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情人》散髮

17、第 17 章

　　周青妍念的虽然是私立学校，但是这个学校的会计系，比起顶尖的国立大学，在业界里面更为有名。因为业界有不少知名的会计师事务所，都是她们系上的学长姊开设。

　　这个传统的科系，教学严谨，大考小考不断。每年应届毕业生考上会计师的很多。而系友会，是这个科系最强大的后盾。这一届会长，是当今国内最大金控公司的负责人。有杰出系友捐款，这个科系，一直拥有良好的各项资源。

　　周青妍与刚刚认识的同学，相偕到系友会柜台拿资料研究，也到宿舍一起看看床位。宿舍非常干净，一个人一套设备，上面是单人床，下面是书桌、书架、衣柜。空间利用得很精简，所以能带来的东西，也很有限。

　　下周正式开学，周青妍还有几天的时间准备搬家。

　　小王依照约定的时间到校门口接人，周青妍接到电话后，告别同学，上车到涂家的办公大楼。

　　中午用餐时间，办公室里的员工大部分外出用餐，人并不多，周青妍暑假都在此工读，对环境熟门熟路。

　　她敲敲董事长办公室的门，许久没获得回应，只好轻轻转动门把，慢慢的打开一道缝隙，探头朝办公室内小声的叫唤：“阿姨，我来了。”

　　涂妈妈低头研究一份土地开发计划，跟都市更新条例。没注意周青妍的敲门声。周青妍只好小声的打个招呼。

　　涂妈妈没抬起头，只是淡淡地说：“进来”

　　等告一个段落，涂妈妈这才抬头看着周青妍。她安静、乖巧的模样，让涂妈妈无论如何，还是不得不打从心底喜欢这个女孩。她搁下手边的文件，招呼周青妍坐到待客的沙发上。

　　“青妍，妳不是一直要找家教？周律师妳认识的，她太太因胃癌过世，留下一个女儿，才一岁半大一点。现在送到幼儿园念幼幼班，晚上没人照顾，周律师只好天天提早下班回家照顾孩子。他负责的法务室，几个律师都不行，最近已经出了不少事。不如，妳下课后去帮他，也等于帮阿姨。又可以赚钱，又皆大欢喜。妳说如何？”

　　周青妍不是活泼、口齿伶俐那一款，面试总是不讨好，听到这个消息，她喜出望外。

　　涂妈妈将周律师找进来。

　　“周律师你不是一直找不到钟点保母，青妍可以帮忙喔！要不要中午一块吃饭，将薪资条件，还有工作范围说清楚。以后，你就可以稍微轻松些。”

　　周律师丧妻，又要费心力照顾女儿，打击加上劳累，让他原本精神挺拔的背脊都佝偻了。

　　周律师听说以后，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用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看了周青妍一眼。这女孩的过去，他清清楚楚。他不大确定这样背景的人，可以照顾好孩子。

　　但是，真的没选择了。

　　愿意只从傍晚帮工到九点的人不多，加上还要带个哭娃娃，更没有人愿意。外劳他试过，加装监视器的家，从远端可以清楚看见家中情况。外劳会打、会掐女儿，洗澡喂饭也随意马虎，还不注意卫生。

　　女儿天天哭着要妈妈，而他何尝不是夜夜流泪。他们夫妻感情很好，妻子又温柔体贴。他工作忙，太太不吵他，什么都忍着。等到忍不下去，已经都胃癌末期了，曾经美丽、温柔的妻子，只留给他一个女儿。

　　他看着面前安静的女孩，女孩的脸孔甚至还带点稚气。面对无情的生活压力，纵然有着千般无奈，但也只有接受。

　　他无力叹息：“青妍呀！我女儿的名字叫品妍，妳们两个才差一个字就同名同姓了，说不定妳俩有缘分。”

　　中午一起用餐的三人，相谈甚欢。周律师将女儿的状况交代清楚，也将工作范围及薪资谈妥。
　　周律师又开始叹气：“我告诉妳，品妍是她妈妈自己带大的，而且是亲喂母奶的孩子，特别黏人也很难安抚，可能妳要忍耐一段时间。”

　　周律师抓抓头，黑色西装的肩头，落了一片白色的皮屑。他身上的西装久没送洗、整烫，已经皱巴巴的不成样子。整个人看起来就是油腻腻且邋遢猥琐的模样，跟以前那个体面，充满专业自信的人，完全不同。

　　“下午，我跟青妍去做头发。晚上，我送她到你家跟孩子培养感情。”

