姿曼妙的男子，只有一只扑扇着烈烈焰火巨大的雄凰鸟，尾翼绵长五光十色竟有身长至少三倍，我镇定下来靠近它，它温顺的弯曲双足让身体贴近地面。
　　我怔怔的停住，不由自主伸出手指触碰它的翅羽，出乎意料的坚硬尖锐好似铠甲。“快上去吧，靠在它背上睡一觉就到了，到时在东边的雨落山会合，再一同前往太白宫。”熒罗亲昵拍拍它的脖颈，冲着我说道。
　　我闻言攀上凰的脊背，稳稳伏坐。
　　它冲上云霄时我只感觉到耳边的猎猎风声，眼前一切都模糊不清，想起熒罗方才说的话才恍然大悟地伏下身子打算眯上一会。
　　不曾想再睁眼已是躺于山顶之上草木丛生，凰在我身前端庄打坐，微憩的双目紧闭，束上仅仅额前一缕的黑发铺了遍地望之竟有些诡谲。我朦胧环顾四周，花鸟雀声叽叽喳喳，清淡的花香飘满了整个胸腔，那种沁透心脾的温馨舒适令我有些沉醉。神界的天空仿佛浸透了蓝墨般清澈纯净，搀不进一星半点的杂色，好似这本就被气场封印而与世隔绝。
　　“如何，你竟要被神界惊如凰般痴傻？”熒罗嘲讽的语音刚落凰就麻利的走近赏了要害部位一脚，却依然面带人畜无害的儒雅笑容跟上了我浅浅一瞥道：“雪妖怕是不知道这万恶之源的男子有个什么宝贝吧？”
　　“宝贝？”我不假思索清然回眸应他一眼，看他兀自笑的花枝乱颤胜似大雨临至抖落一地的桃瓣。
　　“日后再与你说罢，只是你身后这个公子约摸是平日不太安稳，需要调教一番才好。”他掩面行的愈发快速很快超过了我。
　　不知为何熒罗吃痛捂着下身咬牙切齿地追了过去，我皱眉疑惑地看他们从慢走变为快走，而行至慢跑，最后竟然离地飞行追逐，渐渐距离拉大令我危机感徒增，只好叹一口气不大情愿的赶紧跟上去。
　　太白殿的牌匾实在是简陋至极，因着他俩争闹本来略远的路程一刻钟便在三人的喘息声中到达了。而太白宫——在我看来几乎与人间的普通寺庙形态并无两样，不知是不喜奢华还是爱好简洁，那门槛甚至都无需抬足便轻易进入。不过熒罗说早年太白也想修缮这无法摆足架子的宫殿，只是经费全用来维持炼丹炉而无法有更多的结余来大张旗鼓整改宫殿，理由又十分的情有可原，不过到底是不是如此就不得而知了。
　　步入大门还有一条笔直的走廊，四周静谧，连一丝风声都没有。熒罗终于是严肃起来，凰依然笑意不减柔柔弱弱尾随在我身边，致使我鼻尖总萦绕着他身上特有的凤尾香。
　　突然熒罗停了下来，可这条走廊却明明还未行至一半。凰折了袖口扶住我的臂弯：“雪妖，在此等候太白便可，这无尽回廊只是障眼幻像，以防随意进入心怀不轨盗取仙丹之人。”我闻言点头，也静心伫立等候。
　　渐渐听闻衣袖摩擦的嘈杂声音，接着是不紧不慢的毡靴触地的脚步声，无尽的走廊对面远观过去翩翩踱来一人，不出一会就已然来到跟前，绝尘而立仙风道骨，素色的布袍竟无丝毫世间粗俗之态，发髻盘于高冠内眉目微勾，年轻的五官清透孤冷，与我甚似的浅色瞳孔却折射出黯然沧桑的暗灰。
　　“健心丸和绝情丹。”他冷冷观望我和凰一眼，就像人间的郎中对症下药般，又侧目盯住了我身边谦恭垂眸的凰，“怕是你千方百计想要忘掉的事也不见得拿走良药就会服下一了百了。”
　　“而你，”他迅速将目光转回至我身上，欲言又止，不易察觉的蹙眉偏首看向了护栏外渐渐灰暗的天空，“……雪姬降世如千龙摆尾，我无法帮助你，千雪宫在雨落山北面的第三个宫殿，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曳姬才能相助。”
