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情人》散髮

14、第 14 章

　　上山难、下山更难。

　　下山的时候，又有一番折腾。涂砚齐自己先下去，再让周青妍拉着绳子慢慢往下。可是这个坡度、高度，看得她两腿发软。

　　其实，不过就三十公尺不到，很小一段，但她几乎是挨靠着涂砚齐护着她的胸膛，慢慢挪下来的。下来时，腿还抖到站不直。

　　周青妍一面喘着气，一面埋怨：“这回被你被骗上了贼船，没有下一回了。”

　　“是妳体力太差，下回跟我一起去游泳，每天游个一千公尺，包准妳下回可以自己爬上来。”

　　涂砚齐一行拿毛巾替她擦汗，一行笑话她。

　　周青妍没好声气的回答：“你命好、脑袋好，可以不用温书去运动，我不行呀！就算游泳池就在一楼，我一来没空、二来不会。何况，我也不喜欢穿着泳装，露胳臂、大腿给旁人看。”

　　“分明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也不知道自卑什么，连露个腿也不愿意。”

　　涂砚齐一面将毛巾、水给收回背包里，一面嘴里小声咕哝着。

　　周青妍捶着自己的腿，没理会涂砚齐。

　　两个人又休息一会儿，才缓步下山。

　　爬山是高强度的运动，周青妍又几乎是靠着涂砚齐帮忙上下的，加上他必须开车走一趟山路回家，等到家的时候，早已经累坏了，饭吃完就回房睡大头觉。

　　周青妍原本就没用，全身跟给拆散似的酸疼。就是让涂砚齐抱在怀里哭的那一幕，让她感动不已，直到入睡前，都还一再在脑海里重温，当时的感觉。

　　隔天，周青妍全身酸痛，连起身都困难，涂砚齐就没再找她陪伴，自己去车商那，老老实实的订一台铁灰色的BMW X6，不搞跑车那一套了。

　　涂砚齐卡刷的愉快，涂妈妈接到银行发来的讯息，还是吓了一跳。有时候，钱不是花不起，是不应该乱花。儿子才刚买一辆车，现在又买一辆。

　　以前，涂砚齐会花大钱，比方说，买一台BMW的重机。可是，好歹那是母子间的约定，买了车，会好好上学。

　　买跑车，是因为奖励他考上最难考的医学院。如今，这一笔，连告知都没有，而且，一下子就是几百万。

　　涂妈妈认为事态严重，若是连赚钱的本事都没有，光会败家，再多的家产，也会坐吃山空。

　　像涂妈妈这样能干的女性，老公外遇，她上酒店喝酒解闷，那是存着报复心态，想让老公难堪的做法罢了，从来就仅止于找人陪着聊天，没有睡过，也没养过小狼狗。再帅的男公关，怎么使尽全身招数取悦人，都不能从她身上榨出酒以外的钱。

　　钱财间的掂量，当花，不当花，她精算的很厉害。

　　涂妈妈拿起手机，一通电话拨过去质问：“涂砚齐，你刚刚买车，是怎么回事？”

　　涂砚齐还开着那辆跑车，高高兴兴在街头招摇过市。母亲来电，很自然地一面开车，一面在车内以蓝芽接听。

　　“妈，我昨天走了一趟山路，发现这一辆不好开，也不舒服。我想以后哪天要带您出去走走，您会不舒服，这才换一辆宽敞、安全的休旅车。您别骂我，我是一片孝心。”

　　涂妈妈听儿子讲这话，倒是被逗笑了。她当然知道儿子不是真心孝顺她，可是藉口用得漂亮，也骂不得。

　　涂妈妈还是放缓了语气：“算你会说话。你昨天又是跟谁玩车玩到山上去？”

　　涂砚齐轻松地说：“我带着青妍去探路，看看风景如何？下回好带您去散散心。”