　　涂妈妈在离开前，交代周律师。

　　小王驾车送涂妈妈跟周青妍到发廊，设计师已经等候多时。小美负责涂妈妈，另一个资浅的设计师，负责周青妍。

　　涂妈妈忽然刻意转头说：“对了，青妍以后带孩子，留那么长的头发，会给孩子抓得疼死。剪短一点方便。”

　　涂妈妈想起涂砚齐对长发的迷恋，也想起儿子小时候，一顽皮起来，抓着她的头发不放，痛得她直掉泪。

　　周青妍乖巧的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负责周青妍的设计师，擅长沙宣学院风格，是冷硬的英国风。这一回，她一头乌黑的长发，被剪到耳际，浏海在眉上。跟英国摇滚乐手没两样。这样的发型，脸不够小，眼睛不够大，根本剪不来。但是周青妍却极为合适，不但脸型的优点完全突显出来，一双大眼睛，更显晶亮无比。

　　“漂亮，真漂亮。周小姐的眼睛、气质，加上这个发型，都可以拍平面杂志了。”

　　设计师对自己的功力，颇为自恋。一直看着镜中的周青妍发出赞叹。

　　周青妍并没有接话，她冷冷地看着镜中人想：“无所谓，长发、短发，都无所谓。”

　　小王送回周青妍与涂妈妈二人。在家中等候多时的涂砚齐，一看到周青妍，说有多讶异就有多讶异。他最喜欢周青妍丰厚、乌黑的长发，不过就白天的功夫，居然剪短成这样。这发型不能说不好看，甚至更漂亮，但他不习惯。

　　他呐呐的说“青妍，妳的头发。”

　　因为惊讶，涂砚齐一时合不拢嘴。他张大嘴的模样，有点傻。

　　涂砚齐夸张的反应，让周青妍感到不悦。

　　涂妈妈搂着青妍的肩，夸赞不已：“很漂亮，对不对？早不该留那么长的头发，个子小，又一头厚重长发，显得更矮。而且，漂亮眼睛都遮住了。现在，一双大眼睛露出来，不知该迷死多少人。”

　　涂妈妈打从心底喜欢，周青妍这个改变。

　　心里不愉快的周青妍，面上不敢显露，只能微笑的招呼：“阿姨，快吃饭吧！我等一下还要去周律师家，仔细看看品妍的模样。”

　　周青妍完全不想理会涂砚齐，只想快快吃完饭。

　　不知道原委的涂砚齐，不明就理，还傻傻地问：“去周律师家？”

　　涂妈妈开心的回答：“我帮青妍找好工读的事，替周律师照顾小孩。”

　　涂妈妈近来最顺心、最满意的就属这件事。

　　周青妍默默吃完饭，先洗切了水果，接着再收拾餐桌、洗碗。

　　涂砚齐跟屁虫似的，也走到厨房，想问个究竟。周青妍没理会他满是疑问的眼神，光是将水果塞到他手里，并努努嘴，示意送到涂妈妈面前。

　　他无奈地耸耸肩，先将水果端至桌上，再回头想找周青妍说话的时候，周青妍已经洗完离开了。
　　涂砚齐追至房间。没想到，她却又拿着包包，从房里出来，直接侧身闪过他，迳自跟涂妈妈打完招呼就打开门出去。

　　从周青妍进门，他连一句话都没机会跟她说上。

　　晚上什么事都没有的他，要去周律师家，他可以开车送周青妍。结果，她就这样走了。

　　涂砚齐一脸失望又手足无措的模样，没逃过母亲的眼睛。涂妈妈为此感到忧心以及不悦。她看着傻楞楞的儿子，淡淡的说：“一会儿，书娴要来，你准备准备。”

　　涂砚齐口气不是很好的回应：“她来就来，干我什么事？左右不过是想看看琴而已。”

　　涂砚齐情绪低落，不想多说话。

　　也不知是塞车还是出门晚了，两母子守在客厅，瞪着电视等了很久。总之，黄书娴到底是来涂家了，但是来得有点晚，还劳烦警卫亲自送她上楼。

　　涂砚齐一打开门，就看到黄书娴提着一篮水果，举得高高的，一副赔罪款。

　　她甜甜的笑说：“涂妈妈好，砚齐哥哥好，书娴今天叨扰了。”

　　黄书娴笑容可掬，一头中分的长直发，又飘逸又漂亮，就是发色淡了点，不似周青妍乌黑。

　　早不耐烦的涂砚齐，语气冷硬地说：“书娴妹妹好，琴房往这边，我带妳去。”