　　语毕他不留下任何余地地回身走向来的方向，纤瘦的背影挺拔而决然，熒罗默不作声才使我发现太白方才一眼都未曾瞧过他，若他真是什么神位，太白怎会这么目中无人。不过他明明有什么话即将吐露，可临时改变自然有他的道理。三人各怀心事郁郁不欢地走出了太白宫，我回想他抬眸看天的神态，顺势也望向天空，突然懂了他的失态。
　　原本湛蓝的天空开始小雪飘摇。指甲大小的雪片欢快的散碎了整个神界，温暖的树木草丛铺盖了一层轻薄的冰膜不知为何迅速枯黄衰败。
　　很久以前看神史时就记载了“神界之富饶景观永停人间的春季，温暖怡人鸟语花香，无人动摇过由最初的远古上神们结下的此名胜。”
　　历年记载第一次被更改是二十余万年前的上古五大神器之首的假靥炼出人形盗去众神之墓里雨神的权杖强行造雨导致元老会大殿塌陷。第二次相隔了十五万年，上古舞神梵月在万神宴中央翩翩起舞竟令神界忽然大雪磅礴恢宏壮阔，那一场舞姿惊为天人亦动摇了战神为之倾心。
　　熒罗僵硬地伸出右手用手心接了几片雪絮，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我听到面具下的叹息，小心翼翼而又惋惜。
　　凰惊讶的圆瞪双目，张开双手扑了一怀的雪花，竟还欢愉起来：“常年蜗居火山初次触碰这冰雪，倒觉得实在新奇！”
　　而我心情却愈发忐忑，因天气改动四周植物都在衰败，一定会惊动元老会的众神，若与我添上什么罪行那是万万受不起的。想了想咬牙不惜流失法力飞往千雪宫的方向，熒罗眼疾手快追了上来，凰一边埋怨着还是紧紧跟住。
　　盘旋着终于寻到被透明结界包裹了的千雪宫，差点撞的头冒金星，凰也哭笑不得的捋一捋杂乱了的发丝。
　　千雪宫占地不小，可以清晰的俯瞰到亭落分布的规则整洁，后院有一大片的梨树稀稀落落的开了满枝花骨朵，摆在中心的茶几上还在煮着热水，雾气奔腾直上。
　　落在大门跟前，我本打算习惯性地尾随常常领头的熒罗，不过意料之外的，他沉默停住了。
　　“你与凰进去吧，我在此等你们。”
　　“要见到美人儿就畏缩不前？”凰又掩面讥笑。
　　果然混沌太久总是不太明白他们都在说些什么，开口还没发完全音，就被凰迅速的打断：“哎，就让他一人在这里无聊去，走走走咱们还是快些进去吧…”
　　被凰拉着踏进了门槛我不经意回头看熒罗，他已经背对我们迎雪驻足，望之却觉苍茫失落。
　　边走着，凰终于松开我不放心的整理自己的衣饰边开始和我说起曳姬。
　　“曳姬在几万年前与你一样，都是以奇迹般的几率幻化的雪系生灵，如今位及雪神，却因红尘姻缘无法历劫成上神。”
　　“红尘姻缘？”
　　“别急呀路还远着，故事从来都要慢慢说…”
　　“噢…我并没有急…”
　　“那便极好。曳姬作为神界唯一的雪系生灵人缘异常好，像神器自古都是鲜少愿意认主人的，更何况尘封着无法被利用的上古五大神器，而之首的假靥——”他忽然面色凝重靠近了些，“就是那个让两个上古上神都丢去神籍的假靥，竟然在那时候自愿认曳姬成为主人，只臣服于她…据说假靥解除封印逃脱时，元老会还派人蹲守千雪宫两百余年唯恐假靥回来寻主。”
　　渐渐过道能碰见些来来往往的神奴，我也仿佛快要闻到梨花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