　　又是周青妍。

　　涂妈妈没再多说，只淡淡的道了再见。

　　自从那天新生报到之后，涂砚齐不知是否是意识到，与周青妍不能再同进同出，又或意识到，周青妍势必离开这个家。涂砚齐对周青妍的态度，大为不同。涂妈妈深深地感受到儿子的剧烈变化，而这变化让她越来越心惊。

　　她想，儿子对感情还不开窍，还搞不懂什么是朋友，什么是情人；也分不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趁还来得及，她一定要掐断还没发生的感情。他们这样的人家，只有近亲繁殖的份，不可能搞阶级流动那一套。

　　还好，明天开始，也要各分东西。周青妍速速搬出去以后，还是少让她再回这个家。她喜欢周青妍，只喜欢她日后成为涂家忠心的奴仆，而非其他。

　　涂妈妈想起了周律师。

　　他刚刚丧妻，有一个一岁半大小的女儿。孩子的祖父母不在人世了，外祖父母一个失智，一个要照顾失智的另一半，帮不了周律师。

　　孩子白天送到幼儿园，下课后因为无人管顾，周律师只有准时下班照顾孩子，对公司的业务，就没那么有时间花心力。

　　涂妈妈想起周青妍恰巧找家教工作，不如让她去帮周律师带孩子。对他们两个人都好，对公司也好。更重要的是，这样下了课，涂砚齐跟周青妍，就不会有机会碰面。见面的次数少，感情渐渐就淡了。

　　回家途中，因为办妥一件能讨周青妍开心的大事，涂砚齐整路的神情，一直维持着傻楞楞的笑。
　　以后能开着让周青妍感觉舒服的车，带着她到处走走，光这点，涂砚齐想到就开心得不得了。

　　为了儿子的情事烦恼不已的涂妈妈，那一晚，订了一家无菜单日式料理餐厅。

　　那是涂家一贯宴客的地方，走低调奢华路线。周青妍从来没资格踏进这样高档的地方，但是涂妈妈今晚特意带她来了。

　　涂砚齐接到晚宴通知时，周青妍已经先给小王接走。

　　这顿饭，涂妈妈约来了好几个生意上有往来的家庭。每家母亲都带了自己的子女前来。

　　有钱人家的富二代，个个品味不凡。男生随便身上一件POLO衫，都要万把块。女孩更是不得了，LANVIN、LOEWE、CELINE、Chloe、Miu Miu ……，众多名牌堆叠在身上，还不见浮夸、奢华，说明了每个人都拥有用好东西的品味，却不是土豪般摆显。

　　周青妍在涂家住有一年多，早开了眼界，见识过涂妈妈用的精品。加上时尚杂志，她也偶尔会翻一翻，东西的好坏、价值，她并非不懂。这些人的身家、背景，不用旁人说，她看得出来。

　　自觉寒酸上不了台面的周青妍，坐在涂妈妈一旁，身上穿的是涂妈妈在百货公司少女专柜挑的衣裳，一件二、三千块钱，并不是廉价品，可是跟几万块钱的精品一比，还是落差很大。

　　从未见过大场面的人，在用餐的礼节、仪态，也显现了差别。而且周青妍甚至不知道，吃螃蟹的时候，服务生给的一碗柠檬水，是洗手、去腥用的，岔点端起来就要喝，幸亏是涂妈妈按住手，阻止她愚蠢的行为。

　　宴席开得早，待涂砚齐匆匆赶到时，菜已经先上了几道。但无妨，怀石料理的精髓，就是慢慢的欣赏，慢慢的吃。

　　他在母亲的另一旁落坐，侧身看看默不作声的周青妍，一直垂着头，且周身满是落寞寂寥的姿态，他直觉判断，青妍的心情低落。

　　涂妈妈和蔼的对儿子说：“砚齐，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一直吵着要嫁给你的书娴妹妹？你看看，她现在多漂亮。今年考上师大音乐系，她小提琴拉得好，顶标考进去的。你不是回头想练练，改天找书娴妹妹到家里来，再教教你。”