　　他低着头，也不看人，一双手伸进裤兜里，脚还踢来踢去，一点欢迎的意思都没有。

　　黄书娴倒是风度极佳，脸上一直挂着微笑，没有露出丝毫不悦的表情。

　　涂妈妈怕儿子摆脸色给人看，失了礼数，是以也起身跟着到琴房。

　　涂砚齐拿出小提琴，那是他青涩岁月曾经的美好。纵使已经事过境迁，他还是很珍惜。尤其是如今，他爱上与周青妍一起重温旧日的时光。

　　黄书娴，想看、想试，可以。但现在，他是不可能将琴卖了。

　　“砚齐哥哥，你的琴，由你先拉拉看吧！我想听听看音色。”

　　黄书娴朝着涂砚齐微微一笑。她有着两个小小的梨涡，笑起来特别可爱。来者是客，涂砚齐很无奈，于是虚应故事地，随便拉拉幼儿园水准的巴哈小步舞曲。

　　黄书娴抿着嘴、托着腮，兴味盎然地看着人。

　　她还记得小时候涂砚齐，长得白净漂亮。她俩念同一所幼儿园，因为是蒙特梭利混龄教学，还分在同一班。他大班，她小班。大班哥哥被交代要照顾小班妹妹，所以户外教学，都是他拉着她的手，一起走去公园玩。

　　她们是真正的青梅竹马，有共同的回忆才对。小时候，她最喜欢漂亮的砚齐哥哥，现在的砚齐哥哥一样漂亮，她也一样喜欢。

　　周青妍搭乘捷运到周律师家，她必须计算需要的交通时间。孩子在五点钟，由娃娃车送回家，她要在五点前到达。大一多为必修课程，课表已经出来了，上网查了查，有两天时间急迫，她一点都不能耽搁。

　　周律师早已经抱着周品妍在家中等待。

　　他低头看着怀抱着的女儿，教她如何叫人：“品妍，叫姊姊好。”

　　周品妍眼睛大大的，好像刚刚哭过，还有一泡泪含在眼眶里。她是个好可爱的小女孩，周青妍一眼就爱上这个孩子。可是，她没照顾过小孩，不太有信心。

　　周青妍笑咪咪的说：“品妍，姊姊抱抱，好不好？”

　　周品妍睁着大大的眼睛，瞅着青妍看了好久，两只细细的小手，犹豫了半天才伸出来。她很小心的从周律师手中接过来。

　　周律师解释：“品妍怕生，从来不随便给人抱的。送到幼儿园去，天天哭，最近才好一点。看这样子，她好像喜欢妳。”

　　换掉西服的周律师，穿上家居的运动衫后，看起来年纪稍微年轻一点，但是面容有无论如何也消抹不去的疲累与憔悴。

　　对于一个刚上大学的小女生，要当负责照顾自己女儿的保母，他有着千万个不放心与怀疑。但囿于现实，无可奈何的周律师，也只能领着周青妍四处看看家里的环境，还有厨房用品的放置。
　　日后她需要负责做品妍的晚餐。

　　周律师耐着性子一一解释：“家里一周，清洁阿姨只打扫一次，平常乱得很，别介意。”

　　周青妍一眼扫过去，三房两厅的房子，格局不大。沙发上还堆着成堆未摺叠的衣裳，还有就是孩子的玩具散落一地。

　　一屋子的混乱，让青妍心中咋舌，但是她脸上仍然露出微笑说：“周律师，有孩子，哪家不乱呢！”

　　客厅的一角，摆着一张照片，是一个温婉微笑的女子，美丽婉约的容貌，与品妍有几分相似，那是周律师的妻子。

　　周品妍给青妍抱一会儿之后，就挣扎着要下来，她拉着周青妍进主卧房。她的婴儿床很大，与大床并在一起。

　　周律师的床铺没整理，被缛掀开没有摺叠，甚至还有内裤丢在枕头上面。周青妍一个未婚的小女生，看到之后，尴尬得红了脸。

　　周律师慌乱的拣拾起内裤藏到身后：“对不起，我没空收拾。”

　　青妍体贴的笑了，摇摇头说：“没关系的呀！可品妍带我来，是不是要什么？”

　　周青妍睁着带有疑问的大眼睛，眨了眨，满心期待周律师能解答。

　　周律师失笑：“她要她的小海马，品妍大概想睡觉了。”

　　周律师抱起女儿，替她包上尿布，再放进婴儿床里。品妍抓起一只粉红色的海马玩偶，自己按按海马的肚子，海马的肚子亮了，还有小星星的音乐响起。

　　他亲切地笑着说：“我先送妳下楼，品妍想睡觉了。明天妳再来试一天，如果品妍不排斥，后天开始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