　　日式料理，坐长条桌。隔着一支白鹤，在涂砚齐对面的，是另一家建设公司总经理的女儿－黄书娴。
　　这家建设公司，是国内最大金控公司下的子公司。虽然总经理不过就是替人打工的高阶经理人，但是年薪、分红不斐。女儿打小是当公主养大的。

　　黄书娴落落大方的打招呼：“砚齐哥哥，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吗？”

　　涂砚齐也打趣的回应：“书娴妹妹，没想到，现在妳这么瘦、这么漂亮。”

　　席间众人都是认识的，知道黄书娴小时候胖嘟嘟的可爱模样，忍不住都笑了。

　　唯独周青妍是局外人，在这个满是富贵的场合里，她一个贫寒孤女，谁都不识，众人熟稔、热闹的调笑，让她越发的局促不安。

　　在她斜对面一个富态的美丽女子，微笑的说：“涂太太没生个女儿，却给妳捡到一个漂亮小姐回家，真好。”

　　是黄太太跟涂妈妈话家常。

　　涂妈妈转头看了青妍一眼，用老王卖瓜自卖自夸的口吻说：“是呀！我们青妍是个漂亮的大眼睛女孩，念会计系，好厉害吧！以后就只给我们涂家做事，是我捡回来的宝贝。她要是哪天，找到好人家，我会备一份丰厚的嫁妆，风风光光的，像嫁女儿一样的嫁出去。”

　　“可不是，这些孩子，一转眼都这么大了。过两年，他们也要成家立业了。”

　　“唉！我们都给这些孩子催老啰！”

　　“妳们说说，我们这种人家的孩子，怎么找对象？不是我势利眼，门当户对还是有道理的，总不能找乱七八糟的家庭结亲家。大家要常联系，给孩子们亲近的机会。”

　　席间几个富太太，妳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加上每家都熟，不拘是谁，开个头，总有人将话接下去。

　　但是周青妍越听，越咽不下任何东西，一道道精致的怀石料理，全搁在面前，她却连下箸的欲望都没有。

　　是呀！她是乱七八糟家庭出身的孩子，是人家捡回去的女孩。她不懂怎么吃，也不懂怎么穿，不懂什么叫有品味。而且她还有不堪闻问的过去。

　　涂砚齐不时转头关注着周青妍，只是中间隔着母亲，不方便说话。

　　一个低沉醇厚的男声提议：“欸！涂砚齐，等会你带著书娴，我们一起上二高跑一趟，好不好？”

　　有一个面容如刀刻过精致的高壮男生，提议开车溜一圈。

　　“魏旭恩，不许你们飙车惹麻烦。”

　　这提议马上被否决。

　　魏旭恩嘻皮笑脸的回答：“我想约周妹妹出去转一圈，妈妳别扫兴。”

　　席间无人姓周，除了周青妍。

　　周青妍自己一个人低着头发怔，并不知道自己成了人家谈话的对象。

　　涂妈妈忽然笑眯眯地开口说：“魏太太，妳别拦着孩子们交朋友。旭恩，我们青妍胆子小，坐不得快车，你要是能守规矩，我就让她跟你去晃晃。”

　　魏旭恩立刻手脚并用的从和室椅上爬起来，快步走到涂妈妈面前鞠躬。

　　嘻皮笑脸的说：“谨遵太后懿旨，谢太后！”

　　接着拉着周青妍的手，便要马上离开。

　　接触到陌生男性，周青妍倏然一惊，立刻全身僵住动弹不得。

　　这来得仓促又没有心理准备的接触，让周青妍变了脸色，一张脸，霎时白得发青。一语不发的周青妍，涂妈妈还当成她害羞。

　　涂妈妈柔声劝说：“青妍，妳陪着魏家公子，出去走走。听话。”